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意料之外

翌日,安心神色略帶萎靡的起了牀,除了跟楚奕在一起的時候,她都好多年沒失眠過了,昨晚上倒是重新體會了一把翻來覆去的感覺。

思錦和思煙端着一盆清水掀開了珠簾,見安心懨懨的坐在榻上沒個精神,不由有些憂心,“小姐,您昨日沒睡好麼?”

安心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點頭道,“是沒睡好,中午在睡個回籠覺好了。”

“小姐,這幾日您好像圓潤了些。”思煙仔仔細細的看了安心一會,若有所思的道,“果然玄族山好人好,如此地靈人傑的地方纔更適合小姐呢。”

“是嗎?”安心用手丈量了一下自己的腰,一樣的纖細,“我倒沒覺得,胖個一兩斤不容易看出來,你倒是火眼金睛。”

“聖女,玄璃少主出族了。”如花緩步走進,對着安心施了一禮,恭敬道,“說叫您莫要太想他。”

安心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的叱道,“誰想他那個沒臉沒皮的自大狂。”

思錦和思煙掩脣輕笑,如花也捂着嘴笑了一下。

“聖女,少主說怕您無趣,因此這幾日外界的戰事他都會傳信進族,若您想聽的話,記得知會屬下一聲。”如花道。

安心沒多大興趣的嗯了一聲,“過兩日再說,現在戰事剛起,許多暗中的準備都還掩蓋着,想來也鬧不出多大的動靜。”

如花笑着應了一聲。

安心穿了衣裙,將還賴在牀上睡覺的小獸提出來扔在桌子上,怒其不爭的道,“玄族的聖獸怎麼會是你這個樣子,好吃懶做,除了睡就是吃。”

吱吱叫了兩聲,似乎在抗議安心的粗暴對待。

安心扁了扁嘴,徑自洗了臉漱了口,芙蓉端着早膳過來,一如既往的清淡素食,雖說不是大魚大肉,卻勝在精緻健康。

安心簡單的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坐在榻上看着小木屋外的景色,本來四周有一大片樹林,上次來玄族時被她和玄璃毀掉,這纔沒多長時間,蔥翠的大樹再次環繞在周圍。

玄族裡裡外外不知布了多少陣法,其中有一種聚靈陣,是玄族始祖傳下來的,能匯聚天地靈氣,有助於玄族人修煉玄力。

就算是普通人常年生活在這裡,也能活到百歲,終生無病,壽終正寢。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安心依舊逍遙自在,她本就是隨遇而安的人,不管是波雲詭秘的朝堂,還是安居樂業的村子,更甚者如玄族這樣毫不操心的棲身之所,她都能過的率性而爲。

相比前兩者,她更喜歡玄族的生活,外界鬧的再大,風雨也侵襲不到她的身邊。

和楚奕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說她只需要做自己即可,但無論是她的君子身份還是他的世子之位都註定兩人無法過上清閒的日子。

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玄族,也是她被楚奕強行拉來這個時空,命中註定的會和玄璃度過一生。

“對了,我一直忘了一件事兒。”安心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垂手而立的如花,問道,“玄力大成有什麼要求?我記得玄璃明明被幻殺送給雲烈,後來他莫名其妙的失蹤了,然後我就聽到了他玄力大成的消息。”

“要想玄力大成必須也要修煉幻術,兩者合二爲一才能將玄力臻至圓滿。”如花道,“但少主對幻術始終沒費多大的心思,所以才停滯不前,估計在幻影門他和幻殺交手悟出了心得,玄力纔會大成,幻殺天生玄族血脈稀薄,玄力此生都無法更進一步,所以他纔會另闢蹊徑,專注研習幻術。”

安心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聖女是否也要修習幻術?”如花問道,“幻術若能練到已臻化境,配合玄力,一揮衣袖,就可佈置一個小型的幻陣。”

“我對幻術也也不感興趣。”安心擺擺手,搖頭道,“我如今的武功跟玄璃比起來應該相差無幾,體內三重鎖的真氣和玄力融化的甚是圓滿,若我有朝一日玄力大成,但我的三重鎖卻止步於此,那兩者均衡被打破,反而得不償失了。”

