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的手臂圈着玉華的腰身,垂下眼簾,任思緒飄揚在九天之外。
他求的是與她相依相守的一席之地,而她想的也只是在一片海闊天空,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只要能和他攜手並肩,看盡日出日落,那就是她嚮往的海闊天空。
“爺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玉華氣惱的擡手在安心剛挽好的髮髻上狠狠的揉了幾下,整齊完好的髮髻頓時亂糟糟的不堪入目。
“除了腦漿還能有什麼?沒文化真可怕。”安心白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跟雞窩一樣亂蓬蓬的頭髮,抱怨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又亂了。”
“反正是爺給你綰,亂了就亂了。”玉華神色略帶委屈,一雙鳳眸內水光氾濫,波光粼粼,霧氣冉冉,看着安心,小聲道,“你能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爺?”
安心坐回石頭上,擡頭注視着玉華,眉頭輕皺,嘆氣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太過提防老皇帝了,玉王府總歸是世襲王室,代代忠臣,樂正夕和月弦爲了祖上傳下來的使命,別說性命了,連節操都奉獻給老皇帝了。”
“節操?”玉華眨眨眼。
“節操字義爲氣節操守,是做人的標準,是檢驗靈魂的試金石。”安心解釋道,“月弦爲天下第二公子,被百姓景仰,可他爲了老皇帝,能恬不知恥到那般的程度,你說,他是不是連節操都沒了?”
“被祖輩沿襲的條條框框所累。”玉華總結道,“人的性格使然,月弦和我不同,我父王和母妃早逝,從未有人教過我必須要遵從祖訓,那些根深蒂固的戒條並未深入在我心裡,能完成最好,背棄也無所謂。”
安心看着他臉上的淡漠之色,二十年的時間,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期間是躺在病榻上艱難度日的,後來,他的舊疾痊癒,玉王爺卻也撒手人寰,她很難想象,一個小小的孩子,孤獨撐起偌大的王府是怎樣一種蒼涼的心境。
或許就是因爲這樣,他才格外的珍惜。
安心轉身抱住玉華,聲音像含了一汪春水,柔柔暖暖,“你還有我。”
聞言,玉華心裡的鬱氣一掃而空,如玉的手輕柔的撫過她的眉眼,指尖帶着眷戀輕輕的描繪着她的五官輪廓,小心翼翼,如愛惜的稀世珍寶,聲音輕的幾不可聞,“嗯,只有你。”
是啊,她有愛她疼她的孃親和爹爹,有護她讓她的哥哥,而玉華,除了她,再無別人。
心狠狠的揪了起來,她剛纔實在不該發怒,更不該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玉華看起來張揚肆意,運籌帷幄,但只有她知道,他其實內心也有自己的脆弱,每個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她有,玉華亦是。
只是她的脆弱都悉數交給他來承擔,而他的軟弱卻避而不談,壓抑在心底,獨自承受。
她質問玉華時,她鑽牛角不肯回頭時,她一意孤行時,誰人又能體會到他那時的痛,老皇帝畢竟是他發誓要效忠的對象。
以他的天資聰穎,如何能屢屢處在被動之下?只是他不想而已,若不是因爲她而被迫無奈,她想他從來不會反抗老皇帝的旨意。
安心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這一刻,她形容不出是什麼感覺,只覺得鼻子酸的厲害,心中五味摻雜。
“別笑了,笑的比哭還難看。”玉華頓時心疼,蹙眉看着安心,輕聲道。
“你才難看。”安心拿手捶他,下落的力道卻輕的能忽略不計,將玉華緊緊抱住,聞着他身上的玉蘭香,心是前所未有的踏實,暗暗下了一個決定,玉華能爲她,拋棄世襲的王府和老祖宗傳下的使命,那她爲什麼不能爲了他,事事退讓一步呢?大不了以後見到老皇帝,她退避三舍好了。
自古情義不能兩全,但她也不願玉華因爲她成爲不忠不孝的人,她的男人,該頂天立地,問心無愧,於家,於國,於她,都能做到各不辜負。
“你不用覺得爲難或者忍氣吞聲。”兩人心意相通,玉華一眼便看出了安心的打算,心中感動,聲音稍帶沙啞,“爺從無虛言,願負天下人,得你一人心,若是…真有你說的那一天…我一定會選你棄東凌。”
安心是他生命中僅剩的溫暖,爲了這份獨一無二的溫暖,他情願雙手沾滿鮮血,金戈鐵馬,浴血奮戰。
聽到早前想得到的答案,安心卻開心不起來,搖搖頭,面沉如水,“不必如此,你說的很對,孃親和爹爹那一關我就過不去,爲了一己私心,讓所有我愛的人丟棄原則,親情和忠義,我還沒有那麼狠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皇帝想殺了,我有本事躲就是了,並不用與他真刀真槍的對着幹,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這場生死之爭,我當做一場他追我跑的遊戲,也算是苦中作樂對不對?”
