行駛的馬車徐徐壓過滿是人羣喧譁的大街,街上人聲鼎沸,一國都城的熱鬧景象展現的淋漓盡致。
安心嘰嘰呱呱的發揮嘴皮子,和凌亦痕扯的極爲盡興,看着不管何時面對自己都一臉笑意盈盈的凌亦痕,安心再次感慨,真是個好男人的苗子啊,若是能經過她手把手的調教,天下第一好夫君的桂冠還不得被他手到擒來。
安心吧唧吧唧嘴,遺憾的喟然長嘆,以前她從未想過會嫁人,可這兩天有好幾個人渣腆着臉要娶她,讓她生出了一點兒危機感,雖然她自認能耐不小,但是跟千軍萬馬相比,無疑是螳臂擋車,還不如找個她自己能做主的時候,把周圍有好老公潛質的男人全部列成一張名單,優勝劣汰,挑出一個十全十美的夫君嫁了得了。
有一句老人言說的好,找個好工作不如找個好男人,一個女人再強大最後也得落葉歸根不是?即使她有些不情願跳過了那個快意情仇的過程,但爲了晚年安康,早早的結婚生子也不是太困難。
雖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是沒有愛情的婚姻,就是一個沒有棺材的空墓,難道自己要被人活埋?安心的思緒轉啊轉,越轉越離譜,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跑偏到什麼程度了。
以後再想吧,否則再想下去,活死人,殭屍,鬼怪都得被自己臆想出來,安心無奈的打消了自己越跑越遠的念頭。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不走了,趕馬車伕的聲音響起,“小王爺,前面有人攔住了路。”
“叫個人去看看,怎麼回事?”凌亦痕隔着帷幔吩咐。
“是,小王爺。”車伕答道,寧王府的小王爺出行,身邊肯定得帶着侍衛,明裡的暗地的,沒有百來個,也是好幾十了,車伕喚了一個守護在馬車周圍的侍衛,傳了凌亦痕的命令,讓他去打探前方道路不通的情況。
“小王爺,是丞相府的大公子當街調戲一名女子,那名女子不從,兩人正在拉拉扯扯,圍觀的百姓甚多,導致這條路不能通行車馬。”很快,探消息的侍衛就回來了,一五一十的稟報道。
聞言,凌亦痕大怒,輕喝一聲,“雲青書這王八羔子天天逛花樓喝花酒還不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
安沐塵乾咳了一聲,提醒道,“現在天已經黑了。”
凌亦痕犯了常識性的錯誤,有些尷尬,也咳嗽了幾下掩飾着自己的不自在,半響,義正言辭的道,“黑夜也不行,好歹這也是天子腳下,豈能如何目無王法,橫行霸道?”說着,凌亦痕挑開了車簾,狂叫道,“讓本小王去宰了他!”