如花也想起了聖女體內有兩股力量的事兒,點點頭,不再多言。

安心暗暗運動了一下內息,丹田內的真氣磅礴如海,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她若是與楚奕對上,不知能否與他打成平身?這個念頭剛浮出心頭就被她毫不猶豫的掐斷了,她早就打定主意不參與在亂世中,這局棋是西楚帝要謀奪天下的棋,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沒資格也沒那份閒情逸致去幫誰對抗誰。

而且她和楚奕日也相對那麼久,就算他對她有所保留,但就她看到的那些東西,也知道楚奕安插的人脈有多強悍,他若全力出手,凌亦痕能有幾個回合的反擊之力?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管最終笑傲江山的是西楚帝還是南雲帝又或者是老皇帝,都是大勢所趨,她一己之力無法阻擋。

她要做的只是在關鍵時刻護住那些她關心的人,這就夠了。

“聖女,東凌皇歿了。”這一日,如花腳步匆匆的進來稟告道。

安心虛握着書籍的手一緊,緩緩擡眸看向如花,清淡開口,“怎麼回事兒?”

“外界如今流傳着三種言論。”如花平復了一下紛雜的心思,慢慢道,“玉世子將攝政王上次對皇上下手的事兒昭告天下,還說有一就有二,此次皇上之死乃是攝政王所爲,第二種說法是攝政王頒佈的詔書,說皇上在鬼門關徘徊的時候,是玉世子動用輪迴海的禁術將他救回來,但救人不假,玉世子同樣在皇上身體裡動了手腳。”

“這不是真實的。”安心抿了抿嘴,神色冷靜的道,“老皇帝形容枯槁,大限將至,算算時間,他也該油盡燈枯了。”

“聖女英明,少主就是如此說的。”如花一臉佩服的道,“前半個月皇上聽信欽天監的諫言,說服食丹藥能長生不老,這些天東凌皇一直不間斷的用欽天監的藥丸,沒想到他不但沒長生不老,反而僅僅半個月就撒手人寰了,偏偏那欽天監是攝政王一手提攜的,即使有少主作出支持攝政王的聲明,但百姓私底下仍然議論紛紛,都說是攝政王想早登皇位,想對東凌皇處之而後快,玉世子的聲望聖女不是不清楚,不止是東凌百姓不懷疑他半分,就連天下人都是站在他那邊的。”

“是我害了凌亦痕。”安心臉色有一絲晦暗,嗓音清涼的道,“凌亦痕是爲了我纔會對老皇帝下手,而我沒看透迷霧,錯以爲他滅絕人倫,在坊間製造對他不利的言論迫使他將老皇帝的傷情公佈出來,如今倒是被楚奕利用上了,百姓最喜歡捕風捉影,何況之前還出現過類似的事兒,我終究是連累了凌亦痕,”

“聖女莫要自責。”如花心疼的道,“攝政王不會怪你的。”

“他是不會怪我。”安心垂下眼簾,“可是我會怪我自己。”

如花頓時沒了話。

“老皇帝之前被凌染墨刺傷,可是和凌亦痕達成了什麼協議?”安心沉默了片刻,眼神幽幽的道。

“聖女猜的沒錯,但具體協議的內容是什麼屬下就不得而知了。”如花立即道,“據少主說,攝政王原來是想將東凌皇弄成重傷,一直保持昏睡不醒的狀態,這樣你和玉世子的大婚就不得不延期,他也能多些時間來想法子拆散你們,攝政王沒想要東凌皇的性命,月弦少主醫術高明,能讓他不死不活的睡下去,等到終有一日大局落定的時候再讓東凌皇醒過來磕頭賠罪。”

安心眼底劃過一道恍然之色,凌亦痕有血有肉,她當時就懷疑他不可能對老皇帝動手,現下倒是全明白了,老皇帝是東凌的一國之君又是她的親生外祖父,他只要一日病着,她和楚奕就無法行大婚之舉,凌亦痕也能趁機想到一勞永逸的法子來戳破楚奕的陷阱。

