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安心輕聲喚了一聲,似包含着千萬種的情緒。
“我在。”玉華的手臂圈着安心的纖腰,下頜抵在她清瘦的肩上,如玉的側顏摩挲着她的臉頰,帶起陣陣似水的繾綣。
“我…”剛吐出一個字,安心眼眶一酸,只感覺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了。
“別哭。”玉華感覺到她臉頰一片濡溼,頓時心疼極了,扳過安心的身子,玉華的指尖放上她的臉,隨着輕柔的拭淚動作,卻是越擦越多,乾脆用袖子抹上她的臉,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安心眼淚轉瞬間就將玉華的衣袖浸溼了,伏在玉華懷裡不斷的小聲抽泣。
“別哭了,你再哭爺的心都碎了,忍不住也想陪你一起哭。”玉華聲音暗啞,夾雜了數不清的濃濃心疼,懷中的人兒柔若無骨,小小軟軟的身子瘦弱的沒有幾分重量,一聳一聳的肩膀,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安心想止住眼淚,卻是無論如何也止不住,滿腔的委屈和後悔充斥了她所有的思想,這個懷抱,淡淡的玉蘭香,她是如此的貪戀和溫暖,是她此生都不想放開的心靈棲息之所,偏偏她屢次卻做出違揹她心意的事兒。
眼淚就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
“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你也給我報仇了不是,不哭,乖…”玉華從來沒有這麼手足無措過,心愛的女人抱着自己不停的哭泣,他卻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連聲說不哭。
“好什麼啊,半個月都沒有。我打傷了你三回,即使是鐵打的身子,也肯定受不住…你來找我幹嘛,讓我死了算了…”安心抽抽噎噎的說着,鼻子一吸一吸的,眼睛腫的像個桃子,水霧掛滿長而卷的眼睫毛,她想擡眸去看玉華的臉,可眼前一片霧濛濛,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真的很好,你看看,我好好的站在這裡,能抱着你,還能吻你…”說着,玉華大手捧着安心的小臉,薄脣準確的覆上她的面容,一點一點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光潔的額頭,小巧的瓊鼻,如玉的臉頰,一直往下,最後停留在安心微抿的紅脣上,細碎如春雨,帶着滋潤萬物的溫存,輕輕淺淺的撫平安心迷亂惘然的情緒。
沒有狂野和深吻,點到爲止,安心仰頭,迎合着這個吻。
呼吸交纏,氣息相融,不纏綿,不蝕骨,卻是如此的令人心動向往。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許久,玉華喘息着放開安心的脣瓣,把她按在自己懷裡,聽着這片寂靜的小天地中兩人的心跳聲和微喘聲漸漸融合在一處,相交一線。
“不管怎樣,你不會扔下我的是不是?”安心擡起小臉,看着玉華,沙啞開口。
“自然不會。”玉華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可是我…”安心咬着脣,聲音輕顫。
“沒有可是,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你真覺得虧欠了我,以後就對我好些,再好一些,這輩子彌補不了,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玉華一雙隱含愛意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這不是你的錯,就算你真要動手殺爺,爺也不在乎!”
安心淚眼朦朧的擡眸,便看到了玉華眸內溢滿認真,溫柔,愛意,堅定,黑黝黝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臉孔,似乎她就是他的全部,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世間萬事萬物,他的眼中獨獨有她。
“你的身體…”想到他虛浮無力的脈象,安心淚珠又是忍不住滾落眼眶。
“不要擔心我的身體,我沒事兒,以後都不會有事兒,我不捨得扔下你,也不會扔下你,沒有和你白頭到老,看盡世間繁華,我怎會離你而去。”玉華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撫着安心的脊背,安撫着她躁動不安的情緒。
安心臉色有些黯然,她忽然發現她其實並不瞭解自己,從陷入玄凌佈置的幻境中就看的出來,有些東西,不是她逃避就能當之不在的,之前的心結還未解開,一個更大的心結又牢牢的束縛在心底。
她或許窮盡一生,就無法擺脫這個夢靨。
“傻女人,你胡思亂想什麼呢,爺都不介意,你又何必鑽牛角尖,你若真的放不下,就真的中了玄凌的計了。”玉華見安心眉眼沉暗,氣息起伏不定,一眼就知她又在往死衚衕鑽了,大手使勁揉了揉她的鬢髮。
“嗯?”安心迷茫的看向玉華。
“你這鑽牛角尖的毛病怕是隻要與你接觸過的人都看的出來,玄凌猜透了你的心思,佈下雙重幻境,在進入第一重幻境的時候,我就看出你神色不對,就主動隨你一同迷失在幻境內,但我察覺強硬破不開幻境,因爲玄凌主要針對的人是你,除非你突破心魔,釋放壓抑在心底的源頭,幻境才能自動自發的破解,後來情天幻海被破,卻不想那日的情景重演,你以爲都是虛假,卻不想我跟了進來,玄凌正好利用我充當那幻陣的虛擬人物,你不疑有他,就真的重複了一遍當日之情形。”玉華將緣由說出,須臾,見安心一臉迷惘,伸出如玉的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安心吃痛,不滿的瞪着他。
“他由始至終的目的並不是傷了你我,而是讓我們產生隔閡,你的心結永遠鬱結,間接的導致我們不能敞開心懷相守,時日一長,間隙越發擴大,他再也不用費什麼功夫,就能輕而易舉的把我們分開了。”玉華清潤的鳳眸染上一抹冰寒,聲音沉沉道。
安心皺了皺眉,不可置信的道,“是這樣麼?”
