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在玄璃腦袋上毫不客氣拍了一巴掌,訓道,“嚷嚷什麼,你娶到我是三生有幸,我嫁給你卻是上輩子作了孽,你別時時刻刻將我們的婚事掛在嘴邊好不好?我會覺得很沒有面子的。”
玄璃面色一僵,討好的抱住安心的胳膊,俊美的容顏白皙如玉,加上他那雙平日裡傲然俯瞰天地間的張揚雙眸散發着似水的柔情,安心看的不禁愣了一下,半響,才屈指在他的額頭上狠狠一彈,怒道,“以爲長了一副好皮相就可以誘惑我了?玄璃,你就算變成如來佛祖的模樣我也不會被你所惑的。”
“一頭包的大和尚有什麼好看的。”玄璃聽過安心講過西遊記的故事,聞言,嘀咕了一句。
“夜梟,你有什麼打算?”安心對他的嘀咕聲視若無睹,轉眸看向面色沉暗的夜梟,溫聲問道。
“我回剎血閣投靠攝政王。”夜梟似乎早就想好了,聽到安心的問話,沉寂的桃花眼突然灼灼明亮,豔豔光華,“東凌想必如今內憂外患,攝政王應該也是極爲忙碌的,我雖然不才,但相助一二還是勉強能做到的。”
“我看好你。”安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着她總算沒看錯夜梟,在降落異世認識的這些人中,她指鹿爲馬,黑白顛倒,完全沉浸在謊言編織的陷阱中,雖然這其中有她故意放縱自己的因素。
一夕之間她的認知被盡數推翻,她深深恨着的人是最關心她的人,反過來她愛的無可救藥的人卻是甜蜜着擁抱她但手中卻拿着刀子要將她利用到體無完膚的人。
夜梟勾脣一笑,雌雄不辨的面容洋溢着愉悅的笑意,雖然淺淡,但卻是從心底自發流露出來的。
安心收手抱了抱他,嘆息着道,“若有一天大局將定,無論你選擇哪條路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我想起來我以前做的傻事總覺得那不像是我的作風,但人這一輩子,總要傻一回的,你若喜歡心宿,就去追求。”
“罷了。”夜梟搖搖頭,“莫說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就算我和她彼此兩情相悅,我也只能放手。”頓了頓,他目光執着的看着安心,一字一句的道,“我欠你的,此生都還不完,只能在有限的範圍中爲你做些什麼,我也能少些愧疚。”
安心‘哈’了一聲,無奈的道,“我幫你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你是在無需放在心上,大丈夫有所爲而有所爲不爲,你該規劃好你未來要走的路,在你自己的那條路上,我只是一個路人,你不用太過關注我,也無需時時刻刻的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你明白麼?朋友之間,從來是不需要多說什麼的。”
“好。”夜梟眸光聚起一團清潤的光色,鄭重的點點頭,對着安心和夜梟拱了拱手,隨即翻身上馬,扔下兩個字,“告辭。”雙腿一夾馬腹,陣陣塵土被馬蹄揚起,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安心眸光流露出絲絲的不捨之意,看着遠方的那個小黑點漸漸消失,心中無端的升起一股惆悵。
玄璃伸手攥住安心的手腕,語氣泛着濃重的酸味,“他雖然跟你認識的久,但也不及我們相交十年,我不准你想他。”
“不想他想你嗎?”安心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在靈山你向我射了一箭的事兒我還記得呢,還有在玄族,你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玄璃,你本事大了啊,敢對你姑奶奶甩臉子。”
玄璃身子一顫,底氣不足的囁嚅道,“我那不是失了記憶麼。”
“你做的好事兒我一樁樁一件件都給你記着呢。”安心打開他的手,跑到玄凌跟前,言笑晏晏的挽着他的胳膊,笑道,“玄凌哥哥,我不想嫁給玄璃那個臭東西了,你願不願意娶我?”