“爺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受委屈。”玉華聲音放軟,清涼的手指在她紅脣上停下。
安心是什麼性子,他熟透在心,她行事順心而爲,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從不拖泥帶水,最受不得半點屈辱,而且有時候她會很極端,只有有人得罪或者逼迫她,那她就算是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而她願爲他,忍讓到如斯地步…
他能得到她的心,何其幸運?
安心張嘴含住他的指尖,柔柔的吮吸,感受到那股清涼慢慢的有了溫度,含糊不清的道,“不委屈,時日還長,我們謀劃的一席之地不會太久,老皇帝再精打細算又如何?總會有漏洞可循,我們要做的是抓住他的疏忽,想法子脫離囹圄,逍遙自在。”
“夫人說得對。”指尖的溫熱順着經脈遊走,一直流入到他的心底,看着她專心致志的臉孔,荒涼的心莫名的暖了下來,淺淺一笑,附和道。
不遠處的心宿和風揚見兩人和好如初,相處依舊,懸在高空的心立即安然落地,世子和世子妃這條情路不併順利,坎坷和磨合歷歷在目,兩人好不容易心心相印的融合在一起,不能再出現任何的變數了。
玉華重新爲安心梳好了髮髻,吩咐暗衛去周邊的酒館弄了些早飯回來,兩人用後便繼續往邊疆趕路。
第一天動身大約黃昏,晚上又沒日夜兼程,自然沒走太多路,第二日遭遇連續不斷的刺殺,同樣被耽擱了不少時間,今日是出行的第三天,居然才走了不到千里。
安心想着,要是她腿傷好了大概就能騎馬趕路了,也就不用如此慢吞吞的前進,像烏龜爬一樣,急的慌。
玉華面上卻不見半點焦色,馬車行駛的平穩,他便心情甚好的批閱密函,將對邊疆的指令有條不紊的傳過去。
第三日平安無恙的度過,晚上安心堅決不再讓馬車停下歇息,沿途換了趕路的馬兒,邊睡覺邊前行,只是晃晃悠悠的畢竟不如平躺不動來的愜意。
睡一陣醒一陣的,安心幾乎要抓狂,她睡眠本就淺,很多時候都是靠心理暗示強迫自己進入深度睡眠狀態,但這回,催眠自己也不管用了,安心只好強打着精神有氣無力的靠在玉華懷裡,默默的數羊。
翌日一早,失去了好幾日聯繫的角宿傳來消息,說經過幾日查訪,已經能確定是玄族搞出的動靜,玉華早就意料到了,命他領一隊人馬將劫持商銀的人悉數擒住。
安心躺在棉被上哈欠連連,百無聊賴的看着玉華提筆書寫,忽然看到他新取了一張信紙,開頭的字是,‘吾皇陛下’,不由驚奇。
他給老皇帝傳信做什麼?
