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清涼的目光快速的掃了一遍在座的人,年輕一輩的差不多都現身了,唯有三王府的王爺不曾出現,看來他們都明白,老皇帝立儲是準備在孫子那輩中挑選擇人了。
只是一眼,安心便將所有人的面色眼神一覽無餘,凌亦痕神色輕狂略帶勢在必得,凌染墨和凌雨澤面無表情,樂正夕溫潤如水,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流露,雲輕含笑闔首,對她打着招呼,還有以凌惜然,雲夢萱爲首等一干羨慕嫉妒的目光…數千人,數千種神色各異,盡數爾爾。
“長安和玉世子可是姍姍來遲啊,讓朕好等。”老皇帝率先打破了園內的寂靜,中氣十足的聲音不見半分疲憊,一點都沒有花甲之年老人的滄桑和頹虛。
“皇宮珍藏了天下的寶貝,孫女當然得趁此機會好好賞玩一番,纔不辜負如此春日盛景。”安心聞言一笑,眼波流轉,語氣帶着些微的遺憾,“孫女幾月不回京城,不管是有過一面之緣或者未曾謀面的,都一如往昔啊。”
這話說的一語雙關了。
“長安和玉世子就座吧。”老皇帝老眼精光閃爍,面色嚴肅,盡顯一國之君的威儀和莊重。
安心挑了挑眉,看到凌亦痕旁邊有個空位,凌惜然旁邊也空出了一個位置,赴宴的人幾乎都來了,可想而知,這兩個空位就是她和玉華的。
“皇上,不如在玉華座位旁加個位置吧。”安心還未開口,玉華懶洋洋的開口,攥着安心的手緊了一分。
安心點點頭,很是贊同玉華的提議,他們要是坐了那兩個空位,就會分開了,她也不想分開。
餘光瞥見安沐塵與樂正夕月弦,還有幾個公子哥坐在一桌,安心雙眼一亮,拉着玉華走到他面前,對着一個太監吩咐道,“我要和哥哥坐在一起,再加兩把椅子來。”
“這…”太監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沒想到二人這麼不給他的面子,公然謝絕他的命令,臉色一沉,再次開口,“長安和玉世子若是嫌棄下座,就坐在朕的身邊來。”
話音一落,園內的千人都看向二人,寂靜無聲,氣氛僵硬。
安心眸光變深,老皇帝這是開始施行懷柔政策了麼?她偏頭看了一眼玉華,玉華眨了眨眼睛。
“好,皇宮外公盛情邀請,孫女和玉華豈敢不從?”安心一點也不含糊,當真拉着玉華的手往亭子內走去,邁過石階,看着小小的亭子被打扮的五光十色的女人佔滿,毫不客氣的對着兩個與皇帝皇后同坐的貴妃指手畫腳,“你們下去,我和玉華要坐。”
兩名貴妃瑟縮的看了一眼氣勢逼人的安心,咬着嘴脣泫然欲泣的看着老皇帝,不甘心之情顯而易見。
“坐在後面去。”老皇帝對她們無聲的哀求視而不見,擺了擺手,吩咐道。
兩貴妃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往後面普通嬪妃的席位走去,一宮娥立即搬來了圓凳讓兩人坐下。
“換兩把椅子來。”安心滿意的看了空出來的座位一眼,又吩咐道。
宮娥不敢怠慢,小跑着搬來椅子重新換上,安心和玉華在老皇帝下手旁坐下。
“皇爺爺,心兒妹妹是皇室的人,與您坐在一起也算合理,但玉世子不過是東凌異性的王室,實在有失體統。”凌亦痕擡眼看着兩人緊挨在一起的身子,面色冷凝,提出質疑。