安心現在正需要找個好消遣來安撫她過分淒涼的心境,又有一句老人言說的好,當你覺得你自己很慘的時候,看看別人比你更慘,你就會不覺得你有多麼慘了。
這句話有點兒像繞口令,但還不至於把安心給饒懵了,她現在就處在一個自我感覺慘絕人寰的狀態中,所以她極需要找到一個比她還慘烈一萬倍的人來平衡平衡,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說過,沒有比較就沒有鑑別,她現在迫切的想跟那調戲良家婦女調戲的開心的雲青書好好比較,看看待一會,到底是誰更慘些。
“哥哥,我們去看看熱鬧。”安心不由分說的拉起安沐塵的手,跳下了馬車,直奔向前面被人羣圍成了一個大圓圈的地方。
安心雙手費力的撥開了層層疊疊的人流,好不容易擠了最前方,就看見凌亦痕的大腳丫子正踩在一名年輕男子的背上,力氣還不小,那男子在地上使勁的掙扎,想要像毛毛蟲一樣的爬走,可凌亦痕的大腳死死的釘在他的背上,他除了四肢能小範圍的揮舞外,身子挪動不了一分。
他應該就是凌亦痕口中的雲青書了吧?長的還算人模人樣,就是臉色蠟黃,雙眼無神,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下流坯子。
“凌亦痕,你放開本公子,小心我對你不客氣。”雲青書被困在地面上一動也不能動,嘴巴卻不消停,罵罵咧咧道。
“長了一張像素分辨率不高的臉,生了一顆智障的腦子,知道的明白你是喝奶長大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喝婦炎潔和敵敵畏長大的呢。”安心不屑的扯起嘴角,咕噥道。
她的聲音太小,別人都沒聽見,倒是凌亦痕從她出現起就留意着她的舉動,見她嘴脣一張一合的,以爲是有什麼話想說,忙朝安心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臉上寫着一臉八卦之色的路人看到了凌亦痕的動作,頓時順着他招手的方向,齊刷刷的投去了視線,萬千目光霎時聚焦在安心的身上。
“這是長安郡主啊,我見過她的畫像!”人羣中突然爆發出一道男聲,異常的嘹亮,立時就蓋住了其他人竊竊私語的交流。
“真的好漂亮啊,簡直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子呢。”站在安心旁邊的羣衆知曉了安心的身份,心中疑惑得開解的同時,又齊齊退後了好幾步,站定在她一丈之外的地方繼續交頭接耳。
安心和安沐塵的周身頓時空了大一片,孤零零的兩個人,看着別人興奮的議論他們。
這架勢?有點兒像在動物園參觀猴子,安心默默的想着,看了一眼旁邊安沐塵泛着無奈的臉色,拉着他的手走到凌亦痕的旁邊,狀似不經意的踩到了他的腳,並且不着痕跡的在他腳背上加重了力道,使勁的磨了磨。
只聽凌亦痕慘叫一聲,擡起被踩的那隻腳哇哇大叫,看着裝作若無其事的安心接替了他的踩人工作。
察覺凌亦痕踏在自己後背上的大腳丫子終於離開,丟人現眼的雲青書見縫插針,立即就在地上匍匐着想要偷溜,卻不想,一道不次於剛纔凌亦痕的大力席上他的後背的腰上,讓他好不容易撐起了一半的身子‘嘭’的一聲重新重重的摔倒在地,猝不及防之下,整張臉都被身體的慣性給帶的摔倒地面,還算英俊的容顏頓時全是塵土,‘阿切’,飛揚的灰塵爭先恐後鑽入他的鼻內,他張大嘴,憋了許久纔打出一個聲音響亮的噴嚏。
雲青書咳的眼淚都出來了,一時間臉上全沾滿了灰塵和眼淚的混合物,狼狽至極。
圍觀的路人看見平時作威作福的相府公子如此出乖賣醜,心中個個都拍起了巴掌,有的畏懼丞相府權勢的不敢表示的太明目張膽,只是背過身去,偷偷的捂着嘴小聲笑,還有一些膽子大的,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處了,抱着肚子前仰後合。