可這一切的計劃都被她破壞了。

“如今東凌形勢如何?”安心手指敲擊着榻上的小几,一下一下的似乎擊打在她的心上,“老皇帝一死,東凌除了凌亦痕後繼無人,但凌亦痕在百姓口中的名聲已經不能支撐他登基了,難道楚奕真的想將凌素素奉爲女帝?若是傳出去就太驚世駭俗了。”

“月少主仔細的檢查了東凌皇的遺體,說他是被那些丹藥害死的,並不是攝政王所爲。”如花如實稟告,“雖說欽天監是攝政王引薦的,但這不一定代表他就是攝政王的人,所以玉世子的推論不可靠,攝政王即刻派人去宣欽天監的正使,但去晚一步,那正使自縊身亡,線索也斷在這裡,雖說月弦有第二公子的美名,但他到底抵不過玉世子的高山仰止,如果那正使沒死攝政王還有扳回一局的可能性,可惜人死了,月弦的話不足爲信,百姓還是認爲攝政王殺父奪位的嫌疑性最大。”

安心微微沉吟了一下,古代長生不老的丹藥都是矇騙世人的,那藥丸裡面混合了各種金屬製物,鉛汞這種東西進入人的體內,破壞人體機能,致使免疫力下降,血鉛超標,老皇帝本就是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如何能服用那種東西。

若是不出她所料的話,那欽天監是楚奕的人,東凌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地方官吏,有多少是被楚奕的勢力所滲透的,誰也沒個準數。

“還有其他的消息麼?”安心問。

如花搖搖頭,“東凌皇剛死不過半天,玄族在東凌境內,信使傳遞也極爲快速,這是最新的訊息了。”

安心擺擺手,“有何消息立即來報。”

如花福了福身,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安心推開窗子,看着天邊的浮雲悠悠,一如她的心,起伏不定,若不是他,凌亦痕這一生該是很順利的,老皇帝籌謀了半輩子,爲他鋪就了一條平坦的帝王之路,她就是那個橫生的枝節,阻攔了他的腳步,讓他不得不停下來和她生出了一段糾纏。

他爲她做的太多,也不求回報,安心扶了扶額,心有愧疚的感覺真不好,讓她忍不住的想做點什麼。

午膳過後,安心捧着書本翻閱,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她擡起頭,如花和芙蓉非普通女子,遇事冷靜自制,從不會如此慌亂。

難不成出了比老皇帝之死還要大的事兒?安心皺眉,不至於啊,就算要起動亂,也不會如此的快速。

“聖女…”如花和芙蓉連珠簾都沒掀,直直的闖了進來,臉上的神色慾言又止。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安心掃了二人一眼。

“聖女…”芙蓉咬了咬牙,猛地道,“錦繡公主入了玄族,如今在萬毒林內。”

安心眸光閃了閃,並不驚訝,頭也不擡的道,“玄璃不是把那條地道的入口給封閉了麼,將萬毒林的陣法做些改動凌素素就進不來了。”

“聖女不想見她?”如花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見她做什麼?”安心不答反問,“她自己親生女兒的命是她親手葬送的,我又不是她真正的骨肉。”

“可是錦繡公主非要見您。”如花神色頗有些爲難,“萬毒林不比其他的陣法,裡面有天然瘴氣還有各種數不勝數的毒物,加上玄族這千年來做了一些加持和補充了人爲的陣法,萬毒林是玄族第一道屏障,幾乎沒有人能闖的進來,在錦繡公主卸下聖女之職時,族主就已經變動了裡面的機關陣法,她是決計進不來玄族的。”

“她相見就見?”安心嗤笑道,“我沒閒心見她,你給她傳個話,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安心不是以前的安心了,不會如以前一般子知她所想予她所求。”

如花臉色一黯,顯然是想起凌素素對安心所做的那些事兒,不再勸說,看了芙蓉一眼,兩人出了門,腳步不似剛纔進來之時的凌亂而急促。

安心將書本扔在榻上,抱起睡的正香的吱吱,自說自話,“吱吱,你說她是不是來幫楚奕做說客?俗話說,情之一字太過傷人,但親人這個詞,也很令人痛徹心扉啊,我不知道我以前爲何會那麼傻,恨不得挖心掏肺的對她好楚奕,換來的卻是毫不留情的背叛,不過,現在好了,不管是楚奕還是凌素素,我似乎一夜之間對他們沒什麼留戀了,三重鎖不錯,可能它天生就很適應我,像是料準了我生命中會出現這段劫數似的,我也慶幸在我最歡天喜地的時候沒忘了本能,我若是沒重修三重鎖,那豈不是要任人魚肉了?”