玉華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訝異的目光,似乎猜到安心所想,輕笑道,“一則是將商會出事的來龍去脈告知,二來…”他頓了頓,意味不明的道,“多謝月少主在關鍵時刻手下留情。”
月弦?他手下留情?安心一怔,不明白玉華這是打的什麼主意,她休息不夠,腦子也不好使,腦內混混沌沌如一團漿糊般,想整理思緒卻怎麼也無法凝聚心神。
玉華偏頭看向安心,與她泛着水霧朦朧的眸子對視,低低的笑了一聲,笑聲清潤,“之前你不是說要挑破月弦和皇上滴水不漏的關係嗎?現在就是機會,如果我刻意的去做,難免會有些蛛絲馬跡,顯得太過牽強,皇上也不會相信。”
玉華給出的解釋向來都是點到爲止,聽他這麼一說,安心立即明白了,若有所思的道,“皇室王室還有月家的暗衛出動的數量很多,且千文和月弦更是親自出手,如此大的陣仗,卻是慘敗而歸,加上他們實現制定的計劃,幾乎毫無破綻,老皇帝認準了此次行動他們一定會有所收穫,可是到頭來,千文被擒獲,所有的暗衛全部被殺,月弦更是隻勉強撿回了一條命,事發的結果與老皇帝所猜想的天差地別,老皇帝定會覺得難以置信。”
“嗯,你還不算很傻。”玉華笑了笑。
“你才傻。”安心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隨即正色道,“我和你毫髮無損,十五星魄和二十八星宿更是無一折傷,對比太大,而你在‘不經意’間多謝月弦的手下留情,老皇帝肯定心存疑慮,認爲月弦和你有了什麼交情。”
“我倒沒你想的那麼多。”玉華挑了挑眉,淡淡的道,“只要皇上心裡能存個疑影,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疑影變成疑問再衍生爲懷疑,最後不信任,慢慢的,他們看起來牢不可破的關係就會土崩瓦解。”安心順着玉華的話繼續道。
“夫人真聰明。”玉華眼神讚賞的看了她一眼,誇道。
“剛剛纔說我傻,現在又說我聰明,如此反口,我不會買賬的。”安心佯裝不滿的叱道,心中卻在吶喊歡呼,能得到這人的一句誇讚多不容易啊。
玉華輕輕一笑,提筆書寫,安心歪着腦袋看着他寫的內容,他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老皇帝的,稟告了皇商的危機和他處理的辦法,信的末尾還加了一句,‘官道不甚安穩,請皇上派人巡邏,否則會有宵小之徒橫衝直撞,萬一哪日跑進了京城,驚擾了京中的百姓,就會起霍亂了。’
他和老皇帝一個賽一個會演戲,那層薄薄的窗戶紙保持着明面上的友好,誰也不先動手捅破。
另一封信則是寫給月弦的,言辭謹慎,字斟句酌,從字句上的意思來讀看不出什麼內在的含義,但稍微揣摩一番,就能明白內容中深層內涵。
尤其是那一句,‘等我和安心大婚時,務必來喝一杯喜酒,恭候月弦的到來’
沒有‘本世子’,沒有‘月少主’,普通平淡卻值得人推敲的字眼透露着兩人的‘交情匪淺’。
安心嘴角抽搐,若真‘交情匪淺’,玉華如何會拿漫天花雨灑金錢去炸人家?還差點把人家炸的粉身碎骨,這是哪門子的交情匪淺?
玉華放下筆,慢悠悠的將信紙疊好,衣袖一揮,簾幕無風自動,兩封信飛了出去,隨後玉華的聲音響起,“給皇上和月弦送去,送給月弦的那一封記得不小心給人截住。”玉華在‘不小心’三個字上微微咬重了音色。
風揚接住信紙,聞言,心領神會,應了一聲,立即招來暗衛,按照世子的吩咐,依令行事。
安心徹底無語了,想着這人太黑心了,他若主動製造事端來離間月弦和老皇帝,難免落下個刻意經營的效果,而他什麼都不做,將計就計,才更真實,更無漏洞可鑽。
“爺是不是很有本事?”玉華餘光掃見安心怪異的眼神,掩脣輕咳一聲,笑問。
“嗯,很有本事。”安心撇了撇嘴,點頭道,“黑心的本事。”