安心把礙事的裙子撩開,踩着雲青書的那條腿微微的彎曲,雙手抱胸,靈動的眼眸之中波光流轉,脣角勾起一個戲謔的弧度,“姑奶奶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仗着手中權勢專幹些無法無天的勾當,自己有本事正大光明的追求啊,還強搶女子,你祖宗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剛咳嗽完的雲青書聽見他頭上說話的竟然是個女子,聲音清脆,如珠玉落盤,他一驚,偏着頭往上看去,只見安心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眉目如畫,五官無一不精緻,尤其是那雙眸子,極具靈氣,美目顧盼之間,熠熠生輝,比京城雙珠的傾城之姿更多了一分靈動美。
“雲青書,你再看心兒妹妹,信不信本小王挖了你的眼珠子?”凌亦痕見雲青書像失了魂似的呆呆的看着安心,眼睛都不眨的,不由勃然不怒,冷聲道。
雲青書立馬被驚醒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被安心踩在腳底下,一大圈人鄙夷的看着他,指指點點。
“你是何人?還不快放開本公子?”雲青書扭動了幾下,聲色俱厲的道。
“那個被調戲的姑娘呢?”安心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兀自偏頭對凌亦痕道。
凌亦痕的目光在四周掃視了一圈,然後定格在某處,伸手指了指,“喂,你快過來。”
安心順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個布衣釵羣的年輕姑娘正瑟瑟發抖的蹲在地上目帶淚光的看着這邊。
女子見凌亦痕喊她,抖的更加厲害,兩隻手緊緊的揪着衣襟,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般,眼神中閃爍着無助和惶恐。
“姑娘,你別害怕,你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本郡主會爲你做主的。”看着這樣如驚弓之鳥的女子,安心憐惜,語氣柔和了幾分,更是報出了她的身份,希望能給她點安全感。
“真的是長安郡主啊。”之前開口的那名男子再次出聲。
“長安郡主真是巾幗不讓鬚眉,狹義心腸,讓人佩服!”一抱着孩子的大媽早就看不過去了,見安心出頭,忙附和道。
“是啊。”“是啊。”“咱們東凌有這麼一位懂的關心百姓的好郡主真是福氣啊!”
…
一陣陣的讚美聲如潮水涌來,安心被誇的有些飄飄然,眉眼也染上了一抹得意。
安沐塵無奈的搖搖頭,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她不要忘了初衷。
安心忙收了得意的神色,正色的朝那名受害的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說話。
“長安郡主,是這個賤貨先勾引本公子的,本公子何許人也,豈會看上一個平名女子?”趴在地上的雲青書感覺大事不妙,眼中劃過一道慌張,他沒想到踩着他的就是皇上最寵愛的長安郡主,立即開口爲自己辯解,想摘清自己的罪名。
“給我閉嘴,你當我瞎了?還是當大家都瞎了?衆目睽睽之下,你還想狡賴。”安心居高臨下的盯着他,見他不但不知悔悟,還倒打一耙,冷哼了一聲,擡起腳,加大了幾分力氣,更是灌注了真氣,狠狠的再次踏上他的後背,“我踩死你,你這種人,比臭水溝裡的蟲子還噁心。”邊說,邊不時的擡腳,然後再落下。
雲青書覺得他五臟六腑都快破碎了,口腔內隱隱泛着血腥的甜味,“救命…。”他疼的厲害,幾乎話都說不出來。
“心兒妹妹快踩,踩死他這個人渣。”凌亦痕在一旁拍手叫好。
旁邊的百姓也個個興奮的直嚷嚷,話裡的意思都是讓安心爲名除害。
“好勒!”衆望所歸,安心當然不負大家的拳拳心意,利落的擡腳,這次擡的高高的,顯然是打算一腳踩掉雲青書的半條命。
安沐塵淺淺的蹙了蹙眉,若是在以往,他肯定會阻止安心,免得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但是今日,他心頭有一股邪火總是縈繞不散,使他無端的想找個人發泄一下,偏偏雲青書正巧撞上他的槍口,也就由着安心了。