吱吱似乎聽懂了安心的喃喃自語,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珠盯着她,哀哀的叫了兩聲。

“你叫我別傷心?”安心摸了摸它的腦袋,笑着道,“前段日子是很難過的,何止傷心啊,簡直是生無可戀,看着那大海,就想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省的活在這世界上遭罪。”

吱吱着急的又叫了一聲,聲音異常尖銳。

“那都過去了,你急什麼?”安心安撫的拍了拍它的小腦袋,好笑道,“一死一生,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吱吱小小的頭點了點,示意它知道了。

“你當時看到小松的時候老想着和它打架,是不是看出點什麼門道來了?”安心看到吱吱就會想起那隻毛茸茸的小松鼠。

吱吱又點點頭,叫了一聲。

“你怎麼沒把它給咬死呢?”安心恨鐵不成鋼的道,“都是聖獸,你就不能長點出息麼?”

吱吱扭了扭圓滾滾的身子,擡起爪子指了指它身上的毛髮。

“也是,你那時候玄族血脈還未覺醒,打不過它。”安心乾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幸好你還知道分寸,沒先動手,否則被咬死的還不知道是誰呢。”說完,安心笑了起來,似乎想起了吱吱被小松鼠含在嘴裡掙扎求救的模樣。

吱吱從安心懷裡竄在桌子上,身形倏地暴漲,在安心驚訝的目光下,它瞬間就變成和小松體型差不多大的模樣。

“醜死了。”安心見它嘴角的鬍鬚一抖一抖的,顯然還有餘力能繼續變大,伸手照着它的腦袋敲了一記,笑道,“行了,我知道你能耐大,下次見到它時,要給我出一口惡氣,知道嗎?”

吱吱點點頭,將身體縮回了正常的體型,重新跳進安心懷裡。

安心笑着看了它一眼,拿起書,慢慢的翻閱,一下午的閒暇時光翩然輕擦。

一夜的時間又如往常一般,靜悄悄的過去。

第二日,安心正逗弄着吱吱,臉色不好的如花進來道,“聖女,錦繡公主在萬毒林說您今日一定要見她一面,否則她絕不回去。”

“老皇帝昨日都死了,你還賴在玄族做什麼。”安心冷哼一聲,不緊不慢的道,“讓她趕緊回去哭喪吧,不然等老皇帝下葬了,就來不及了。”

“聖女,錦繡公主的聲音甚是虛弱,若她一意孤行,怕真的會死在萬毒林裡。”如花小心翼翼的看了安心一眼,低聲道。

“死了就死了。”安心剝了一粒瓜子塞進吱吱嘴裡,面無表情的道,“再說,你當她那麼容易就會死去麼?她和安連城還有楚奕聯合對我說謊,什麼言之鑿鑿的假死藥失去武功,真是滑稽,她既然有膽子闖玄族,我又何不忍心的?你告訴她,要死趕緊的死,別髒了玄族的萬毒林。”

如花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沒料到安心說的如此不留餘地,聖女對錦繡公主的敬重她看在眼中,那可是摻不得假的,時過境遷,母女反目成仇,連半點情意也剩不下了麼?

“怎麼?難道你要我八擡大轎將她請進來和她笑呵呵的敘說母女情意?”安心面色微冷的看了她一眼,諷刺道,“誰知道她這次來玄族打的什麼鬼主意,你若不想玄族出事或者你願意違逆玄璃的命令,就將她放進來!”