“你面對幻境中的我,下了死手麼?”玉華見她難得露出這副迷糊的神色,不由好笑。
安心搖搖頭,即使她明知道那是虛幻的玉華,但看着他的臉,出手的十分力道,在打上他的時候,卻不自覺的減了好幾分。
不管是真實還是假的,玉華無時無刻都在撩動着她的心緒,她又如何捨得下死手。
“其一,在你還沒得知真相的時候,冷血冷情的時候,你都沒下重手,更遑論你已知曉事實,我們重修於好,又豈會使出全力?玄凌知道殺不了我,所以他的目的一直都不是要我的命,其二,這應該不是雙重幻境,而是三重,真假難辨,正是因爲我看出了這不是簡單的幻陣,所以我纔會入陣,從而被玄凌所利用來迷惑你,你破了第一重,你的心結就會解開,我們之間再無隔閡,玄凌摸透了你的每一分想法,在關鍵時刻,給你沉重一擊,舊傷又添心傷,怕是這輩子你都難以釋懷,你對我,始終會存了幾分愧疚,當愛情不再純粹,雙方感情又能維持多久?”玉華看了一眼聽完他分析臉色變得明悟的安心,慌亂無措的心歸回原位,恢復成一如既往的溫潤清淡,不急不忙的道。
安心小臉一寒,眼底冷光乍現,好一個藍顏知己,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手下留情。
“若你真將此事放在心上,不是中了他的離間計麼?”玉華挑了挑眉,“你有反間計,他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過來用離間計,不得不說,玄凌真是運籌帷幄,每一步都計算的毫無遺漏!”
“我一定會殺了他!”這幾個字,安心幾乎從牙縫裡咬出來的。
“跟離開爺和放下心結,你會如何選擇?”玉華輕輕一笑,擡手拭去安心臉上殘留的淚痕。
“放下心結!”安心毫不猶豫的道,只要一想到離開玉華,她就痛的難以呼吸。
玉華對這個答案比較滿意,眸內浮現出點點愉悅的淺笑,溫柔溢滿心懷,脣角扯動,越扯越大,將她重新摟在懷裡,聲音柔軟的道,“乖,不能讓玄凌的計生效。”
安心點點頭,她自然不會讓玄凌稱心如意,她會讓他好好看着,她會和玉華相守到老,不離不棄。
“幸好你沒拋下爺一走了之,否則爺醒來尋不到你,哭都沒地方哭去。”玉華輕嘆滿足,還有一絲隱約的害怕和顫抖。
他從昏睡中醒來時,沒看到她的人,從心宿口中知道她去找玄凌,一顆心頓時驚慌的無以復加,以他對她的瞭解,他可以肯定的明白她又在自怨自責了,若是她一時間面對不了自己,傷心離開,他再也找不到她,他該如何?一想到險些失去她,他覺得心跳都快停滯了。
如果她走了,黃泉碧落,他都要找她出來。
“有那麼一時片刻我是想走的。”安心眼神幽幽的道,見玉華面色頓時不好,忙笑了笑,“別惱,可是離開你我真的做不到,想着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說你死皮賴臉也罷,總之,我是賴定你了。”
聞言,玉華難看的臉色好了幾分,但眼神仍有些不善,語氣帶着一絲警告道,“給爺老老實實呆着,不然爺不介意拿繩子把你捆住,囚禁在玉王府!”