這樣爲禍百姓的權貴少爺,的確缺少教訓。
就在雲青書恐慌的眼神下,安心的腳一寸寸放大,馬上就要踏上他後背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長安郡主請住手!”聽在雲青書的耳中,不蒂於天籟之聲。
“憑什麼?”安心頭也不回,擡起的腿裹帶着獵獵的勁風直取雲青書的背心。
幾道黑色人影電光似的從天而降,爲首的那人手提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雙目一凜,挽了一個劍花,朝安心的小腿刺來。
“今日這出事本小王和心兒妹妹管定了,敢攔我們?找死!”凌亦痕身形一閃,揮出一掌劈向領頭之人的面門。
來人面色一變,腳步移開,躲開了凌亦痕的殺招,手腕一翻,一枚綠豆大小的硬物往安心的腿上打去。
眼看着安心的腳就要踏上雲青書的後背,但這枚暗器不過轉瞬就貼近了她的腳,她若是硬要傷了雲青書,就一定會被暗器打中腿部。
安心咬牙,權當沒有看見那枚疾射過來的暗器,不管不顧的踩下去,她想要做的事,沒有退縮的道理。
“咔擦”安心聽到了腳下傳來的骨頭碎裂的聲音,嘴角嘲諷的勾起,同時等待着暗器穿破自己皮肉的疼痛。
半響後,沒有如期而至的痛,倒是聽到了一聲悶哼,安心眼色一沉,該死,心中暗罵一聲,立即撤了腳,看向已經截住了暗器的那隻手。
“哥哥。”安心急促的道,握住他的手腕,攤開他的掌心,心急如焚的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安沐塵笑了笑,他臉色正常,剛纔那幾個黑衣人出現之時,他就提起了內力準備伺機而動,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周邊的情況,看見那暗器向安心打來,他就順勢截住了。
因爲有了準備,加上那偷襲的暗器並不是多厲害的東西,所以他並沒有受傷。
安心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掌中,除了有一小塊皮膚比較紅,其他的地方都是瑩白如玉。
“哥哥你的手真好看。”見安沐塵沒有受傷,安心才放下了緊繃的心絃,調笑道。
安沐塵摸了摸安心的頭髮,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這是什麼暗器?好奇怪。”安心看着夾在安沐塵兩指間的東西,奇怪的問道。
安沐塵也凝視了這顆光滑圓潤的暗器許久,愣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像是藥丸吧,又堅硬如鐵,沒有一絲絲的藥香,說是鐵菩提吧,又沒有齒。
兩人在這邊聊的旁若無人,腦袋都快湊在一起了,小聲徑自研究着打來的暗器,一時間忘了那邊還有一處正打的熱火朝天的圈子。
“本小王的暗衛呢?出來,全部殺了他們!”凌亦痕跡若是與這幾人分開來單打獨鬥,不出兩招,就能放倒他們,但是他們明顯布了陣法,攻,防,守,一招一式都配合的天衣無縫,像一條極爲滑溜的泥鰍。
凌亦痕不想再繼續打下去拖延時間,提高嗓子喊了一聲,隱藏在暗處的王府暗衛早就迫不及待了,聽見主子招呼,頓時齊齊現身,加入戰圈。
有了王府暗衛的出手,那幾人被守的密不透風的陣腳立馬現出了凌亂之勢,凌亦痕瞅準一個破綻,拳掌泛紅,重重的撞在其中一人胸腹之上,那人痛呼着倒飛出去,在空中吐了一口血,栽到在地,白眼一翻,已是氣絕身亡。
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什麼時候見過生死相向的陣仗,在黑衣人出現那刻,就紛紛抱着頭躲進了遠處的小巷子裡,只有膽子大一些的人躲在犄角旮旯繼續關注了事態的發展。
這種防守進攻配合的相得益彰的小型陣法,只要殺了關鍵的持陣之人,立馬就潰不成軍了,王府暗衛一擁而上,像大刀切蘿蔔似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很快,就全部下地獄去了。