“自然是願意的。”玄凌瞥了玄璃一眼,面色含笑道。
玄璃氣的暴跳如雷,一陣風似的飛過來,將安心挽在玄凌臂彎中的手拉出來,臉色難看的道,“你想都不要想,玄凌等回到玄族後,就由你來點兵。”
玄凌嘆了一聲,這兩日他做的最多的事兒就是嘆息,無休無止,逮着機會,就可勁兒的嘆。
安心被他幽怨的嘆息聲嘆的有些發毛了,嘀咕了一句什麼,縱身上馬,對着兩人招呼道,“還不走?我困了,等到了玄族,一定要睡三天三夜。”
“你這次回玄族以什麼身份?”玄璃目光炙熱的看着安心,聲音中隱了一絲希冀,“是玄族的聖女還是玄璃少主的少夫人?”
“隨你。”安心無所謂的擺擺手,“你喜歡什麼就用什麼。”
聞言,玄璃雙眼一亮,嘴角高高揚起,歡喜怎麼也掩飾不住,“那我可選擇後者了,這可是你同意的。”
“是是是,是我同意的。”安心看着他喜不自勝的臉色,好笑又好氣的道,“一個名頭而已,至於把你樂成這樣麼?”
“期盼了接近十年的心願即將夢想成真,我能不樂麼?”玄璃道。
安心撇了撇嘴,打了一個哈欠,對着玄璃招手道,“你和我坐一匹馬,我困了,借你懷抱靠靠。”
玄璃眼中快速的劃過一道喜色,點點頭,縱身上馬,落在安心身後,手臂圈着她的纖腰。
沉默寡言的思錦和思煙隨即上馬。
這一日馬不停蹄的趕路,安心早就累了,身子窩在懷裡懷裡,閉上眼睛睡了去。
玄璃目光溫柔的看着懷中的安心,心口蔓延的情緒不是在小山村中的悵然,也不是失去記憶後的空落,即使他抿知道安心對他並沒有那份男女之情,那他依然興奮的忘乎所以,她的心是牢固的蚌殼,他有時間也有信心一點點的打開她的心防。
玄凌又嘆了一聲,玄璃目光如劍的頓時朝他射過去,怒道,“趕緊走,再嘆氣我就封了你的嘴。”
“我玄力還有幾日就要大成了。”玄凌也上了馬,突然來了一句。
“大成就大成,找個地方突破最高一層不就行了?”玄璃臉上不見半絲訝然,平靜的道,“楚奕這些年的深謀遠慮,定不止東凌被他做了佈置,你也是時候突破了,不然我們拿什麼來阻擋他。”
“我以前一直剋制着玄力的大成,從你給我解除記憶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這一日不會太遠,因此也努力了些,總算圓滿了。”玄凌清潤的語氣有一絲恍然。
“沒人逼你繼承玄族。”玄璃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哼道,“明明是玄族名正言順的少主,偏偏愛好田園,不喜權利,閻王爺估計把你投錯胎了,你真不該生在玄族。”
“大概是吧。”玄凌點點頭,算是同意了玄璃的說法。
“日夜兼程,兩日時間即可抵達玄族。”玄璃一隻手攬着安心,一隻手握着馬繮,一夾馬腹,馬兒頓時邁開四蹄。
玄凌也催馬跟在玄璃後面。
他們走的是一條捷徑,路途崎嶇不平,坑坑窪窪的,安心被顛簸的也睡不着,被鬧醒後氣的發了一頓脾氣。
玄璃柔聲寬慰,好一會兒才讓安心消了氣。
“愛人太累,被愛才是幸福的。”安心若有所悟的道,“以前一直不懂這句話的含義,現下倒是一點即通了。”
“我覺得愛你很幸福。”玄璃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始終不曾消退,攬着安心腰肢的手臂緊了緊,聲音春水般的柔情,“我記得你說過一句話,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有見地。”安心笑着讚了一句,“楚奕給我準備的婚禮可是空前盛大,你莫要委屈了我,否則我可不嫁給你。”
“這輩子栽在你手上了。”玄璃搖頭笑了笑,“等你及笄後再大婚吧,你如今還小,不急於一時。”
“你就不怕我會對楚奕回心轉意?”安心揶揄道。
玄璃一怔,隨即肯定道,“我認識的安心不是食言而肥的人,還記得當時我打了你的小報告,你半夜在我牀上放蛇的事兒麼?”