“你喜歡黑心的麼?”玉華一點兒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她敢說不喜歡嗎?安心翻了一個白眼,她要是說真不喜歡,玉華估計要火冒三丈了,無奈的再次點頭,“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那爺還是黑心點好。”玉華深以爲然的道。
安心斜睨了他一眼,閉上眼睛小憩,片刻就陷入了夢鄉,玉華似乎很忙,車內的小几上放了一大堆的密函等着他批閱,落筆的沙沙聲混合着安心均勻的呼吸聲,交織成曲,和諧靜謐。
玉華時不時的去看安心的睡顏,她抱着被子,睡的純然嬌憨,眉眼舒展,脣角微勾,似乎在做着極美的夢境。
不知道她有沒有夢到他,玉華心底不自覺的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剛想到這個問題,就覺得好笑,揉揉額頭,想着自己何時佔有慾如此強烈了?恨不得霸佔她每一分的思想。
午時,沉睡的安心被風揚的聲音驚醒,懶懶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玉華雅緻的玉顏,腦袋動了動,發現自己枕在他腿上,而馬車也停了下來,天色已然大黑。
見安心醒來,眸內有絲絲的促狹之色,玉華眸光不自然的閃了閃,他發現每時每刻他都想與安心靠的更近一些。
“唔,幾點了。”安心腦袋往他懷裡拱了拱,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暗啞,下意識的問道。
“半夜。”玉華聽過安心關於幾點的解釋。
“樂世子和八公主順利大婚。”風揚的聲音傳了進來。
“沒出現什麼變故?”安心眯了眯眼睛,沒道理啊?如此好的機會,凌雨澤就不準備做點什麼打破老皇帝的部署?畢竟,凌亦痕毒素剛解,月弦傷重期間,爹爹不在京城,老皇帝可用的武將實在少的可憐,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平王府就只能任人魚肉了。
風揚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平王府除了平王爺和平小王爺,所有人全部落獄,包括平小郡主。”
“嗯?怎麼回事?”安心一驚,坐起身來,立即問道。
“有官員舉報平王府有人用巫蠱之術詛咒皇上,皇上雷霆震怒,當即派人搜查平王府,找到被刺上皇上生辰八字的布偶還有小木人。”風揚一五一十的道。
“這有可能是誣陷和栽贓,不足爲信。”安心道,“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布偶扔進平王府任何一處地方,這並不難。”
“世子妃說的沒錯,的確有人提出質疑,皇上也沒立刻問罪,而是去傳平王爺和平小王爺來對質,但沒想到平王府起兵的時間就定在今日,這些年,平王府汲汲營營,暗中也是培養了一支小規模的軍隊,且樂世子今日大婚,城防軍的佈置防衛由趙吏統領,趙吏任職正統率多年,還是有許多親信的。”風揚將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稟報,“皇宮有東南西北大門,除了平日進出的東玄門,其他三門都是緊閉不能出入的,可平小王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北定門的通道給打開了,趙吏領着人從北定門悄無聲息而入,挾持了後宮一衆的妃嬪,更是將皇后娘娘爲人質要挾皇上。”
“老皇帝當時在哪裡?”安心面色一變,問道。