“等我嫁入玉王府,他自然就與皇室掛上鉤了,如今不算越矩。”安心看了一眼面無情緒的老皇帝一眼,慢悠悠的道。
臉不紅心不跳。
“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心兒妹妹這麼篤定就能嫁入玉王府麼?”凌亦痕眸光忽然利劍般的掃過來,直直射在玉華身上。
宴席上的人看着寧小王爺死纏爛打的舉止,紛紛想起流傳的言論,京城皆知他對長安郡主有愛慕之情,如今見來,果然不假。
玉華淺淺挑眉,不鹹不淡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我和玉華都交換了定情信物,有了文定之禮,焉能不作數?”安心撇了撇嘴,無所謂的略微撥開了高領子的衣領,將用一根紅繩吊着的血玉板指露了出來。
“輪迴海少主的信物?”老皇帝眸內異色一閃而過,喃喃自語,這東西他想方設法的計劃了多年,都沒從玉華手裡收回來,沒想到卻被他送給了安心。
這是玉華有一日趁她睡覺時掛在她脖頸上的,開始她並沒有發覺,有日沐浴時纔看見,問他是什麼東西,他也不說,只說是定情信物,聽老皇帝這麼一說,原來是輪迴海少主的身份認證。
安心眸光轉向玉華,玉華淺淺一笑,從袖子中慢吞吞的拿出一支白玉簪,正是幾個月前他從安心髮髻上拔下來的。
凌亦痕淡漠的視線在扳指和玉簪上游移了一會,倏地勾脣一笑,笑意不達眼底,意味不明的開口,“就算有了文定之禮,但沒有雙方父母見證,也是做不得數。”
“玉華的父王和母妃都以入土爲安,難道寧小王爺還想將他們挖出來讓他們見證我和玉華的定親嗎?至於本郡主的父母,孃親已死,爹爹是親眼見過我和玉華交換文定的,如何做不得數?”安心冷冷一笑,將血玉扳指重新塞入衣領內,毫不怯弱的迎上凌亦痕略顯陰騭的目光,字字句句自有幾分震懾人心的力量,“棒打鴛鴦會落到什麼結局,大家心知肚明,就無需我一一提點了。”
衆人順着安心的話意,自然而然的聯想到她公開的那份詔書,現下的玄族主差不多可以用千夫所指的下場來形容了。
老皇帝老眼中冷芒乍現,她這是指桑罵槐,藉以玄族主的下場來提醒他的立場,讓他不要犯糊塗淪落到如玄族主一般,被天下人責罵的地步。
“小姑姑新喪,守孝三年,本小王爺倒要看看,玉世子是否耐得住寂寞,等上三年的時間。”凌亦痕被安心反駁的無話可說,心中憋着一口氣,怒髮衝冠。
“寧小王爺多慮了,莫說三年,就是三十年,玉華也等的。”玉華聲音不高不低,足以響徹花園的每個角落。
安心彷彿聽到了園內許多芳心清脆的破碎聲響,心中冷笑,明明知道玉華有了心上人,還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就活該心碎,碎成渣滓纔好,反正她的沒碎,玉華好好的替她保管着呢。
雲輕看着凌亦痕和玉華之間的暗潮涌動,暗歎一聲,此次聯姻必成,一則是爲了兩國百姓考慮,二則是父皇對他扣押玄凌,得罪了玄族所作出的最大讓步,他終究是不對在先,所以,不管再於心不忍,八公主和玉華的聯姻都勢在必行。
老皇帝輕咳了一聲,頓時將凌亦痕準備吐口的話吞回肚子裡,眼帶深意了瞥了一眼玉華和安心,和藹的道,“是時候開宴了,開始吧。”
站在老皇帝身後的一總管太監連忙高喊了一聲,“開宴!”