聽到他說起往事,安心小臉一黑,憤憤的道,“你還敢提?你那時候重死了,跟頭大象差不多,我拖着你手骨都快斷了。”
玄璃乾咳了一聲,眸光不自然的閃了閃。
安心睡了一會也睡不着了,便和玄璃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說的最多的就是在山村裡的那幾年閒暇時光。
沉浸在記憶中的往事中時間過的總是特別快的,黑夜降臨的時候,三個在林間歇息了一會遂繼續趕路。
似乎前兩日不堪回首的事兒都被兩人拋在腦後,無人提起楚奕,就算是安心偶爾想到他,聲音裡也沒什麼多餘的情緒,就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樣。
無喜無悲,無波無瀾。
思錦和思煙看在眼裡,喜在心上,小姐能徹底的忘了玉世子,是好事,玉世子對小姐的所作所爲實在是太過分了,讓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都看不下去。
玄璃少主這一路對待小姐幾乎是言聽計從,即使小姐偶爾無理取鬧,他也毫不怨懟,反而任勞任怨的爲小姐鞍前馬後。
小姐那句話說的很對,愛人太累,還是被愛比較幸福些。
在即將到達玄族境內的時候,安心忽然道,“玄璃,你爲何會喜歡我?”
“喜歡一個人還需要理由?”玄璃疑惑。
“楚奕喜歡我是因爲他需要我,凌亦痕喜歡我是因爲小時候被老皇帝灌輸的思想在作怪。”安心瞥了一眼端坐在馬背上的玄凌,大大咧咧的道,“玄凌哥哥喜歡我是因爲我和他志趣相投,但是你是爲什麼呢?我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能產生親情,但很難帶來愛情,你喜歡我不會是因爲偷窺了我洗澡,秉承着要對我負責的想法吧?”
“你怎麼知道我偷看過你洗澡。”玄璃脫口而出,剛說出口眼中就閃過一絲懊惱之色。
“流氓。”安心似笑非笑的罵道,“你這人真不經詐,一詐你就現原形了。”
“你故意的。”玄璃無力的扶了扶額。
安心頓時得意的一挑眉,臉上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咋咋呼呼的道,“你什麼時候偷看我洗澡的?看到了什麼?我小時候身材好不好?是不是前凸後翹小蠻腰?你有沒有流鼻血?是不是想對我餓虎撲食?”
玄璃俊臉漫上一抹紅暈,吶吶了半響,無言以對。
玄凌也有些無語,看了安心好幾眼,原來這樣的她纔是真正的她,她自從跟楚奕在一起後,痞子的本性收斂了許多,如今總算是回到了原點。
“快說啊。”安心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玄璃,催促道,“你若說的我滿意了,我下次洗澡還讓你偷窺。”
“你八歲生辰那年,我本來想去看你來着,卻不想撞見你在沐浴。”玄璃瑩白的臉頰紅的如蝦子一般,聲音幾不可聞。
“八歲啊。”安心很是失望,嘆氣道,“八歲我還沒發育呢,你能看見啥,等我們回玄族後,你要是想偷窺就跟我說一聲,我會答應的。”
玄璃沉默,良久,嗯了一聲。
安心咧嘴一笑,在玄璃懷裡伸了一個懶腰,這樣言行無忌的安心,纔是真實的她,她不用顧念誰會吃醋而刻意的考慮自己舉止是否妥當,也不用委曲求全的爲了誰忍讓這忍讓那。
她想發脾氣隨時隨地都可以,不再對着誰賣笑,忍辱負重。
她本來就是率性而爲的人,爲了楚奕,她幾乎改掉了自己許多與生俱來的性子,變的太不像自己,現在翻閱着她和楚奕在一起時的記憶,倒覺得很可笑。
一路嘻嘻哈哈的到了萬毒林,玄璃勒緊繮繩,眸光閃了閃,忽然揚聲道,“大皇子遠道而來,爲何不現身一見。”
安心和玄凌臉上沒有驚色,他們早感覺到楚奕的氣息了,半點也不隱匿的候在玄族門口,他打的什麼主意?