“屬下不敢!”如花面色一白,跪在地上鄭重道。

“不敢還如此多的廢話?”安心美眸凌厲,語氣不容置疑,“下去!除非她死了,否則別來通知我!念在這具身體是她十月懷胎所生,我會給她收屍的,就將原話傳給她,一字不漏!”

如花再不敢多言,戰戰兢兢地的退了出去。

安心見她身影消失,斂去眸中的厲色,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能狠下心腸殺之的女人,如何會沒有算計?

“聖女,少主來信。”芙蓉手中拿着一封信箋走進房間。

安心眸底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伸手接過芙蓉遞來的信件,緩緩的打開,快速的瀏覽了一遍。

說的無非是關於老皇帝之死所造成的連鎖反應和他與西楚開戰的兩軍部署。

老皇帝在這個節骨眼上歿了,東凌自然不能抽出空來去援助玄族和西楚的戰爭,凌亦痕和楚奕如今是各拼本事,一個名望大如皇權的世子,一個是坐在儲君之位的攝政王,東凌的天下就看兩人孰勝孰敗。

東凌朝堂如今爭執不下,隸屬於老皇帝一派的支持凌亦痕登基上位,而楚奕這些年暗中培植的勢力也紛紛現了身,一改原來的兩不相幫,公然站在楚奕的陣營,當然也不乏猶豫不決的人。

東凌朝廷就是一鍋粥,有人想站對了陣營將來好加官進爵,名利雙收,也有老皇帝的死忠黨,對凌亦痕深信不疑的堅持擁護攝政王上位。

最讓安心覺得驚訝的是雲丞相,這個在她看來百無一用的雲丞相竟然投靠了楚奕,也許他早就是楚奕的人,只是隱忍不發,也許老皇帝一死,他覺得跟着新帝不能再安享榮華,打算另謀一條出路。

文武之首都被楚奕握在手裡,凌亦痕的處境堪憂啊,安心捏着信紙的手緊了緊,脣瓣抿緊。

楚奕打的是清君側的名義,質疑凌亦痕有不軌之心,一他沒說自己想篡位,加上玉王府世代忠良,他打着爲國爲民的旗號站出來爲老皇帝鳴不平,實在是最恰當不過了,沒人會懷疑他的用心不良,二他受人推崇,且有理有據,百姓被他牽引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她當面現身在東凌協助凌亦痕,也許事情會有轉機,安心皺眉思索,可是她發誓不再輕易踏出玄族的,這纔沒幾天就要反悔麼?

說不定楚奕就等着她自投羅網呢,但是憑她的武功,楚奕想掣肘住她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去還是不去?

“聖女,少主交代屬下,讓你切勿出族。”芙蓉看出了安心蠢蠢欲動的心思,立即開口勸阻道,“少主說攝政王不是廢物,更不是扶不起牆的爛泥,雖然眼前的難題很難解開,但你該相信他能反敗爲勝,最起碼不會讓楚奕輕輕鬆鬆的就得逞。”

聞言,安心狠狠的吐了一口濁氣,凌亦痕既然能從這一代的皇室子弟中脫穎而出自然是有本事兒的,但關鍵是楚奕的心機和籌謀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難道東凌最後的結局真是凌素素坐上女帝的位置?然後凌素素將東凌舉國相送?

“芙蓉,你去將凌素素帶進來,就說我願意見她了。”安心神色幽冷的吩咐道。

芙蓉一愣,隨即規規矩矩的走了出去。

安心有些煩躁,這一蹚渾水是不想沾也要沾了,凌亦痕爲她做的實在太多,她即便再不願意插足外界的事兒,也不得不適當的幫他一把。

趁着凌素素還沒進來的空檔,安心又將玄璃的信細細的掃了一遍,如今玄族和西楚已經開展,就如她以前猜測的一般,玄族屯兵千年,貴精不貴多,但三國對玄族的存在還是有所防範的,所以即使是千年的時間,玄族的兵力也只能與三國持平,但戰鬥力相差的就不止一個層次了。

第一戰,玄璃趁西楚還在排兵佈陣的時候,主動出擊,利用玄族埋在西楚境內的探子,將身爲主將的楚逸痕所安排的各處兵力摸了個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句話在戰場上同樣通用,玄族五十萬大軍駐紮在西楚邊境五十里外,在前兩日的時候就開始了第一波的進攻。