“霸道!”安心翻了一個白眼,灰暗的情緒被他強硬的話語給沖淡了一些。
“不霸道留不住媳婦。”玉華引以爲恥,反而引以爲榮,得意一笑。
安心撇了撇嘴,倏地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許多大大小小的藥瓶子,看着玉華,虎視眈眈的道,“全部給我吃了!”這些存貨都是她在小山村時用了九年煉製的藥丸還有在玄族時順手牽羊坑回來的。
都是修復傷勢的靈丹妙藥。
玉華的視線落在她用手捧着的要瓶上,頭痛的撫了撫額,“爺不想吃,過兩天就痊癒了。”
“不行!”安心蹙眉,瞪着他,“沒有商量的餘地!”
“是藥三分毒,安心,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嗎?再者有的藥性互相排斥,吃了反而有害,你確定一下子讓爺吃這麼多?”玉華見安心一副大敵當前的緊張模樣,輕笑的搖搖頭。
安心眉頭皺的越發緊,倒也不錯,藥吃了會產生抗體,對身體無益,還是對症下藥比較好。
略微思索,安心將相斥的藥挑選出來,重新收回去,拿着三個小瓶子,遞給他,“吃這三種!”話落,見玉華眸內漫上絲絲的不情願,不由怒道,“別來藉口來搪塞我,這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有相輔相成的功效,你快吃!”
“爺吃藥從小吃到大,真的不想吃了。”玉華清淡的玉顏不似以往的溫潤,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掙扎,顯然內心正在做激烈的抗爭。
“下次別受傷就不用吃…”安心不滿的反駁道,說到一半,猛然意識到他的傷都是自己造成的,眼中不由劃過一道沉寂,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憑他的武功和勢力,又怎會被人所傷?
“可是好苦,我不想吃。”玉華眸光微閃,微微嘟着嘴,雅緻的容顏上一片委屈,像個不肯喝苦藥的孩子,聲音柔柔軟軟,撒嬌意味濃郁。
安心看着這樣的他,着實好笑,也覺得可愛,心中感動,面上卻一本正經的道,“不行,不吃如何會快點好?”
玉華偏過頭去,不理她,彆扭的模樣更像個孩子了。
安心咂了咂嘴,拔了藥瓶口的木塞子,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放在手心,隨即含在口裡,小手用力把玉華的臉龐扳過來,踮腳湊脣吻上他的薄脣,舌尖剛探出來,玉華就主動的啓開了脣瓣。
安心小臉一黑,和着他早就等着自己呢,居心不良,等着自己自投羅網,真是黑心。
玉華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臉,心情大好。
略帶苦澀的藥丸經過銜接的雙脣,滑入玉華口中,玉華愉悅的吞下了藥丸,只覺吃藥若是每次都這麼美好,就是天天吃他也是甘之如飴的。
三種藥丸都喂完了,安心紅着臉把瓶子放回懷中。
“好甜。”玉華眸光含笑的看着臉上泛着紅霞的安心,移不開視線,一眨不眨的凝視着她。
“我餓了。”肚子裡傳出咕嚕嚕的響聲,安心煞風景的道。
“我已經讓風揚準備了晚膳,我們就坐在樹林中吃,山間野花,月朗星稀,對月飲酒,也別有一番情趣。”玉華拉住安心的手,將她的整個手都包裹在他的手掌中,足尖一點,躍下大樹,朝之前停留的位置飛去。
“晚膳?”安心挑眉,“有乾糧啃就不錯了,你還想大魚大肉?太不切實際了。”他不是不挑食的嗎?
“唔,我已經讓風揚估算好我們每日前進的行程,在相應的地點準備好了酒菜,爺怎麼會苦了自己的女人?讓她風餐露宿,食不果腹。”玉華傲然的擡了擡下巴,像個等着被獎賞的小兵笑看着安心,“爺是不是很體貼?你是不是很感動?”
說出來就不感動了好不好?安心扁了扁嘴,恍然道,“我說怎麼沒看見風揚的人呢,敢情你去指使他去佈置飯菜了啊,侍衛做下人的活計,你也不覺得大材小用?”