思錦和思煙一驚,目光警惕的掃視着周圍。
安心依然靠在玄璃懷裡,懶洋洋的半闔着眼眸,似乎隨時都會進入夢鄉。
“本世子自然是接回我的世子妃。”楚奕清淡的聲音響起,話音未落,他頎長的身形飄落在地,站在安心不遠處看着幾人。
安心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好整以暇的打着哈欠,睏意濃濃。
玄璃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手中用了幾分力道直直的飛向楚奕,“大皇子好好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楚奕輕而易舉的接過,一言一行是一貫的優雅,不急不慢的打開信紙,‘和離書’三個字映入眼簾,他面色微變,溫和的鳳眸頃刻間便匯聚成大大小小的漩渦,幽深似海。
“剛結婚就離婚的夫妻,玄璃,我是不是開闢了古往今來的先河?”安心笑吟吟的問道。
玄璃低頭看了安心一眼,見她笑語嫣然,臉上沒有半分異樣,悄悄提起的心又悄悄的落地,含笑點頭,語氣寵溺,“不錯,的確是開了先河。”
安心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了幾分,樂不可支的道,“如果能名留青史就更好了。”
“安心,這和離書我不承認!”玉華手心微動,紙張在他手裡頓時化成了黑灰,片片飛舞。
“你承不承認我都寫了。”安心白了他一眼,哼道,“我不喜歡你了,勉強和你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大家好聚好散,以後男歡女愛,各不相干。”
楚奕怔忪的看着安心滿不在乎的小臉,眼神恍惚了瞬間,這樣的安心,他是熟悉的,在小山村,還有她剛剛進京時,她說話的語氣,舉手投足的輕狂都如現在一般。
他在心裡設想過無數種安心面對他時的情形,也許是惱羞成怒要與他不死不休,也許是和以前出現過的那種冷血冷情,能將人冰凍三尺的絕望。
他萬萬沒想到不過幾日的時間,安心就已經將他忘的徹底,不對,或許她依然記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她只是不再打算愛他,斬斷了對他的情根,這比安心完全忘記他更加的另他捉摸不透。
是不是從今以後他和安心又重新回到了起始點,回到了那個安心還沒愛上他的時刻,以前安心願意給他機會,也願意給自己機會,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相愛了。
可現在的安心,她斷斷不會再給他機會了。
他寧願安心消除的是對他的記憶,而不是愛意,記憶丟了可以找回來,愛意丟了,想要讓它重新生根發芽,談何容易?
何況她對他愛的種子已經死了,就算他再努力,種子一旦變成石頭,便再無發芽的可能性。
“你不愛我了?”好半響,楚奕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愛了。”安心乾脆利落的搖搖頭,不迴避楚奕朝她看過來的目光,坦然自若的接收他的探查,“愛人太累,我愛不起,我決定以後要學會被人愛。”
“你不恨我?”楚奕薄脣抿緊,現出深深的白色。
“不恨了。”安心再次乾脆利落的回答,“沒有愛哪裡來的恨?你是操棋之手,有雄心壯志,想一統九州,這個宏願大抵是每個男人都曾經想過的,君臨天下,山河大地盡在手中,大皇子有氣魄有手段,我心服口服,能作爲你棋盤下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我不勝榮幸。”
“安心,你明知道…”楚奕漆黑黑的眸光破裂出一道細細的裂痕,眼中翻滾的某種情緒被他刻意的壓下,他秀雅如松竹的身子顫了顫,往日溫潤的聲音嘶啞莫名,“你明知道我愛上你不在我的計劃之內,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待我明白我離不開你時,後悔也晚了。”
安心臉上沒有半分情緒的波動,聽着楚奕說愛她也不見任何異狀,像是再聽一件關於別人的事兒,“哈哈,原來是這樣,既然我不在你算計內,那我也不算白愛你一場,不過以前的愛恨都煙消雲散了,我現在真不喜歡你,雖然我不懂我以前爲什麼會愛你愛的如此瘋狂,但想來那時候我是真心想和你走一世的,可惜我突然不愛你了,那我們也算兩清了。”
玄璃挑了挑眉,這纔是安心,愛的爽快,恨的直接,就算切除了對楚奕愛的感覺,她也能雲淡風輕的將愛恨情仇一筆勾銷,再不想提起。
是了,在她沒認識楚奕之前,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凡事不喜歡多做計較,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纔是她的生活態度。
楚奕是她生命中的一個劫數,讓她變得不像她,但這個劫數歷劫的時日已過,心魔也已除,她仍然是那個我行我素,笑傲風月的安心。
“才短短几日,你就不愛我了?”楚奕眸中黑雲翻涌,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又被他硬生生的壓住,他聲音艱澀,“那些白頭到老,不離不棄,攜手並肩,恩愛不移的誓言你都不要了?”