因爲在進攻之前,玄璃在前晚上偷襲了上陣的將軍,雖然被楚逸絕的暗衛發現,但他玄力高絕,有驚無險的出了西楚營地,且成功的拿走了打頭陣的那位將軍的頭顱。

出師未捷身先死,西楚的第一戰就被玄璃大亂了軍心,還沒開打呢,將軍就莫名其妙的被敵軍給殺死了,擱在哪邊的隊伍上,對士氣都是個很大的挑戰。

見西楚軍心微微出現渙散,在第二日玄璃發動攻擊,先行派遣了一萬人分成十支小隊,每隊的隊長是由玄族人擔任,那些玄族人有的會幻術,在戰場上佈置了幻境,雖然他們比不上幻殺的十分之一厲害,但勝在出其不意。

第一戰,小試牛刀,以玄族大勝爲結局。

安心想着下一回玄璃在這方面估計就佔不到便宜了,楚奕算無遺漏,玄力的優勢他不是不清楚,之所以這些天他沒有動作,不過是忙着對付凌亦痕順便在輪迴海調兵遣將了。

玄族人個個身負玄力,普通的武林高手在他們面前,很難討好,楚奕想讓西楚不落下風,唯一能打的主意就是輪迴海。

輪迴海繁衍千年弟子也甚是強盛,從她在輪迴海短短停留了一日就看的出來,那個小島的上上下下,無人不對楚奕打心眼裡的服從。

一個陌生的血脈,竟然成了輪迴海的少主,而且將所有人收服,這份本事兒,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那四大護法,說不定隱隱也知道楚奕不是上任神女的孩子,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四人的權利被架空,反抗又如何?

從輪迴海調大批人馬來西楚,需要一些時間,玄璃若不多備些制敵的法子,想如第一次這般初戰告捷是不可能的。

玄璃不用她擔心,畢竟玄族兵力擺在那裡,還有玄凌相助他,兩人合力,就算有楚奕背地裡爲西楚出謀劃策,最起碼能打上一個平手。

最憂心的還是凌亦痕,東凌內憂外患,而老皇帝的失望,更加劇了禍亂的嚴重性,雖說玄族和西楚開戰是在西楚的邊境,但一國不平,也天下不平,東凌現在急需一個主心骨來挑起大梁,若沒有楚奕從中作梗,凌亦痕是極適合的。

安心搖頭嘆了一口氣,楚奕可真夠忙的,既要爲西楚開戰玄族而暗中幫忙,又要應付凌亦痕,還有南雲,月弦險之又險的救回了八公主,楚奕的那一招也算是落空了。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西楚不會做出讓別人黃雀在後的事兒,所以南雲必須要攙和進來,八公主沒死,他或許會重新動手然後嫁禍給東凌,又或許會直接在別的地方弄出動靜。

總之,這場四分勢力的爭奪戰,無人能作壁上觀,也無人能退縮,必須要戰,羣雄逐鹿,鹿死誰手,端看誰的籌謀更高,誰的手段更厲害,誰的鐵騎更兇狠,說公平也說公平,說不公平也不公平。

雖說西楚帝佈置了十多年,有十足的準備,但他既然想獨佔鰲頭,就註定西楚要孤軍奮戰。

安心正想的入神,去而復返的芙蓉挑了珠簾進來,後面跟着的是面色蒼白,羅裙上還帶着點點血跡的凌素素。

“聖女,錦繡公主來了。”芙蓉面色有些複雜的瞥了凌素素一眼,行禮道,“屬下先行告退,若是有事兒,聖女可以叫我。”

安心擡眸目光平靜的看了一眼凌素素,點點頭。

芙蓉腳步極輕的退出了房門,還將房門掩好。

“坐。”安心言簡意賅的吐出一個字。

凌素素目光包含了多種情緒,凝視了安心好半響,才邁步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你不是不想見我麼?”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凌素素率先打破寂靜。

“好歹母女情分一場。”安心半倚在軟枕上,脣角掛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淡淡的道,“若我始終不見你,你會原路返回麼?”