隨着總管公公的話音落地,頓時花園內宮娥婢女端着一盤盤精緻的美味佳餚魚貫而入,來回穿梭着各桌布置添菜。
與此同時,陣陣嫋嫋的絲竹管絃聲悠揚響起,數十名輕紗薄裝的美人涌入鋪着金絲地毯的中央地帶,身姿妖嬈的輕歌曼舞。
衣袂飄飄,細腰楚楚,香氣盎然,剛纔沉寂冷凝的氣氛一改,頓時衆人的目光不再放在亭子內,而是被載歌載舞的美人所吸引,眼冒狼光的盯着舞女身上裸露的肌膚,一時間,醜態畢露。
安心冷眼掃了一眼東凌官員享受靡靡之音的醜態,有得必有失,一個國家安寧久了,難免有會一些好逸惡勞的官員變得懶惰,全然忘記了這份江山大業打下來是多麼的不容易。
建立一個國家,需要多少的鮮血鋪就才成就如今的紙醉金迷,但毀滅一個國家,卻只需君臣消極,不知進取,輕而易舉就能讓江山慢慢傾塌。
盛極而衰,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玉華拍了拍安心的小手,示意她不用多想。
安心回以一笑,揮退了爲她佈菜的宮娥,執起筷子,看了一遍桌上的珍饈美食,挑選了幾樣玉華愛吃的菜色放在他面前的碟子中。
玉華輕輕一笑,亦是熟練自然的爲安心佈置菜色。
兩人對四周掃視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緊挨着坐在一起自成一方小天地,濃濃情意流淌,老皇帝皺了皺眉,看着親密無間的兩人,思量着下面該如何進行早就預想好的主意。
“雲輕太子與八公主遠道而來,朕敬你們一杯。”老皇帝執起面前的酒杯,對着南雲使者團的宴席,面色含笑道。
“東凌皇不必如此客氣,本太子抱着歉意而來,皇上這般有禮,本太子倒是受寵若驚了。”雲輕看了身旁的八公主一眼,見她端起酒杯,纔將視線放回老皇帝身上,兩人與老皇帝遙遙的對飲了一杯。
安心似乎沒聽到老皇帝和雲輕之間的客套,專注的爲玉華夾菜,玄力不斷的掃描着正跳舞表演的美女,找尋着林九音的氣息。
安心搜尋了一圈,感受到玉華詢問的眼神,不着痕跡的搖搖頭。
“東凌皇,雲輕這次除了來貴國致以十分的歉意外,其實還有一事。”雲輕目光轉向玉華和安心,意思不言而喻。
心思透徹,耳目靈敏的人已經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對視一眼,皆知這纔是今日的重頭戲。
安心對雲輕的視線恍若不覺,怡然自得的佈菜夾菜,吃的不亦樂乎。
“不知是何事?雲輕太子請說,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朕一定應允。”老皇帝與雲輕交換了一個眼色,故作驚訝的道。
“雲輕的八妹對玉世子心儀已久,父皇有意同東凌聯姻,玉華與八妹結百年之好,不知道東凌皇意下如何?”雲輕看了一眼聽到他話後臉色羞紅的八公主,隨即轉眸看向老皇帝,輕聲道。
此話一出,宴席再次陷入死寂,歌舞也停了下來,席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看着端坐的老皇帝,等待着他的決定。
安心眯了眯眼,餘光瞥見園內衆人的臉色,有暗含擔憂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喜出望外的,更有純粹當一場好戲來看的觀衆。
剛欲說話,玉華聲音溫潤的開口,“不可能!”三個字擲地有聲,不容拒絕。
半分面子也不給。
八公主羞澀的臉頓時一白,眼眶立時就紅了,晶瑩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轉,配上完美精緻的容顏,勾走了園內大半人的魂魄。
“玉世子,難道南雲堂堂的公主配不上世子?”雲輕面色不改,只是眸光稍冷。
“玉華已有意中人,且早已對她發誓,今生只娶一人,非安心莫屬,其他女子縱使再好,也入不了玉華的眼。”玉華面色平靜無波,聲音不高,卻讓園內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況且,難道雲輕太子可忘了?玉華和安心早有父母見證,文定之禮,難道一國公主甘願做。妾?”玉華又道,在妾字上咬重了音色。
安心笑了笑,就算是妾玉華也不會迎娶,他這樣說,明擺着是羞辱南雲,羞辱八公主。
園內衆人在心中齊齊點頭,不錯,玉世子和長安郡主交換了文定之禮,已是未婚夫妻,八公主若是還想再嫁玉世子,就只能爲妾。
但一國公主爲妾,傳出去,無疑是個天大的笑話。
八公主再也忍受不住,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轉瞬就沾溼了精心裝扮的妝容。
“小姑姑與南雲的明月公主共事一夫,實乃一段佳話,不如玉世子也效仿安將軍,將心兒妹妹和八公主互爲平妻。”凌亦痕笑容滿面的建議道,他很清楚安心不會與別人分享丈夫,只要玉華真的納了八公主,那他們兩人就再無可能。
老皇帝點頭贊同,“痕兒的話說的有理,玉世子人中龍鳳,娶兩妻也無不可,八公主和長安同爲金枝玉葉,玉世子坐享齊人之福,豈不是羨煞旁人?”