“不要了。”安心歪着頭看了楚奕一會,眉眼間透着幾絲不解,“情人之間分分合合,這不是很正常麼,你爲何表現的跟死個爹孃一樣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日後你後宮佳麗三千,如雲粉黛,你很快就會將我丟到九霄雲外去的,快去謀奪你的江山霸業吧。”
“我是不是沒有機會了?”天漸漸的黑沉下來,楚奕的身形在微黒的夜色籠罩下,顯得分外的孤冷情絕。
“你想要重新追求我?”安心一拍額頭,似乎明悟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已經答應了在及笄後嫁給玄璃,你想追求我怕是趕不上了,下輩子再說吧。”
“你要嫁給玄璃?”楚奕眼神變了幾變,一雙漂亮的鳳眸黑雲密佈,玉顏濃濃寒意入骨,一字一頓的道,“我不準!”
“你這人好生沒趣。”安心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意興闌珊的道,“好聚好散,你糾纏我做什麼,我都說過無數遍了,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莫要困在回憶裡走不出來,否則苦的累的只是你自己。”
“你不喜歡我?”楚奕眼神幽幽的看着安心,一瞬不瞬,似乎想透過她的眼睛看到她內心最真實的活動,可惜她亮如星河的眸子,除了平靜還是平靜,“那你如今是要喜歡玄璃了麼?”
“我現在還沒喜歡上他。”安心老老實實的回道,“但是我會努力讓自己愛上他的,即使不能愛上也沒什麼,誰規定兩個不能相愛的人就無法在一起?他願意無條件的包容我,寵我愛我,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若我當初沒跟着安連城回京,我和他早就定下婚約了。”
“既然你還沒喜歡他,那不代表我沒有機會。”楚奕幽深的眸光突然亮了起來,璀璨華彩,流光溢彩,玉之姣姣,灼灼其華,在黑壓壓的天幕下,如明珠映月。
安心眼睛被晃了一下,俊男美女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剛在心裡腹誹了兩句,猛地腰上傳來疼痛,不由轉頭看向玄璃。
“不許動心。”玄璃神色略帶緊張。
“沒動心。”安心翻了一個白眼,無語的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多看幾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玄璃點點頭,按照安心以前的個性,無論是美人還是好看的男子,她的確喜歡觀賞。
“待我收復河山,以天下爲媒,江山爲聘,風光迎娶!”玉華看着兩人親密無間的姿勢,心下撕心裂肺的痛楚席捲上他所有的情緒,他剋制住想要奪回安心的衝動,語氣篤定的道,“你及笄還有幾個月,我就不信我沒有半分機會。”
“你說的是令人心動啊。”安心哎了一聲,吊兒郎當的道,“可是你說的恰恰是我最討厭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脫離了東凌逍遙自在去了,如果不是你,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如果不是你我依然活的肆意,醉情山水,愛情真是一個讓人泥潭深陷的東西啊,幸好我拔出來了,否則和你繼續在一起,說不定我哪天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楚奕,你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麼?”安心自顧自的道,“我說我對凌半雙的經歷感同身受,那是因爲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對我是有所圖謀的了,不過我心甘情願的被你迷惑,哪怕短暫的歡愉需要用一生的痛苦來買單,我也認了。”頓了頓,“不過,我不後悔,最起碼你讓我明白了愛情的真諦,愛和被愛,明面上是一個字的差別,其實前者日日痛苦,後者則夜夜幸福,沒遇到你之前,我雖然常常唸叨着說不嫁人要孤獨一生,但內心裡偶爾還是想嚐嚐愛情的滋味,酸甜苦辣總要體會一番,才能明白,在和你朝夕相處的日子裡,我受益匪淺,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玄璃最適合我。”