“不會。”凌素素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

聞言,安心低低一笑,清脆悠揚的笑聲縈繞在房間裡,餘音繞樑,久久不散,須臾,她收了笑意,溫聲道,“你這點還是跟我很像的,不達目的不罷休。”

凌素素眸光充斥着痛苦之色,深深的看了安心一眼,隨即垂下頭,一聲不吭。

安心挑了挑眉,費盡心機的要見自己一面,現在見到了又不說話是怎麼回事兒?是無言以對還是有太多的話想說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老皇帝昨兒個死了。”安心眉目透着一絲冰涼的色澤,淡淡的道,“若你再不抓緊點時間,他就該入皇陵了,如今也到了夏天,天氣炎熱,屍體放久了會腐敗,我知你喜歡老皇帝,還是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不急。”凌素素徑自低垂着眼簾,聲音有一絲艱澀,“我在這裡待一天就走,不多留。”

安心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內室陷入沉寂的氛圍,連空氣似乎都受到了某種物體的擠壓,如膠凝住,難以呼吸。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兒。”凌素素擡起眼眸,看着安心,神色認真的道,“我女兒沒你如此優秀,你是鳳星,你本該出生在這裡,卻因緣巧合的降落在異世,所以你在那個時空,根本活不過三十歲。”

安心眉峰一冷,面色露出些許的訝色。

“如果可以,我怎麼捨得送我親生的女兒去死。”凌素素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阻止語言,又似乎在平復心中的動盪,“國師預言,她活不過五歲,我不相信,我知道連城是大皇子的人,我天真的以爲只要遠離了權謀爭鬥,她就會轉危爲安,不再有生命之危,連城知道我的想法,他也就由着我,但人算不如天算,在你來這裡的那一天,我的女兒就如國師的預言一般,死了,我就去了一下如廁的功夫,她偷偷的跑出門,去村裡的小河旁玩耍,不慎失足跌落河裡,等我心慌意亂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斷了氣,我才恍然明白,國師的話不是空穴來風,這是上天註定的,大皇子也順着我的心意,讓我安安生生的在村子裡度過了一年,直到收到了安心死去的消息,他才和連城趕到村子裡,施行了招魂術,將你的魂魄從異世牽引過來,重新代替安心活下去,我不想她孤零零的躺在棺材裡,慢慢腐朽,我沒多想便同意了,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就是真正的安心,也是我親生的女兒,但是我有時候忍不住的想,會不會你壓根就沒換魂魄呢,你是她,她是你,我既希望你能想起她的記憶,又想你徹底的做你自己,我心情很矛盾,所以我經常會問你是否想起了那些過往。”

安心怔忪的看着凌素素,眼神一陣恍惚,原來這纔是她入駐安心身體的真相麼,前世的她和這世的安心在同年同月同日死去,她被楚奕招來異世,代替安心生活下去。

凌素素沒殺害安心麼,她也是迫不得已麼?

“若不是上天陰差陽錯的安排,你本就是我的女兒,你錯生在異世,回來這裡是必然的結果,她的死也是必然的。”凌素素收了外泄的情緒,語氣平靜,“西楚帝的野心強行加諸在大皇子的身上,不論是用計謀奪了輪迴海的少主之位,還是霸佔了玉華的世子之名,都不是大皇子所願意的,但他爲臣爲子,有着不可逃脫的責任和義務,連城也只是他這條路上的一個棋子。”

“終於說到正題了麼?”安心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壓下心口那一絲的悸動,聲音儘量做到沉靜無波,“說來說去,你還是來爲楚奕做說客來了,他有他的苦,我能理解,但這不代表我能接受,當初的凌亦痕還有玄凌,他們被迫無奈,我無法容忍,如今自然也不能接受楚奕的苦楚,即使你說的再天花亂墜,我也一笑置之。”

“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凌素素嘆了一口氣,蒼白了臉色顯出不正常的潮紅,“雖然大皇子隱瞞了你,但他並沒有做出傷害過你的事兒不是嗎?你可以懷疑他對你居心叵測,卻不能否認他是真心愛你。”