“給爺辦事,是他的榮幸。”玉華沒有一點的羞愧,大義凜然的道。
“可是就算風揚穿越通道趕往雲霞山,那麼長的時間,飯菜不得涼了?涼的我纔不吃,還不如打來一隻野雞烤着吃來的痛快。”安心道。
“我讓他用內力保溫着呢,不怕,保證你吃到的是溫度適中的菜式。”玉華說完,眉眼生花,笑的洋洋得意,似乎很爲自己的英明感到敬佩。
安心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幾個時辰的路程,讓風揚又是加快速度趕路,又得分神替飯菜保溫,頓時,爲風揚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淚。
片刻後,來到目的地,安心腳尖還沒接觸到地面,就看見一小塊的空地上擺在一張小桌子,五菜一湯,菜香撲鼻,盤盤精緻,惹人食指大動。
尤其是安心,她餓了一天,又是在幻陣中耗費了巨大的心力,後來吐了一口心血,還殺了數十波的人馬,早就飢腸轆轆了。
飯桌四周樹木林立,晚風徐徐,潤澤的月光給周圍的景色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此情此景,美輪美奐。
安心坐在一個圓凳上,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玉華眼含溫柔的看了她一眼,坐在她旁邊,慢條斯理的用飯,端的是舉止優雅,如詩如畫。
“世子妃,您行行好,求求世子,以後可千萬別讓屬下幹這樣的活了。”風揚的聲音響起。
聞言,安心百忙之中抽空轉頭循聲看去,重重疊疊的密林中,風揚懷裡抱着兩個小砂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這邊奔了過來,冰塊臉上盡是不加掩飾的委屈。
安心乾咳一聲,餘光瞥見玉華像是沒聽見風揚抱怨似的,自顧自的垂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更襯的肌膚如玉,骨節修長。
“你求我也沒用,我這輩子的賣身契,下輩子的賣身契,還有下下輩子的,都被你家世子握在手裡了,他現在就是我的債主,我不敢逾越本分,免得被解僱了。”安心怪聲怪氣的道,在賣身契三個字上咬重了音色。
玉華眸光溢出點點歡快的笑意,眉開眼笑的道,“你有此覺悟最好,爲了補償爺,你以後的事兒都得經過爺的批准才能去做。”
安心朝他丟過去一對白眼兒,想着做奴才都有私人空間吧,和着他要專權了?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她就是喜歡玉華膩着她。
“是,玉世子恨不得把奴家生命中的廣告都插播上你的身影,電視劇的男主角是你,打廣告的代言人也是你,你可真會打如意算盤。”安心哼哼道。
“沒錯,廣告也是爺。”玉華聽過安心說過關於廣告這個名詞的意思,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須臾,像是想起什麼似得,“不過,你可不許不待見爺。”
“奴家哪敢呢。”安心道。
“那就好。”玉華再次點頭。
這一會子說話的功夫,風揚已經走到了飯桌前,小心翼翼的把砂鍋放在桌面上,打開鍋蓋,一股混合着藥香的味道涌入了安心的鼻內。
“這是世子特意吩咐的藥膳,世子妃和世子一人一份。”風揚偷摸的看了一眼玉華,見玉華壓根就沒看他,心知佈置飯菜的差事還得繼續,心中泄氣,懨懨的道。
將其中一份放在玉華眼前,隨即端起另外一份,拿起調羹,輕嗅着藥香,發現裡面有當歸,阿膠,熟地黃等中草藥的味道。
“給我弄那麼多補血的藥幹嘛?”安心看了一眼正在用藥膳的玉華,低聲問道。
“對症下藥。”玉華頭也不擡的道。
聞言,安心小臉染上一抹杏色,嗔道,“沒你想象的那麼失血嚴重。”
“有備無患。”玉華吐出四個字。
“你自己幹嘛不補血,我看你失血比我要嚴重的多。”安心道。
“爺不是你。”玉華再次吐出四個字。
“你多說兩個字會死嗎?能浪費你多少口水?”安心見他四個字四個字的似乎說上癮了,立刻炸毛了,衝着玉華低吼道。
站在玉華身後的風揚被安心突如其來的怒吼嚇的一哆嗦。
“食不言寢不語。”玉華眸光無辜。
“去你大爺的食不言寢不語,男女大防這句話怎麼沒聽你時常掛在嘴邊?”安心呼吸濁重,憤憤的看着玉華。
“沒聽說過。”玉華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安心眼前的碗中,眼內盈滿笑意,面色卻是波瀾不驚,視而不見安心的怒意,淡淡道,“吃菜。”