“當時皇上在樂王府的喜堂之上,他親自爲八公主和樂世子主婚,婚禮舉行到一半時,有人說平王府濫用巫蠱之術,皇上無法,只得提前返回宮中準備宣召平王爺,但走之時囑咐大婚繼續進行。”風揚道,“但他剛出了王府,就知道了皇后娘娘被挾制的事兒,以往宮中的禁衛軍和御林軍都由寧小王爺帶領,但寧小王爺中毒身子還未大好,月少主被世子妃打的重傷,至今未痊癒,而皇上出宮,宮內一盤散沙,平小王爺早就在御林軍和禁衛軍中佈置了眼線,如今剛好派上用武之地。”
“就算一盤散沙,但禁衛軍和御林軍的統領都是有能力之人,如何會讓趙吏暢通無阻的在宮中大肆橫行?”安心看了玉華一眼,見他神色淡然,平靜如水,想着單論定力,她的確不如玉華半分。
她性子焦躁,永遠也學不來他的不溫不火,處變不驚。
“因爲根本沒有人想到北定門會被打開。”風揚據實相告,一字不漏,“防禦的力量都集中在東門,北定門是皇宮最偏僻的一處角門,有重兵把守,但平小王爺卻似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任何侍衛阻攔,就讓他順利的進了後宮。”
“後來呢?”安心沉默了半響,眼神幽幽寂寂的問道。
“平小王爺剛帶兵入宮,就以鐵腕手段將出入通行的東玄門緊閉,把裡裡外外皇宮封鎖,而他自己則與御林軍和禁衛軍廝殺,但兩邊人數衆多,幾個時辰也沒分出個結果。”風揚又道。
“是哥哥進宮平亂的麼?”安心微微勾起脣角,只是眼裡卻無半點笑意。
風揚欲言又止,猶豫了好半響,才老實道,“是,皇宮上下被平小王爺掌控,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出不去,圍的有如鐵桶一般,皇上大發雷霆,立即將平王府的人拿下,同時發號施令,讓安郡王即可從神機三大營裡點兵強攻皇宮。”
“都火燒眉毛了,樂正夕和八公主的大婚還能順利進行?”安心眉眼幽涼。
“雲輕太子和皇上聯合商議,覺得大婚不容有失,草草的拜了堂。”風揚道。
“如今還沒有結果麼?”安心問道。
風揚搖搖頭,“不曾,安郡王給皇宮內忠於皇上的將士發了信號彈,讓他們全力對抗寧小王爺,他則由外強行攻擊。”
城防軍是保護京城的防衛力量,人數遠遠不是御林軍和禁衛軍可以比擬的,雖說前幾天趙吏被換下正職,樂正夕接替了他的職位,但趙吏積威已久,聲望早已深入人心,樂正夕還沒來得及整頓,又被老皇帝要求在三天之內準備與八公主的大婚事宜,他怎麼可能兩不耽擱?就算有八隻手他也忙不過來。
今天這個日子,的確是好日子,兩國聯姻,舉足輕重,連老皇帝都屈尊降貴的親自去主婚,文武百官自然是紛紛爭相獻殷勤的,除了老弱婦孺外,整個皇宮都沒有能掌控全局的人。
凌雨澤正是挑上這個好日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場盛大的婚典上,他動用了一切他能用的人脈暗中進行篡位。
安心揮揮手,臉色略微疲憊的靠在車壁上,闔上眼眸,不再多言。
風揚的聲音也不再傳來。
“這不是你想看的?”玉華見安心神色昏暗,整個人瀰漫着一股說不上來的死寂,不由皺眉,聲音溫潤帶着清晰的疑惑,“你不是想給凌雨澤一個機會,讓他一試拳腳麼?如今機會到了,他也抓住了,是成是敗,端看他自己。”
“你知道?”安心抿了抿脣,聲音很輕,“你知道我其實幫了他?”
玉華清淡的眸光閃過一抹清光,“唔,知道。”頓了頓,補充道,“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聞言,安心扯了扯嘴角,心中的陰鬱忽然消散了許多,“嗯,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有時候自己都快忘了曾經做過的事兒,曾經有過的想法,人的決定,很多時候是一念之間,當時我對平王府和武王府的命運於心不忍,但如果明目張膽的做了些什麼,又瞞不過老皇帝和月弦,便只能偷偷的點醒某些人。”
“凌半雙?”玉華笑着挑眉,眼底一抹異彩一閃即逝,“你怎麼知道她手中有反手乾坤的能力?”