“咦?雲青書沒死啊?心兒妹妹你那一腳也太軟綿綿了吧?”處理了那邊事件的凌亦痕樂悠悠的走過來,走到雲青書旁邊時,伸腿踢了他一腳,見他還有力氣躺在地上彷彿死豬一樣哼哼,不由皺眉道。
“人家畢竟是丞相府的大公子,你還真能把人家給打死了啊?”安心頭也不擡的道。
調戲良家婦女還不至於要被判上死刑,況且,那姑娘還好好的躲在一邊,所以他的罪名只是調戲未遂,自己把他踩掉了半條命,這懲罰已經足夠了。
“心兒妹妹你就是心軟。”凌亦痕看了看口流鮮血的雲青書,又看了一眼躲在一個貨架子下面肩膀抖個不停的受害人,轉頭又看着雲青書,沉默無言。
“你還真想把人家殺了啊?他跟你沒什麼深仇大恨吧?”安心餘光瞥見凌亦痕時不時的死盯着雲青書,就知道他心裡是真想要了雲青書的小命。
“如此人渣,留在世上實在是禍害。”凌亦痕眼含不屑的低頭瞅着他,冷聲道。
“哎哎,他雖然是個風流浪子,但罪不至死,你就饒了他一條命吧,我這一腳,足夠他躺上一個月了。”安心規勸道,心中自鳴得意,看她多麼聖母?普天之下怕是尋不到第二個了。
“你這小丫頭,就是好心。”安心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風流張揚。
安心循聲回頭看去,楚逸絕金冠玉帶的搖着摺扇走過來,龍井板着一張死人臉跟在他身旁,面無表情的看着安心。
“心兒妹妹踩人的姿勢真是絕世無雙。”楚逸絕一上來就說了一句讓安心嘴角抽搐的話。
“我躺在牀上的姿勢也是不賴的,要不要見識見識?”安心斜睨着眼看他,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楚逸絕一愣,繼而歡喜的問道,“郡主這是答應嫁給本太子了麼?”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同意要成爲你合法的妻子了?你智商跟剛學會直立行走的元謀人差不多。”安心無限嫌棄了看了他一眼,癟了癟嘴道。
安沐塵拉了一下安心的衣袖,讓她收斂一些。
“凌亦痕,這些個死人和這個半死不活的人該怎麼處理?”安心不理會怔住的楚逸絕,偏頭問向凌亦痕。
“丟河裡餵魚!”凌亦痕毫不猶豫的回答,話落,擡眸看了道路遠處一眼,臉上冒出點不悅的神色,“城防軍來了!”
“這事不是歸京兆尹管嗎?城防軍出動不是小材大用了嗎?”安心也朝前方看了一眼,數百人一身盔甲的打馬往這邊趕過來,馬蹄聲踏踏而響,似乎趕得很急,揚起一大片的灰塵。
“這你就不明白了吧?丞相夫人的哥哥武王爺可是掌管了京城的防衛力量,城防軍的統領可是武王的親信趙吏。”楚逸絕說出了來人的身份,雖並未把其中的利害因果關係牽扯出來,但話中含義卻呼之欲出。
難怪他們在這條大街上打鬧了這麼久,都沒人趕過來,原來是京兆尹明白其中的厲害,直接稟報了城防軍,讓城防軍來收拾爛攤子。
凌亦痕則是眼帶凌厲的掃了一眼楚逸絕,能瞬間就看出來人是誰,且快速的洞悉東凌朝堂的黨派聯繫,短短兩句話就講出了其中的曲折,楚逸絕真是深藏不露。
楚逸絕像是沒看見凌亦痕打量的眼神,扇子呼啦呼啦的扇的帶勁。
“卑職趙吏見過寧小王爺,安郡王,長安郡主,楚太子。”一馬當先的一人來到近前,單膝跪地,面色肅穆道,跟在後面的人也立即下馬,跪在趙吏的後面恭敬的垂首。
“本小王倒是不知城防軍放着好好的城門不守,卻做起了巡視京城的工作,皇爺爺何時給你下了調令了?”凌亦痕微微眯了眼,看着一臉冷凝之色的趙吏沉聲道。
“寧小王爺恕罪,卑職唯恐城內出了刺客,怕小王爺受傷,特此趕過來相助!”趙吏追隨武王多年,豈是廢物?聽出了凌亦痕話中的暗諷之意,當下便四兩撥千斤的擋了回去。
“原來是這樣,你們倒是很會爲本小王着想啊!”凌亦痕微微挑了挑眉眼,似笑非笑道。
“卑職職責所在,小王爺擡舉了!”趙吏道。
“是啊,職責嘛。”凌亦痕漫不經心的道,須臾,他懶洋洋的聲音陡然提高,嗓音兀自染上了冰可刺骨的寒意,“京兆尹的職責是巡視京城,爲何先出現的是你們?我看京兆尹統統都是廢物,不然我讓皇爺爺撤銷了這官職,把這巡視京城的工作交給城防軍如何?”