安心心口涼意蔓延,老皇帝和凌亦痕還真是不遺餘力的拆散她和玉華,話裡話外早就商量好了,一定要將八公主塞入玉王府。
一旦八公主真的是玉華的人,她自然不會和別人共事一夫。
“寧小王爺難道忘了麼?玉華只娶一妻,非安心不娶。”玉華如玉的手指捏着玉杯,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語氣懶散,卻無人敢懷疑他話中的真假。
“胡鬧,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之事,相信長安不會拒絕,畢竟,女子爲夫君開枝散葉是理所當然的,若是長安不允,會犯了七出之條,妒。”老皇帝臉色陰沉的看着安心,半是勸慰半是威脅的道。
在玉華那裡找不到突破口,現在轉移陣地,用七出之條來逼迫自己同意玉華迎娶八公主麼?安心淡淡勾脣,卻是一抹冷笑,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梨花帶雨的八公主,隨即看向老皇帝,輕聲道,“妒?我犯了又如何?做我的夫君,就必須要扔掉三妻四妾,今生只能娶我一人,若是玉華做不到,我豈會嫁他?”
“皇上,您看,玉華可是被妻綱壓的不敢喘氣,爲了不讓未婚妻對玉華始亂終棄,皇上還是收回成命的好。”玉華委屈的看了安心半響,一臉認真的道。
所有的人都呆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怎麼可能做到?在座的誰人不是小妾成羣,這隻娶一人可是聞所未聞啊,長安郡主莫不是魔怔了,怎麼會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可是玉世子偏偏答應了,衆人看向玉華,見他臉色認真,顯然是真心所說,不似作假。
“長安,你太放肆了,男子三妻四妾是歷代沿襲下來的規矩,你豈能妒忌至此,誰敢娶你?”老皇帝的臉色陰沉至極限,眸內怒氣翻滾。
“皇上差矣,微臣的女兒之才之貌,足可以值得男子如此對待。”一清潤的男神闖入園內,鏗鏘有力。
衆人循聲看去,見安連城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俊美的容顏泛着病態的蒼白,一直走到園內中央,並不下跪,只是微微拱了拱手。
安心想起老皇帝曾對好幾個人有過特例,見到他不必行大禮,父親就是其中一個。
“試問,天下有哪名女子敢單槍匹馬闖入玄族安然無恙的抽身而退,又有哪名女子獨自一人敢入南雲太子府,帶走人犯,又有哪名女子能甘願讓玄族少主傾心,又有哪名女子能滅了幻影門全部?微臣之女,驚才豔豔,依微臣看來,能配得上小女的人不過一手之數。”安連城對老皇帝兇狠的目光視而不見,斬釘截鐵的道。
安心無奈一笑,她爹還真會給她打廣告,將她做的那點好事都宣傳出去了,這下,她想不出名都難了。
隨着安連城的訴說,宴席衆人面色大變,看向安心的眸光帶着不可思議的光芒,安將軍所說的每件事,可都是驚天動地的大動靜,卻被長安郡主完成了,如此本事,的確巾幗不讓鬚眉。
“安將軍所言極是,配不上她的是玉華,而不是她,她的才能足當得起玉華如此對待。”玉華輕笑着附和。
“女子舞槍弄棍的算什麼才華?女子應知書達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纔是名門閨秀,才能更好在從旁協助丈夫,做一位稱職的賢內助。”老皇帝冷語反駁安連城和玉華的言論。
“其實,八公主爲何一定要嫁給玉華呢,嫁給玉華只是世子妃,可是嫁給寧小王爺,身份地位可不是世子妃能比擬的,雲輕太子來東凌爲聯姻而來,抓住玉華不放,強求姻緣,反而不美,不如考慮考慮寧小王爺,意下如何?”安心心下感動,爹爹能在重傷時,不顧病體來爲她助陣,可見是極疼愛她的,但她卻不能讓將軍府受到老皇帝的忌憚。
安心這話說的意有所指了。
腦袋靈活,心思轉的飛快的人聽懂了安心的意思,心中震駭莫名,紛紛不約而同的看向凌亦痕。
凌亦痕臉色一沉,兩指捏着酒杯的力道越發加重,只聽‘砰’的一聲脆響,玉質的酒杯竟被他捏成了碎片。