她一席話落,楚奕眼中剛升起的光芒頓時熄滅,他了解安心,自然清楚她說這一番話的目地就是想讓他打退堂鼓,不再讓自己對她抱有幻想。
她拒絕的如此不留餘地,即使連他重新追求她的機會她也不打算給他。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玄凌清晰的看到楚奕眼中升騰起的死寂,心下一嘆,命運弄人,讓兩個不應該相愛的人在一起,從一開始,這結局早就註定了的。
“我如果早知如此,便不會當初。”楚奕嘴角微微挑起,一縷淡薄的笑若隱若現,“我若料到會愛上她,這局棋或許早該收手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安心擡頭看了一眼天色,淡淡的道,“沒有我的出現,你這局棋也就運轉不起來,所以我的到來是偶然也是必然,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大皇子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吧,你的初衷沒改,你依然可以繼續下完這盤棋,直到塵埃落定,無論你是贏盡天下,還是功虧一簣,都跟我沒什麼關係,你贏了,我會恭喜你,你輸了,我不會爲你傷心,命定,天定,人爲,變數太多,且行且珍惜。”
“你說的對。”楚奕忽然一笑,眼中瀰漫的雲霧破開一絲光亮,他看着安心,“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還有機會的不是麼?安心,縱使你忘了如何愛我,但我有把握讓你重新找回愛我的感覺,就如在京城,初見之時,你對我無半點的好感,後來還不是甘願投入在我的懷抱?事件重演,你我只不過回到了原點而已,我不介意將我們以前走過的路再溫習一遍。”
安心皺了皺眉,語氣蘊含了一絲嫌惡,“你這人怎麼說不通呢,算了,隨便你吧,本姑娘魅力無人能及,喜歡我的人也如過江之鯽,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你願意撞南牆就撞吧,反正我心如磐石,不可轉移。”
“滴水穿石。”楚奕目光沉沉的吐出四個字,盯着安心緩緩開口,“在我們大婚的那一日我已將我們三拜禮成的喜事宣揚天下,我一日不曾寫和離書,你仍然是我的玉世子妃。”
聞言,玄璃沉靜的眸光溢出一抹怒火,恬不知恥到這個境界也是罕見的了。
“你愛讓我擔這個名頭就擔着吧,我不在乎。”安心拍了拍玄璃放在她腰間的手,笑眯眯的道,“我及笄之前,想必這場天下之爭也該落下了帷幕,如果你贏了,我就和玄璃窩在玄族,閉門不出,我不在乎那些什麼名聲,躲躲藏藏的和他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如果你輸了,我在和你正大光明的和離。”
玄璃心中一暖,他不該胡思亂想的,安心的心性何等堅韌,她既然做出了選擇,自然會從一而終。
“呵…”楚奕雅緻的面容覆上了一層清淺的寒霜,他笑了一聲,聲音說不出的黯然死寂,混合着清涼的風,越發森寒入骨。
“安心,你莫要說的如此篤定,不到最後一步,花落誰家,還未可知。”楚奕擡頭看了一眼繁星點點的夜空,話音一轉,“你說我如果奏稟皇上玄璃少主現身輪迴海搶了本世子的世子妃,皇上會如何想?國師的預言皇上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未等安心答話,他又道,“你別說有凌亦痕的從中凱旋,他爲了你不惜對皇上出手,皇上對他早就起了戒心,有安將軍和錦繡公主的證詞,皇上會信本世子還是會信他?畢竟,他對你做出的那些事兒,歷歷在目。”
安心面色一變,眼神凌厲的看着楚奕,脣瓣抿緊,不發一語。
“唔,讓我們來試試接下來發生的事兒。”楚奕漫不經心的道,“凌雨澤已死,凌染墨是天牢重犯,他和皇上的間隙此生都無法彌補,男嗣中只剩下一個凌亦痕,可惜他對你的心意遠遠重過東凌的江山,這一點皇上是萬萬不能容忍的,所以他等級爲帝的可能性被無限減小,幾千年前不是沒有女帝的存在,本世子若和安將軍輔佐錦繡公主上位,你說,有幾成把握?”