“串通我的父母榨乾我最後一絲的利用價值這不是傷害?他欺我瞞我騙我利用我,將我哄的團團轉這不是傷害?”安心吼了兩句後情緒忽然平穩下來,眉眼有些倦怠的擺擺手,“你知道我沒心沒肺,除了在乎那幾個掛在心上的人我從來都不是悲天憫人的性子,他要江山,我可以幫他去奪,你都不在意東凌的江山是否會改名換姓,我又何必關心?我恨的不是他將我招來異世,而是他假借愛的名義將我傷的體無完膚,如果一開始他就告訴我他的身份,我未必不能接受現實,既然你說安心註定是要夭折的,那我的倒來也是命中註定的,無論是你,還是楚奕,寧願死守秘密,也不願告訴我真相,是覺得我知道後會大發雷霆,不受你們控制麼?”

“若我一開始就向你和盤托出,你是否會和小時候一般那樣的和我相處?”凌素素沒聽清她前面說的一大段話,她的關注點落在那個‘如果’的詞語上。

“沒錯。”安心神色冷靜的可怕,臉上是波瀾不驚的平和,“如今我和你們劃清了界限,所以我以前的那些想法告知你也沒什麼關係。”頓了頓,“我的脾性如何你是真不瞭解還是裝作不瞭解?我在乎的人喜歡的人我會用盡我所有的力氣去維護,哪怕他和全天下爲敵,我也會奮不顧身的站在他身後,就算楚奕是真正的玉華,他想反了老皇帝,坐擁江山,我也未必不能認可,男兒有壯志凌雲的氣魄這是好事兒,他想成就一番大事業名留青史我爲什麼要反對?我愛的是他那個人,不是那一層玉王府世子的光環,他是西楚大皇子也好,東凌世子也罷,他若對我坦言相告,說他想要一統山河,萬古留名,我又怎會不願意跟隨他?”

“如果你剛來的那一天我就說你不是我真正的女兒,你還會視我如親生母親麼?”凌素素眸光碎出一抹痛色,聲音很輕,幾不可聞。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親生的母親,但這九年,我哪一日不是將你奉爲親生孃親?”安心眸底劃過一道嘆息,幽幽的道,“親情的維持不單單是靠血脈,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我剛來的那一個月,整日唉聲嘆氣,是你將我從頹廢的狀態中拉了出來,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發誓我會窮盡一生的力量來保護你,也許你不知道,在我心底,楚奕的分量不及你,我記得是月弦還是凌亦痕問過我這樣一句話,若是讓我在你和楚奕之間選擇一個,我會選誰,我當時沒回答,但心底卻有了答案,我願意選你,後來我對楚奕的愛越來越深,但你們兩個的天平從未均衡過,我偶爾會胡思亂想,如果有一天,你和楚奕同時有危險,我會先救誰,毫無疑問是你,但救了你後我會和楚奕同生死,你給我的不止是生育之恩,更多的是養育之恩和九年朝夕相處所產生的不可分割的親情。”

凌素素身子一顫,似乎沒想到安心會說出如此的一番話,心坎傳來陣陣的刺痛,眼眶有淚涌出,她卻無半點知覺,怔怔的看着安心,心痛的幾乎麻木了。

“原來我一開始就錯了…”良久,凌素素擡手捂住胸口,噴出一大口黑色的血,顯然是中了萬毒林的毒,她顧不得擦拭脣角的血漬,雙目無神的自言自語。

“對,一開始就錯了。”安心眸光微閃,安然不動的坐在榻上,並沒有去扶起他的打算。

凌素素慘然一笑,安心不是喜歡把自己的心思攤開赤果果的晾在陽光底下的人,現在她既然這麼做了,就表示她們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題外話------

~哎,應廣大美人們的要求,楚奕該拖出去狠狠的鞭打~那多多就不客氣了~愛你們,╭(╯3╰)╮,文文在完結的尾聲,多多儘量做到不留遺憾和漏洞

請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薦本書,切記分享越多更新就越快哦!!!

小提示: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