尖銳的碎渣扎破了他的皮膚,鮮血頓時涌出來,他卻不管不顧,一雙眸子死死的盯着言行無忌的安心。
凌雨澤和凌染墨早就知曉,因此並不意外,沉默寡言的形象與園內氣氛格格不入,自顧自的小酌着美酒,一聲不吭。
樂正夕和月弦更是一直明白,淡定的跟沒事人似的,兩人對飲着,怡然自樂。
聞言,雲輕略微思索,照安心所說,寧小王爺會是將來的一國之君,八公主嫁給他,順其自然就是未來的皇后。
如此一來,的確比嫁給玉華要好的多。
“心兒妹妹,你不喜我,又何必將我推給別人。”良久,凌亦痕眼神幽幽的開口,聲音中隱約含了一絲極大的苦楚。
安心撇開眼,拒絕與他對視,淡而清涼的聲音響起,“寧小王爺此言差矣,你我情同親兄妹,豈可結親?再者,你不正是缺一位小王妃?八公主就很好。”
凌亦痕慘然一笑,壓下心口不斷上涌的痛苦,傷痕裂開,連呼吸都停止了半響。
席間氣氛陷入低潮,人人噤聲,不敢說話,免得皇上的怒火無處發泄,牽連到了他們。
“若朕非要將八公主賜給玉世子呢?”片刻的沉寂,老皇帝看了一眼面色痛苦的凌亦痕,眸內劃過一道心疼,竭力壓制着怒氣,威嚴開口。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皇宮外公若是不肯全孫女的心意,那孫女也無話可說。”安心面無表情的道,頓了頓,補充道,“皇宮外公寧願不疼惜孫女,也要拆散兩情相悅的感情,此做法比玄族主更甚。”
安心這話說的毫不掩飾,只差沒指着老皇帝鼻子破口大罵說他會步玄族主後塵了。
聞言,老皇帝眼中閃過無數的狂風暴雨,殺機若隱若現,衆人垂下頭腦,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長安郡主太膽大包天了,如此大庭廣衆之下,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拂逆皇上的意願,絲毫不留情面。
安心看着老皇帝鐵青的臉色,一絲懼怕也無,以前她是爲了孃親才肯對老皇帝屈膝下跪,可現在,她沒忍住動手殺了他已是最大的寬容,他休想在妄圖從她身上拿到一點好處。
“皇上,強扭的瓜不甜,東凌並未只有玉華一人,依玉華來看,平小王爺和武小王爺就很好。”玉華輕言軟語幾句就緩和了冷凝的氣氛,溫潤輕揚的聲音繚繞,沖淡了太過壓抑的氣息。
凌染墨和凌雨澤聽到玉華提到他們的名字,擡頭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安心心思一動,凌染墨和凌雨澤明擺着是不肯放棄儲君之位,但老皇帝已經認定凌亦痕,斷無更改的可能性,這兩人遲早有一日會進行宮變,而他們中的其中一人若是娶了八公主,會得到南雲的支持,也會添上幾分奪位的勝算。
玉華這是在點醒二人,八公主是個契機,此時不把握更待何時?
兩人沉思半響,心下明悟,凌染墨與凌雨澤對看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各自心中所想,凌雨澤倏地站起身,走在園內中央,跪倒在地,堅定的請求道,“強人所難實在不美,若皇爺爺答應,孫兒願意迎娶八公主。”
安心會心一笑,凌染墨比她還小半歲,自然不能大婚,但凌雨澤年歲正好,又沒有正妃,與八公主門當戶對,年紀相合。
無聲的硝煙頃刻間就轉移了對象,老皇帝不再對安心虎視眈眈,而是意味不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凌雨澤,老眼閃爍着若有所思的光芒,沒有第一時間做出決定。
八公主淚眼朦朧的看向許久都沒說話的雲輕,乞求之意在眸內瀰漫,雲輕淺淺的皺了皺眉,事情發展了眼下這個局面,很難收拾,玉華拒婚,態度強硬,安心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勢成騎虎,該如何抉擇,是個頗大的難題。
人人自危,熱鬧繁華的場景不復,每個人心思滴溜溜的運轉着,打着各自的算盤。
安心扣着玉華的手,在他手心裡一筆一劃的問着,“此法可行?”