“我不知道。”安心誠實的搖搖頭,“但我知道她肯定有不爲人知的秘密,雖然她是一個棋子,還是個無關緊要的棋子,但這顆棋子,在棋盤上待的太久了,久而久之,她慢慢的摸索出局勢的發展,她比平王爺和武王爺更早明白老皇帝的抉擇,但她惜命,也在長期壓迫下已經造成她骨子裡的奴性,但人的潛意識裡,總會不自覺的爲自己謀算,留下一條後路,凌半雙就是這樣的人。”
“你將她看的可真通透。”玉華眸光微閃,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不是通透,是對她的處境感同身受。”安心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感同身受?”玉華皺眉。
“她身爲一個棋子,有做棋子的覺悟,也很好的發揮了她最大的效用,可是她又有點不甘心,暗中握住了在緊急關頭能起到至關重要的籌碼,我一直隱隱覺得她不是那種任憑擺佈的人,想着姑且一試吧,能給凌雨澤製造一個機會最好,如果說的只是廢話,就當打發時間了。”安心聲音沉了一分,嗓音清涼。
“沒想到她的籌碼卻在你意料之外?”玉華神色不明,輕笑問道。
安心點點頭,只覺得頭痛,使勁的掐着眉心,剛掐了一下,玉華就擡手打斷了她的動作,臉色不好的道,“別掐了。”
安心順從的收回手,眉眼的沉鬱忽然褪去,眸光染上一抹暖意,看着玉華,輕笑道,“機會我給了,他也沒負我的期望,結局是如何,拭目以待。”
“你覺得結局會是如何?”玉華詢問道。
“估計逃脫不了宿命。”安心微微一嘆。
“如果你是凌雨澤會如何?”玉華看着安心,柔聲道。
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好像有幾個人問過她,安心瞪了他一眼,仔細想了想,清聲道,“要是我是凌雨澤…我可能會該遣散的遣散,該送走的送走,該逃的該,改頭換面,過另外一種生活。”
“的確很好。”玉華贊同的點頭,須臾,又補充道,“但是凌雨澤不會選擇你的做法。”
這回輪到安心點頭贊同了,“他是皇室的子嗣,天生尊榮,老皇帝又遲遲不立儲君,等同於給了他希望,希望隨着時間的流逝,會衍變爲深深的渴望,皇位的*已經鐫刻在他骨髓中,成爲一種不能磨滅的印記了。”安心道,“我沒生在皇家,自然不能明白他的執着從何而來。”
“我也沒想到凌半雙手中有如此大的籌碼,偏偏她還秘而不宣,幾乎沒人能猜到,你是誤打誤撞了。”玉華撫了撫額,嘆息着道,“皇上要解開這個難題,還得耗費些心力。”
“我雖然不知道凌半雙用的什麼法子讓看守北門的人將凌雨澤迎進宮,但也能揣測一二。”安心眉目沉靜,聲音冷靜如冰,“但是我幫了他,卻間接的與哥哥作對,如今哥哥被老皇帝推出來平息凌雨澤出兵奪位的動盪,收拾我弄出來的爛攤子。”
“總之安郡王不會有事,你又何必自責?”玉華笑了笑,目光悠然深遠,聲音清淺不聞,“你要相信你哥哥的能力還有皇上的手段。”
“是啊,凌雨澤動靜鬧的是挺大,將皇宮圍的水泄不通,但雷聲大雨點小,老皇帝的心計不是他能比較的,我給他的這個機會,也只是全了他的一個執念,爭過,奪過,就算是一場夢,也總比心有餘而力不足要好。”安心揮掉心中多餘的想法,輕嘆道,“不想他抱着遺憾爲他的人生畫上一個句號,不能圓滿,僅此而已。”
“嗯,僅此而已,所以你不用多想了。”玉華伸手攬住安心的腰肢,暖聲道,“盡人事,聽天命,這是他的命數,你給了他一個抗爭的機會,不管是失敗還是成功,總歸博過,就算死了,也會死而無憾。”
安心臉上笑容蔓開,明豔灼灼,星光璀璨的眸子在昏黑的馬車內熠熠生輝,如明珠映月。
玉華被她嬌豔如花的笑狠狠的晃了一下心神,擡手捂住她的雙眸,悶悶的道,“爺不想蓋着被子純聊天。”
聞言,安心撲哧一笑,神色愉悅,語氣輕鬆,不復之前的涼意清寒,“那就不聊天,做點什麼也可以的。”
“能做什麼?”玉華撤回手,凝視着安心的小臉,笑的曖昧。
“你想做什麼?”安心笑意盈盈。
“什麼都想。”玉華同樣淺笑瑩然。
“瞧你那點兒出息吧。”安心白了他一眼,身子軟倒在被子上,懶懶的道,“我又沒意見,來吧,想做什麼就放馬過來。”
玉華看着安心四仰八叉躺着的模樣,頓時無言,咬牙道,“看到你這個樣子,爺突然什麼都不想做了。”
“嫌棄我了?”安心掀了掀眼皮,冷哼道,“給你吃你不吃,下次想吃別找我,我不伺候了。”
“爺下不去嘴。”玉華伸手推她,“換個姿勢,醜死了。”
安心身子晃了晃,不吱聲,依舊呈大字型躺着。
玉華又推,“喂,聽到了沒有。”
“你呼叫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安心閉上眼睛,聲音懶散。
“你什麼意思?”玉華疑惑,對她的新鮮詞來了興趣,“給爺解釋解釋。”
安心不說話。
玉華又推,“你這女人,聽到沒有。”