“女子爲帝太過荒唐,老皇帝不會同意。”安心咬牙起牀的道。
“若是皇上迫不得已呢?”楚奕輕輕一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他如玉的手拂去了飄落在他肩頭的一枚葉子,“皇上有三子三女,三子有兩子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剩下一個凌亦痕卻偏偏違逆了他的心願,三女之一凌半雙在庵堂相伴青燈古佛,凌惜然不堪大用,只有錦繡公主是皇上一直懷有歉疚又極爲疼愛的女兒,加上安將軍的支持,她是最適合掌管東凌江山的人,我相信權衡利弊後,皇上該知道怎麼抉擇。”
“讓凌素素坐擁東凌江山,然後在舉國相送給西楚麼?”安心目光一冷,聲音寒氣飄蕩,“楚奕,你這算盤打的倒是精細。”
“我謀劃多年,若不打的精細些豈不是白當了玉王府這麼些年的世子之位?”楚奕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神色。
“那你就試試吧。”安心忽然意識到自己被他激怒了,深吸一口氣,斂去了外泄的神色,“凌亦痕若如此無用,那早晚也是你的盤中餐,我相信他不會那般輕易的讓你得逞。”
“若你去相助他,我自然不會輕易得逞。”楚奕微微一笑,語氣不自覺的如以前一般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誘哄。
安心蹙了蹙眉,原來楚奕打的是這個主意,如今的天下,他初入西楚和南雲簡直是如無人之境,而南雲有云輕,對他來說,也是小事一樁,唯有玄族,是不在他掌控的範圍。
若她出了玄族,他想要對自己做寫什麼,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我是蝸牛,玄族是蝸牛殼,我是不打算出去了,你們儘管奪,儘管廝殺,這天下跟我有什麼瓜葛?”安心想通了其中的癥結,冷哼一聲,“反正我是賴在玄族了,玄璃也樂意讓我陪着他。”
“你會出來的。”楚奕意味深長的道,“玄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玉王府更不是我待的地方。”安心直截了當的下了逐客令,“大皇子該走了。”
“的確該走了。”楚奕目光定在安心小臉上,慢吞吞的道,“安心,給爺守好你的心。”話落,他身形一閃,整個人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
“瘟神終於走了。”安心翻了翻眼皮,轉頭看了一眼玄璃,見他正深情的注視她,頓時有些尷尬,不自在的道,“你做什麼如此看我。”
“你好看。”玄璃倒是很自然。
“我知道我好看,不用你多說。”安心沒好氣的挖了他一眼,伸手一拍馬頭,喝道,“下馬。”
一行人下了馬,從那處密道進了玄族,經過無數陣法後,安心到了這個曾經待過三月的地方。
剛踏入青山綠水中,安心敏感的覺察到玄族內多了許多人,不似上次她來之時的人煙稀少。
安心目光環視了一圈四周的景色,她去過的地方中,就玄族最得她心意,以前是因爲喜歡楚奕加上族主利用凌素素她纔對玄族喜歡不起來。
重新走在之前走過的路,環境一模一樣,但心境到底是大不相同了。
居住在各個山頭的玄族人聽到玄璃和玄凌回族的消息,紛紛下山來參拜,見到安心時,神色不見震驚,似乎早就想到了今日。
“你不是說西楚點兵五十萬抵達玄族境內要攻打玄族麼?”安心偏頭看向玄璃,問道。
“你以爲玄族只有這一處地點麼?”玄璃道,“數千年的不知也不是那麼簡單的,西楚既然做好了要和玄族兵戎相見的準備,無論是部署還是排兵佈陣自然要做到萬無一失,否則他拿什麼和玄族較量?也許西楚在等待楚奕的指示吧。”
安心點點頭,輪迴海消息閉塞,傳信的信使來回的傳遞消息也頗爲費力,有幾日的估算錯誤也是正常的。
楚奕既然在她的前腳來到了玄族,想必輪迴海有捷徑,所以他才能先行一步的出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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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十來天就完結了,多多發現有點來不及了,我擦,我估算錯誤!要加快速度了!我聽到了某位妹子的呼喚,會狠狠的虐楚奕,放心吧,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