“我不吃青菜!”滿腔的怒火碰到這麼個油鹽不進的人也熄滅了,安心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碗內的青菜,語氣不好的道。
玉華挑了挑眉,筷子朝素炒鵝肝的盤子伸去,安心眼珠一轉,來了主意,換上一副笑嘻嘻的神色,放下筷子,伸指指向那盤燒雞道,“我要吃雞腿,你給我扯下一個來。”
他不是潔癖嗎?他不是不染紅塵嗎?今天她就要打破他矯情的破毛病。
玉華的視線定在油膩膩的燒雞上,眸光閃了閃,手臂僵在半空中,沒動分毫。
“你未來的妻子要吃一個雞腿,你都不肯夾麼?”安心一改笑顏,泫然欲泣的指責玉華。
“這有何難?”玉華眯了眯眼,收回手,放下長筷,從懷中掏出幾方白帕,在安心目瞪口呆的臉色下,一層又一層的包裹住右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絲手部的肌膚才施施然的擡手扯下了那條雞腿,放在安心碗中,柔情蜜意的道,“吃。”
安心似乎從這一個字中聽出了隱含的危險,頭皮發麻的夾起雞腿,縮着脖子小口小口的啃咬着。
玉華看着她端莊淑女的吃飯方式,眸中閃過淺淺的笑意,轉瞬就沉入眼底,慢吞吞的解下纏繞着手的帕子,遞給身後的風揚,“燒了。”
風揚脣角抽搐的接過,身形一閃,晃入密林中。
在玉華好整以暇的動作和安心惶惶的心態下,兩人心思各異的用完了飯,飯後,安心見桌上擺了一壺酒,自己動手給自己斟了一杯,搖頭晃腦的喝下,一隻腳踩到凳子上,對着天上的明月感慨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天上有宮闕?”玉華看着安心不雅的姿勢挑了挑眉。
“嫦娥奔月的故事聽過嗎?”安心側目瞪了一眼玉華,嗔罵道,“孤陋寡聞的土包子!”
“嗯?”玉華眯了眯眼。
“我說我自己呢。”安心討好一笑,心中對自己怒其不爭,自顧自的道,“嫦娥因爲一枚仙丹拋棄了她的夫君,以終生不能相見的代價換取了成仙的機會,若是你,你會嗎?”
“不會。”玉華果斷的道。
“爲何?”安心回眸一笑,眼神晶晶亮的看着玉華。
“爺是凡夫俗子,只羨鴛鴦不羨仙。”玉華目光灼灼的凝視着安心,月光下的安心,如凌波仙子,笑語嫣然,明眸皓齒,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都帶着道不盡的靈氣絕美,眉眼生動,顧盼生輝,流瀉的瑩白月光灑在她的臉上,輪廓完美柔和,脣角勾勒的那抹淺笑直入人心。
“我家夫君愛美人不愛江山,就不怕被人議論說你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安心滿意的吧唧嘴,收回踩在凳子上的腳,走到玉華身邊,軟軟的靠在他懷裡,聲音蜜的可以滴出水來。
玉華眸光微閃,摟住安心的腰肢,漫不經心的道,“爺又不是皇室的人,自然不愛江山,美人嘛,爺當然愛。”
“你只能愛我一個美人。”安心霸道的開口。
“弱水三千?”玉華似笑非笑的道。
“只取一瓢飲!”安心看着玉華,堅定的道。
“爺本來就是這般想的,你不用擔心會有別人搶你的夫君。”玉華看着安心眼內的威脅還有那一絲的懷疑,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淺聲道。
安心哼了哼,誰敢來搶她的男人,就別怪她辣手摧花了。
“世子,唐堡主找您。”心宿飄身落下,單膝跪地稟告道。
“早聽到了,在山裡咋咋呼呼的喊來喊去,也不嫌丟了他那張老臉麼?”安心在用飯時就聽到了有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嘴裡直嚷嚷着玉華的名字。
心宿一怔。
“你給他傳句話,問他要唐瀟還是唐鈺。”玉華淡淡的道。
唐堡主的能力不及雲輕,尚且不能準確的探到玉華的所在地。
心宿拱了拱手,領命而去。
“對了,唐鈺呢,你把他扔在你那處別院了?”安心見玉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由好奇道。
“嗯。”玉華應了一聲。
“唐瀟呢?”安心問道。
“東凌。”玉華眸光清涼的吐出兩個字。
“不準備殺了他?”安心皺眉。
“爲何要殺,弄成半殘送給唐堡主,來換佛怒唐蓮的圖紙,你覺得這比買賣如何?”玉華眨了眨眼睛,諮詢安心的意見。
趁火打劫啊,安心也眨了眨眼,很是贊同的道,“很划算,一個廢物換取唐門第一的暗器,絕對不虧!”