玉華撓了撓她的手心,示意可行。
安心想了想,有玉華的態度堅決還有爹爹的施壓,再加上她和玉華的文定之禮,最後玄族主的前車之鑑,老皇帝再怎麼下狠心也必須得三思而後行。
玄族如此強大,還不是被她鬧騰的天翻地覆?老皇帝若不以此爲戒,東凌早晚要被她弄的雞飛狗跳。
雲輕與東凌聯姻,是爲了聯合抵抗玄族,之所以選中玉華,一來是因爲玉華在東凌的名望和地位,的確是最佳人選,而來是成全了八公主的一片愛慕之心,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
但云輕也應該清楚,若玉華不娶,天下是沒人能強逼的,雲輕出使東凌的目的,只是促成統一陣營,聯合對外,既然如此,換一個人選,也無不可。
凌雨澤是東凌皇室的直系血脈,將來的王爺,更有甚者,會是九五之尊。
而現在最大的難點就在於老皇帝很有可能不會讓八公主入駐東宮,所以娶了八公主,本就遠離皇位的凌雨澤會更加遙不可及。
這是個抉擇,娶了八公主,對他們奪嫡大業有幫助,但如此一來,老皇帝絕不允許別國的公主會是東凌母儀天下的皇后。
但凌雨澤已經做出選擇,老皇帝會如何應對?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老皇帝若是不顧念她和玉華,不由分說的將八公主賜給玉華,帶來的只有壞處,沒有利益,不出意外,他會答應。
只是,同樣的,凌雨澤的野心也暴露了,老皇帝以後一定會防備他。
“皇上,雲輕願意將八妹嫁與平小王爺,與東凌修百年之好。”雲輕溫涼的聲音打破園內的暗涌浮動,看了一眼安心和玉華,罷了,玉華和安心兩情相悅,他又何必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兒,
八公主愕然,眼淚嘩嘩,怎麼也止不住。
安心朝玉華一笑,若沒有凌雨澤的請婚,老皇帝一定會橫加阻攔,勢必要將八公主塞給玉華。
雲輕也是個知趣的人,他很明白他要的是什麼,只要目的能達到,就不論是什麼途徑。
凌亦痕面沉如水,眼神中掩了一抹異彩看着凌染墨,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本小王爺倒要看看,即使你們兩人合作,如何能打敗我。”
“縱使是以卵擊石,我和五哥也要一試。”凌染墨看也不看凌亦痕,目光直視着直挺挺跪在地面的凌雨澤,聲音清淡。
老皇帝眼中似乎含了寒光閃閃的刀劍,盯着跪倒的凌雨澤,不發一語。
凌雨澤眼中盪漾着如子夜般的寒氣,皇爺爺給了他們希望,卻又毫不留情的掐滅他們的希望之火,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皇爺爺,既然五弟願意娶公主,您就允了吧。”凌亦痕恢復成往常的張揚無忌,懶洋洋的語氣帶着不容忽視的清冽,淡淡道。
老皇帝從凌雨澤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凌亦痕,眸內夾雜了一絲不解之色,他不是要安心麼?又如何能讓這兩人稱心如意?
“成人之美。”凌亦痕緩緩的吐出幾個字,頓了頓,又道,“但於心兒妹妹,本小王爺不會放手,若是哪一日,心兒妹妹覺得玉蘭花不夠好,寧小王妃的位置會一直等着心兒妹妹。”
安心小臉頓時一沉,凌亦痕這是向玉華宣戰了麼?如此衆目睽睽之下,沒有半分隱藏想法的意思,公然挑戰。
凌亦痕的話,無疑在本就波濤洶涌的湖面上掀起了軒然大波,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紛紛感慨,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寧小王爺,即使表達心意,也如此與衆不同。
“寧小王恐怕沒有這個機會。”玉華手臂圈着安心的纖腰,帶着宣誓主權的意味,淡淡道,“本世子好不好,她心中自有判斷,寧小王爺的小王妃之位,還是留給其他女子。”
“時日還長,你們一日未曾大婚,本小王爺就還有機會。”凌亦痕迎上玉華清涼入骨的視線,寸步不讓,一字一句道,“心兒妹妹需守孝三年,本小王爺有的時間等候,而你,鶯鶯燕燕圍繞,說不準哪一日,心兒妹妹厭倦了你身邊的狂蜂浪蝶,不再喜歡你了也有可能。”
安心挑了挑眉,不予置評,這纔是凌亦痕,輕狂卻不愚蠢,放蕩卻不眼界狹窄,他有的是資本狂妄,盡情揮霍。
他知道今日僅憑八公主拆散不了他和玉華,所以他的初衷也並不在於此,單純的給她找不痛快,讓她明白,玉華是個發光體,跟他在一起,類似於八公主這樣的麻煩會不計其數。
玉華抿了抿脣,摟着安心腰肢的手臂緊了緊,目光如劍般刺向凌亦痕,每個吐出的字都清泠如碎冰,“那寧小王爺就好好看看,本世子是如何將她娶回玉王府做本世子一輩子世子妃的。”
“拭目以待!”凌亦痕冷哼。
“本世子同樣拭目以待。”玉華同樣冷哼一聲,語氣凌厲,不見半分往日的清潤。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觸碰,激盪起無數的火花。
凌惜然和雲夢萱差點將手中的帕子給攪爛了,好端端的絹帕皺成一團,恨恨的看着好整以暇的安心,她憑什麼能得到凌亦痕和玉世子的傾心相待?