“你推的女人已睡着,有事請按一,有話請按二,諮詢請按三,沒事找事請直接掛機。”安心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玉華似懂非懂,試探着道,“三。”
“感謝你使用安心諮詢服務,服務費一萬兩金子,請即刻支付,否則拒絕爲你提供任何訊息。”安心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嗓音被憋的有些變了腔調。
“你這是趁火打劫!”玉華惱怒的道。
“安心諮詢服務,以顧客爲上帝的宗旨真誠的爲您服務,同意以上條款就快點掏腰包,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請你離開,好走不送。”安心繼續忍住笑,似乎不把玉華惹毛不肯罷休。
“安心,你故意的是不是!”玉華秀雅的面容漫上惱色,聲音亦是隱了一絲怨氣。
“不是故意的。”安心再也忍不住了,哈哈一笑,樂不可支,“是有意的。”話落,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捧腹大笑。
玉華磨牙了好一會,倏地低下頭,微涼的脣瓣穩穩的覆在她紅脣上,狠狠的吮吸,重重的啃咬。
脣瓣傳來絲絲的痛意,笑聲被迫吞回了肚子裡,安心使勁推他的身子,玉華紋絲不動,薄脣帶着狂風暴雨的瘋狂深深吻着她。
凌亂纏綿的一吻帶着淺淺的怒氣,安心開始還象徵性的捶了他幾拳,漸漸的,便融化在他懷裡,極力忍着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安心覺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的時候,玉華才心滿意足的放開了她,看着她紅着小臉平復着紊亂的呼吸,不滿的情緒頓時平衡了。
“看你還敢不敢耍爺。”玉華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脣角,似乎在回味她脣瓣的味道,溫潤的鳳眸滿滿的都是春水般的溫柔,眉宇間顯出濃郁的春色。
“除了這一招你還有什麼法子治我?”安心不服氣的道,“說不過我就來硬的,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你還想試試爺的能耐?”玉華涼涼的瞥了安心一眼,眼中的危險光芒若隱若現。
安心很沒骨氣的不敢再挑釁,立即噤了聲。
玉華滿意一笑,抱着安心閉目,閒閒的道,“你還沒告訴爺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說了你也不懂。”安心還在爲玉華對她使強硬的手段有些耿耿於懷,故意賣關子,“那是高科技的魅力,你生活在文明落後的古代,窮極一生,都無法體會。”
“你確定不告訴我?”玉華睜開雙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心。
“威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也好意思!”安心怒,指責道。
“手無縛雞之力?”玉華眸光笑意濃郁了幾分,“你能打死一頭牛,這叫手無縛雞之力?玉夫人,你太會說笑了。”
聞言,安心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鬥嘴鬥不過他,武力也比他差一大截,還怎麼反駁?只得無奈的將電話的原理粗略講解了一遍。
玉華眸光染上幾抹新奇的光芒,遠在千里之外,就能互相聽到對方的聲音,這個東西,果然很好。
“長見識了吧?”安心見他神色訝異,頓時得意洋洋的道,“估計還得幾千年才能發明出電話呢,你是無緣見到了。”
“你做一個出來吧。”玉華目光炙熱的看着安心,躍躍欲試。
聞言,安心一連翻了好幾個白眼,怪聲怪氣的道,“你怎麼不叫我做個火箭炮出來?我是人,不是佛祖,佛祖都不一定做的出來,你可真敢想。”
“不能做?”玉華失望不已。
“不能!”安心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
玉華懨懨的垂下眼簾,要是有那個東西,以後就算他和安心不得已分隔兩地,也能隨時通話了。
“乖,做好了也沒用,我們天天在一起,那個破東西起不到作用的。”安心拍拍他的手,軟語安慰道。
玉華一想也是,沉悶的俊顏一下子笑開了,眉開眼笑的道,“你說的對,我們日日夜夜在一起,用不着那個破東西。”
安心笑着點頭,玉華不再開口,並沒有吩咐風揚打馬趕路,不顧她的抗議,堅持停留一晚。
安心沒法扭轉他的決定,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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