“卑職不敢!”即使明知道凌亦痕話裡話外都在指責他越俎代庖,但他卻只能裝作不知。
“本小王也沒怪你不是。”凌亦痕一改臉上的疾言厲色,打了個哈哈道,話落,見楚逸絕搖着扇子眼帶興味的看着這一幕,眸底劃過一道冷意,沉聲道,“既然你來了,就把這事兒處理了吧,丞相府的公子當街調戲民女,又指使暗衛傷人,本小王殺了那些行兇的儈子手,雲青書也被我小懲大誡,你通知雲丞相,讓他過來把他家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給擡回去吧!”西楚的太子在這兒,隨時等着看東凌的笑話,此事不宜拖延。
“敢問小王爺有什麼證據證明雲大公子調戲民女,並指示侍衛傷人?”趙吏沒聽從凌亦痕的吩咐,而是冷靜的反問道。
“怎麼?你懷疑我的判斷?”凌亦痕雙目射出一道危險的光線,沉沉的盯着趙吏,似有他回答是,就一刀劈了他的架勢。
“卑職不敢,只是出事的畢竟是丞相府的嫡親公子,如果沒有一個好的解釋,卑職很難對雲相交代!”趙吏跪着的身體不動如山,並未因爲凌亦痕身上散發的殺氣而有一絲的懼怕。
“交代個屁!”安心翻翻眼皮,嘀咕了一句。
楚逸絕又見識到了安心的粗俗,嘴角略抽搐了一下,眼神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就連龍井都詫異的看了她好一會。
“看什麼看?沒見過我這樣活色生香,垂涎欲滴的美人嗎?”安心不屑的看着這兩個慫貨。
安沐塵無語的再次扯了扯安心的袖子,同時眸中含着抱歉對瞠目結舌的楚逸絕和龍井眨了眨眼。
楚逸絕與龍井對視了一眼,均是從對方眼底看到了不可置信和一縷縷飄蕩的淺笑。
“長安郡主和本小王都看到了,還有京城的百姓也都是有目共睹,難道你懷疑本小王信口雌黃不成?”凌亦痕餘光瞥見安心和安沐塵都不打算開口的模樣,只得繼續硬着頭皮與趙吏周旋。
凌亦痕最煩的就是與官場的人打交道,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虛與委蛇,嘴裡沒句真話,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他們都繞上十萬八千里的大彎子,實在聽的人心煩。
“寧小王爺此話差矣,空口無憑實在不能讓人信服,不如請小王爺等上一等,卑職已經派人通知了雲丞相,此事非同小可,還是等雲丞相過來再下結論也不遲!”趙吏一揮手,身後的城防軍立即行禮起身,有條不紊的封鎖了現場,趕走了有些膽子大的圍觀百姓,獨獨留下了那位哭的不能自已的受害女子。
安心算是明白了,趙吏趕過來就是先拖住自己和凌亦痕,等雲丞相過來再來個當面對質,以免他們擅自下了決定,冤枉了雲青書。
“看來你是認定了是本小王的錯,等雲相過來查明真相等着治本小王的罪吧?”凌亦痕也醒悟過來,京兆尹不敢處理這件事兒,是想通了其中的姻親關係,上告了城防軍,也算是做了個順手人情,讓丞相府念他個好,而趙吏是武王一手提拔的親信,更是他的左右手,八公主凌半雙給雲相爺做了續絃,明擺着是兩方勢力聯起了手,丞相府是文官之首,朝中許多清流學子都是他的門生,在朝堂上的影響力不小,也是武王奪嫡上位的強大後盾,所以趙吏怎麼可能不來營救雲青書?