樂芷菡看了一眼面色平淡的樂正夕,心中有些擔憂,她知道哥哥是喜歡長安郡主的,但連皇上想要分開二人都做不到,哥哥的心意註定是空付了。
月弦由始至終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表情,不溫不火。
“住嘴。”老皇帝一臉寒氣的制止了兩人的爭鋒相對,斥道。
玉華掃了一眼席下衆人訝異看着他的目光,動手斟了一杯茶,不置可否,再好的表象也只是表象,以前沒有人值得他露出真正的性情,但現在不一樣了。
“既然雲輕太子同意,那八公主與澤兒選定好良辰吉日就大婚吧。”老皇帝一錘定音。
八公主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下,她不願,她是爲了玉世子才甘心遠嫁異國,甘心爲他困頓囹圄,但云輕不是同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他不會顧念她真正的想法。
雲輕一嘆,來之前他就猜測玉華不會要她,趕鴨子上架最後造成的結果也只是玉石俱焚,那聯姻的目的不但達不到,反而還會讓敵人坐收漁翁之利。
公主的婚姻,本就是犧牲自己,保全家國,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古往今來,用婚姻套牢兩國關係的事例,數不勝數。
事情塵埃落定,重新開宴,衆人漸入佳境,紛紛推杯換盞起來,彷彿之前的脣槍舌戰只是一個幻覺。
凌雨澤重新回到座位上,安連城來此只是爲了表明態度,他是絕對支持她和玉華在一起,如今見老皇帝痛下決心,便心滿意足的以身體不適爲藉口告退離開了。
安心和玉華施施然的坐着用膳,旁邊的老皇帝身體內不斷的散發着凜冽的寒氣,連皇后都不敢多言,免得引火燒身,更遑論那些品級低下的嬪妃了。
安心眸內盛滿笑意,老皇帝確實該怒,一箭雙鵰的計策落空,兩者都達不到,他又怎能不怒氣盈胸?
安心心頭一瞬間冒出了無數個念頭,老皇帝是打算將八公主指婚給玉華,隨即沒有料錯的話,凌亦痕會請求老皇帝賜婚她和凌亦痕。
這樣老皇帝十年前就預備的想法得以實現,又促成了兩國的聯姻,一舉兩得,但玉華和她,不是當年的爹爹和孃親,孃親唯老皇帝的命令是從,爹爹又對孃親順從至極,纔會有雲明月和楚夢如的存在,但她不同,她對老皇帝沒有半點親情,老皇帝也很清楚,他若強行賜婚,她一定會魚死網破,屆時,得不償失。
而凌雨澤的動作給事情來了個轉圜的餘地,老皇帝需要一個臺階,而凌雨澤和八公主大婚,同樣也能達到雲輕的目的。
總之,告了一個段落,雲輕是滿意的,至於老皇帝對她的怨恨,越來越深刻了。
她也不怕,孃親因何而死,兩人心知肚明,何必虛與委蛇,裝模作樣的表演那可笑的祖孫情誼。
“皇上,今日歌舞坊來了一位琴藝超羣的歌姬,古琴彈的出神入化,皇上要不要欣賞一番?”酒酣耳熱之際,皇后見老皇帝面色和緩了些,試探着問道。
“好,那就聽聽吧。”老皇帝道。
皇后一喜,朝身後的老嬤嬤吩咐了一句,老嬤嬤立即退下去了。
安心手指動了動,琴藝超羣,那定是乾孃了,以琴聲混合內力殺人,功力越高,琴藝越高。
很快,一白衣女子帶着面紗抱着一張古琴進入園內衆人的視線中,安心一眼就認出了,確是林九音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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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花點時間將前面的拼音神馬的改掉,流失的美人們都回來多多的懷抱吧,多多忒可憐了,麼麼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