“世子,唐堡主說要唐瀟。”此時,去而復返的心宿道。
“意料之中。”玉華道。
“佛怒唐蓮的圖紙和所有的組裝工序換唐瀟的一條命,他若同意,即刻放人。”玉華吩咐道。
心宿起身離開。
“唐堡主怎麼知道唐瀟在你手中?”安心猛地覺得不對勁,幻影門是被她和玄凌所踏平的,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模式,唐堡主不是應該找她或者玄凌要人麼?
“玄凌說的。”玉華用的是肯定,而非疑問。
“玄凌?”安心頭腦的抓了抓腦袋,不解的道,“玄凌爲了對付我?不惜與雲烈爲伍?姑奶奶又沒掘他家祖墳,又沒殺他全家,至於這麼深仇大恨麼?”
“因愛生恨,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玉華看了一眼苦惱的安心,淡聲道。
“玄凌說玄璃喜歡我,你又說玄凌喜歡我,我看喜歡的都是那個狗屁鳳星身份吧,天底下哪來的一見鍾情。”安心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道。她自認還沒有那麼大的魅力。
玉華眸底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不置可否。
“世子,唐堡主不同意。”心宿返回稟報。
“那就罷了,不用傳話了。”玉華道。
心宿身形一閃,隱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唐堡主好像就那兩個兒子吧,連一份圖紙都不肯交出來,莫非他是想老蚌生珠?老樹開花?想重新造人,另外生個兒子繼承唐門?”安心大喇喇的道。
“你以爲說生就能生?”玉華瞥了她一眼。
“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才懶得管他生不生,咱們睡覺吧,你準備了牀沒有?”安心轉移話題,操心別人做什麼,反正玉華不會做賠本的買賣,她等着看好戲就成了。
玉華搖搖頭,“睡樹上。”
安心頓時失望,她還以爲玉華是無所不能的機器貓呢,原來也有他辦不到的事兒,轉念一想,深山野林,遠離塵世,她的要求的確不能太過苛刻了。任由玉華抱着她騰空而起,兩人互相依偎,相擁而眠。
翌日清晨,安心是被臉上傳來的軟綿綿觸感給弄醒的,她皺了皺眉,想伸手打開擾了她清夢的東西,剛伸出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給抓住。
“來人,拖下去大刑伺候!”意識漸漸回籠,感受到身邊人熟悉的氣息,安心雙眼未睜,輕叱道。
“安心,你膽子還可以再大一點。”一大清早就得到如此的待遇,玉華森森的磨了磨牙。
安心乾笑一聲,睜開眼的同時摟住玉華的腰,蹭了蹭他胸口,睡眼迷濛的道,“幾點了?”
“嗯?”玉華不能理解。
“什麼時辰了。”安心忙更正。
“辰時。”玉華擡頭看了一眼天色,道。
“還早。”安心意猶未盡的打了個哈欠,身子窩在玉華懷裡,感覺極爲舒適,嘟囔了一聲,想要繼續睡去。
“喂,你這女人。”玉華把安心軟的如一灘泥的身子拽起來,“昨日耽擱了一天,今日要趕路了。”
安心身子軟的不想動,閉着的眼睛不想睜開,咕噥道,“急什麼,當遊山玩水了。”
“你不餓?”玉華只好拿出殺手鐗。
不說還好,一說還真有些餓了,安心摸了摸肚子,認命的從玉華懷裡爬起來,可憐兮兮的道,“風揚準備了早餐沒有?”
“你再不起來,就涼了。”玉華道。
“我想沐浴。”安心看着玉華,輕聲道。
“前行三百里,有爺的院子。”玉華道。
安心點點頭,能洗澡就好,足尖一點,跳下樹,見昨日的殘羹剩飯已經被收拾乾淨,桌上擺放着清粥小菜。
“嘖嘖,連洗漱用品風揚都弄來了,你真應該好好表彰一番,隨叫隨到,不管多麼無厘頭的事兒都能辦的妥妥當當,真是敬業!”安心目光落在裝着清水的盆上,眸光一片讚歎。
“無厘頭?”玉華輕躍下樹,飄飛的玉白色衣襬劃出優美的弧度,卓然如月,清華姣姣。
“就是過分,滑稽,蠻不講理。”安心脫口而出,剛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腦子還沒睡醒嗎?