聽着凌亦痕一頂接着一頂的大帽子扣下來,趙吏惱怒得眉頭隱隱發顫,但彼此的身份擺在這裡,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本,只得壓抑着怒氣道,“卑職不敢,只是卑職人微言輕,做不了這主!”
“你不能做主,皇上外公總可以做主了吧?”安心忽然出聲,走上前,蹲下去提起奄奄一息的雲青書的腳踝,倒拖着就走,邊拖邊道,“那就不勞煩趙將軍了,本郡主剛好要進宮,現在就帶他進皇宮,讓皇上外公定奪!”
雲青書本來痛的暈了過去,被安心這麼一拖,頓時牽動了受損過重的內腑傷勢,‘噝’他無意識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先前涌上口腔的鮮血也因爲嘴脣的啓開而流了出來。
“長安郡主不可!”趙吏見狀,大驚失色,忙出聲制止,雲青書本就受了重傷,哪經得起她這麼倒拖着?這樣的話,就算到了皇宮,那剩下的半條命也就真的給她折騰完了。
“你不是說你做不了主嗎?皇上外公是九五之尊,總能輕鬆的處理這件小事!”安心頭也不回,徑自提着雲青書的腳,步伐不停。
“長安郡主請止步!”趙吏被安心的話堵的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拿什麼反對她的提議,但他也知道絕對不能讓安心把雲青書拖入皇宮。
“本太子今日第一次見識到一個小小的將軍竟敢不遵從小王爺和郡主的命令,不知道這算不算忤逆之罪?”楚逸絕搖搖扇子,俊逸風流的臉上帶着一絲嘲諷的笑,低笑道。
此話一出,趙吏面色一變,另外一隻曲起的腿立即跪倒,雙膝跪地道,“卑職絕沒有這個意思,請寧小王爺和長安郡主明鑑!”
“哼,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被你弄的像天踏下來了似的,雲青書是什麼樣的脾性,別說在場的所有人,就是京城的百姓,都是心中有數,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一點兒都不稀奇。可趙將軍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本小王拿出證據,讓人不得不懷疑你別有用心!”凌亦痕見楚逸絕一句話就戮中了趙吏的痛腳,讓他瞬間變了臉色,目光一冷,寒聲道。
趙吏額頭上已是汗如雨下,嘴裡連呼不敢。
安心笑了笑,凌亦痕雖然是個喜歡吃喝玩樂的,但是他並不無知,相反他看人看事還十分通透,只不過他不想插手罷了,他方纔的那段話,不僅得到了所有人的共鳴,點出了雲青書平時的所作所爲,讓人不由自主的就贊同他的觀點,更是不着痕跡的說出了趙吏的用心,帽子一頂扣的比一頂大。
就在這時,安心幾人突然聽見了一陣馬蹄聲,幾人轉頭看去,不遠處有幾十人正騎着馬往這邊駛來,打頭的是個中年男子,四十來歲,身體有些發福,蓄着鬍鬚,眉眼間隱隱的透着焦急。
安心抽空瞥了那跪在地上的趙吏一眼,見他緊張的神色在聽到了馬蹄聲後就變的輕鬆了不少,顯然是爲自己成功完全了任務而鬆了懸在嗓子眼的那口氣。
凌亦痕也注意到了趙吏神色的轉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沉沉的盯着前方。
“哎,今天這宴會怕是去不成了。”楚逸絕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一副不勝唏噓的姿態,可表情明顯卻是幸災樂禍。
隨着那隊人馬逐漸接近,領頭人的相貌也進入了安心的視線中,滿臉橫肉,眉毛又濃又粗,厚如香腸的嘴脣,兩邊的臉頰上還有着坑坑窪窪的紅痘痘,安心的嘴角抽了抽,生的和豬八戒相像也就算了,怎麼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還長了那麼多青春美麗疙瘩痘?
安心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過去的雲青書,又看了一眼香腸嘴,綠豆眼的雲丞相,實在忍不住的對比了一番,感慨的砸了砸嘴,小聲的問安沐塵,“哥哥,他真的是雲丞相?”
安沐塵看着安心臉上明顯的寫了幾個大字‘不是親生’,好笑的捏了捏她的手,同樣小聲道,“如假包換!”
“要麼是喜當爹,要麼就是負負得正,基因發生了突變。”安心想了想,總結出了兩點可能性,問道,“哥哥覺得是哪種?”
安沐塵沒聽懂,無奈的看了安心一眼,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別說話了,你傷了雲相的命根子,小心他找你拼命來着。”
“我一沒閹了他,二沒給他下了斷子絕孫藥,哪裡有傷了他的命根子?”安心嘟囔。
安沐塵搖搖頭,不再開口,看着雲丞相笨拙的身子在侍衛的攙扶下了馬。
“微臣見過小王爺,安郡王,長安郡主,楚太子。”雲丞相恭聲行禮,他本來已經準備進宮赴宴了,驀然聽見下人來報,說長安郡主和寧小王爺要打殺了雲青書,急急忙忙的就趕了過來。
“雲相來了也好,貴公子是何秉性本小王就不多說了,我們剛剛準備進宮,卻聽說雲大公子當街調戲民女,造成這條道路堵塞,我其實也不想管的,但是奈何攔了我進宮的路,我只好下車看看情況,卻不想看見了這一出,京城乃是天子腳下,一國之都,自然不能容許有人仰仗權勢就做出這等欺凌百姓的事來!”凌亦痕的這番話比之對趙吏所說多了幾分文縐縐的冠冕堂皇,面上散漫之色一改,說的那叫一個義正言辭,末了,還意猶未盡的加了一句,“雲丞相是國之棟樑,自然也是看不得這種人的?對嗎?”
安心差點笑出聲來,凌亦痕這話說的好毒辣,重點突出了雲青書的個性,又提出了有錯在先的是也是雲青書,他動手教訓只是不得已而爲之,而這句話殺傷力最大的一個關鍵點就是這是京城,皇上住的天子腳下,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目無王法,暗律當誅都不爲過,活生生的堵死了雲丞相想要興師問罪的藉口。
最好玩的是,說就說了,凌亦痕居然還想要雲丞相贊同他的這種看法。
“微臣…”雲丞相聞言憋紅了一張老臉,這話讓他怎麼回答?如果不同意凌亦痕的話,就是他贊同京城的這股歪曲之風了,要是傳到皇上的耳中,他的烏紗帽保不保得住都難說,如果同意凌亦痕的話,那不是變相的說他自己也看不得自己的兒子嗎?
“諾,你看,人證就是本小王和長安郡主以及這衆多的百姓,物證就是那姑娘,你看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衣服都被雲公子給扯爛了,鐵證如山!雲丞相有什麼好說的!”凌亦痕看着雲丞相不時往雲青書那邊瞄啊瞄的動作,眼瞼微沉,笑眯眯的道。
雲丞相順着凌亦痕指出的方向看去,只見女子雙手抱膝縮成一團,鬢髮凌亂,恨不得把自己的整張臉都埋起來,一看就知道受了極大的驚嚇。
雲丞相目光沉痛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雲青書,他是自己的嫡親兒子,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個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的性子,但他身上畢竟是流着自己的血液,是自己寵了愛了半輩子的骨肉,自己絕對不允許有人傷害他。
“事情還沒清楚之前,還請小王爺不要妄下定論!”雲丞相臉上厚厚的肥肉都在微微的顫抖,聲音帶了一絲強硬。
“好啊,只要雲相能推翻本小王指出的這一切證據,證明是本小王冤枉了他,一切事情我來負責!”凌亦痕不怒反笑,眉梢微動,眯起眼,笑的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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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美人們不要只是簡單的見義勇爲哦,這一章節埋藏了個大大的伏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