“爺過分,滑稽,蠻不講理?”玉華意味深長的道,“爺還有更過分,更滑稽,更蠻不講理的事兒,你要不要試試?”
“好夫君,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精神失常,犯了傻病,你別往心裡去。”安心認錯態度良好,一臉誠懇的道。
玉華涼涼的瞟了她一眼,徑自越過她,洗手淨面。
安心摸了摸鼻子,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長記性,安靜的看着玉華淨面洗漱,等他整理完畢後,慢悠悠的捧起清水,冰冰涼的冷水灑在臉上的肌膚上,她激靈靈的打了個寒蟬,雖然現在已是勝春,但林中的早上空氣還是很涼的,打着哆嗦梳洗完,又彆彆扭扭的走到餐桌前,小心的看了一眼玉華的臉色。
慢慢的吃着。
“世子,皇上下令讓安將軍同樣領兵五十萬,趕往邊境迎戰南雲的大軍。”風揚小喘着粗氣來稟告。
安心見風揚眉宇間存着疲憊,心下了然,原來他不止要負責飯菜的活計,還要接收東凌和南雲的風吹草動。
真是可憐,腿都要跑細了吧?安心憐憫的掃了他一眼。
玉華嗯了一聲,聲音若有似無。
“皇上派樂世子出使南雲,相商是否有緩和的餘地。”風揚又道。
“樂正夕答應了?”安心插嘴問了一句。
“樂世子說世子早有準備,讓皇上不必擔心,但皇上卻一意孤行,玉世子昨日就已經啓程。”風揚道。
“樂正夕倒是瞭解你。”安心看向玉華,輕聲道。
“皇上沒下令如何處置我?”玉華不理會安心,神色淡然,眸光溫涼的看着風揚道。
“皇上說,等世子回京,立即進宮去請罪!”風揚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說了。
請罪?這是定下了玉華的罪名?安心心思一動,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眼帶興味的道,“這就是你效忠的君王?不分青紅皁白就定罪,真是老而昏庸。”
天子之道,自己臣子的本事瞭然於胸是最基本的手段,他連玉華的下一步動作都摸不透徹,真是昏聵無能。
“皇上豈能不知,只是他想借機從我手裡拿回點東西罷了。”玉華語氣涼薄的道。
“什麼東西?”安心一怔,東凌的兵權都在安連城手中,玉華就是個閒散的異性世子,礙着老皇帝什麼事兒了?
“東凌有一多半的商戶是玉王府的,包括金礦,銀礦的開採權都是玉王府管轄的範圍,還有兵器製造所也是玉王府在接管。”玉華道。
“金礦,銀礦?”安心眼中頓時冒出了人民幣的符號,興奮的道,“有錢走遍天下,士農工商雖然商排在末尾,但沒錢哪來的士農工啊,錢就是支撐一個國家的命脈啊,我才知道,你握住了老皇帝的命根子啊。”
“都是從先祖傳下來的,玉王府已經掌管上百年,先皇從未動過想從玉王府收回權利的想法,當今陛下倒是雄心壯志。”玉華的話飽含深意,引人遐想。
“功高震主,老皇帝就不怕你推翻了他的江山?取而代之?”安心似真似假的道。
風揚無奈的擡眸看了一眼安心,這話說的也太直白了,一點都不帶拐彎抹角的。
要是被傳出去,世子就算沒有逆反之法怕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玉王府幾代忠臣。”玉華道。
就是說玉王府唯東凌皇室馬首是瞻了?安心蹙眉,要賣命也得看爲誰賣命,老皇帝就不值得。
“陛下或許不相信玉王府,但安將軍卻是東凌的肱骨之臣,國之棟樑,玉王府並沒有涉及軍隊,陛下自然放心。”玉華的聲音聽不出一絲的情緒。
“所以你只是一個打工的,費力的經營着那些商鋪,其實所盈利賺來的銀子都上交給了老皇帝?而且,你沒有兵,兵器製造所給你也沒有用,是不是這樣?”玉華說的含糊其辭,安心理解的很是麻煩。
“差不多吧。”玉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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