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分鐘後,一行五人到達了老城區盛秀竹所在的四合院。
劉美芸正拿着掃帚掃院子裡的落葉,咋看到戰瑾瑤帶着聶相思和三個孩子出現在大門口,驚得立在當場,盯着聶相思都忘了說話。
聶相思看到劉美芸,對她笑了笑。
戰瑾瑤牽着勵遠和時勤跨進門檻,朝劉美芸走,視線掃了眼盛秀竹的臥房,壓低聲音說,“劉姨,我媽呢?午睡了?“
劉美芸大弧度提了口氣,只看了眼戰瑾瑤,目光便直直鎖着牽着時聿朝這邊走來的聶相思,訥訥說,“夫人午睡已經醒了,現在佛堂。”
戰瑾瑤頓時頭疼,雙眼轉向佛堂所在的方位。
自從盛秀竹知曉戰瑾玟是戰津和柳絮姿的骨肉,而自己的親生女兒“胎死腹中”,大受刺激,回來沒兩天,又是請道士做法,又是請風水大師看方位,最後直接挑了間房間改成了佛堂,誠心禮佛。
說什麼從今往後她要一心向佛,不再理塵俗之事。
更誇張的是,她說她現在已經是個出家人,出家人沒有親人……
所以盛秀竹現在看到戰瑾瑤都是叫她——女施主!
戰瑾瑤已經快被盛秀竹折磨得精分了!
聶相思這時走了過來,娉婷站在劉美芸面前。
劉美芸雖在丈夫趙銘那兒知曉聶相思還活着,但這麼久以來,她還沒真正跟聶相思碰過面。
所以當真真實實看到聶相思時,仍覺心頭震撼戰慄。
“劉姨。”
聶相思對劉美芸微笑。
劉美芸吸氣,眼圈微紅了紅,“小小姐。”
聶相思伸手握了握劉美芸的手臂,低頭對勵遠時勤時聿說,“這是劉奶奶。”
“劉奶奶。”
勵遠時勤時聿乖巧看着劉美芸道。
劉美芸看着這三個萌帥漂亮的小傢伙,心頭難免蕩起些些感動來。
……
“媽她一般要在佛堂待多久?”
一行人搬了凳子椅子坐在院子裡,盯着佛堂看。
戰瑾瑤愁悶的捏着鼻樑,“一待就是三五個小時。”
三五個小時?
聶相思皺眉,轉看向戰瑾瑤,“那豈不是要晚上纔出來?”
戰瑾瑤放下手,長長的嘆,苦笑道,“這算什麼?有時半夜三更就起了。”
“啊?”聶相思盯着戰瑾瑤。
“母親大人現在是爭分奪秒的禮佛,不分晝夜。”戰瑾瑤皺緊眉,低低說。
“夫人心裡有恨有怨也有愧和痛。”
劉美芸端着水果出來,放到小桌上給勵遠三兒吃,聽到戰瑾瑤這般說,忍不住開口嘆道,“當成寶貝寵愛了二十多年的女兒是毀了她幸福的女人生的也就罷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卻被告知沒出生就沒了,換誰都受不了這刺激。”
劉美芸低頭看戰瑾瑤,“夫人最近許多行爲都很難讓人理解,可細細想,卻也都能體諒。夫人禮佛,無非是爲’四小姐‘。”
戰瑾瑤目光倏地飄茫,眼球裡也慢慢起了層紅,嘴脣輕顫了幾下,啞然道,“我爸和爺爺將這件事瞞得太好了,就連我和大哥都不知道戰瑾玟其實……他們對我媽真的太殘忍了。”
“這件事總也怪不到老爺子頭上。老爺子能怎麼辦呢?”劉美芸搖頭。
“是啊,我爺爺有什麼錯。錯的是我爸!”戰瑾瑤勉強扯扯嘴角,“可是,錯的人卻並不覺得自己錯了。”
劉美芸看了眼戰瑾瑤,在心裡嘆息了聲。
聶相思盯着佛堂看了片刻,突然看着勵遠三兒說,“我們去找奶奶吧。”
戰瑾瑤和劉美芸同時看向聶相思。
聶相思從椅子上站起,眨眼看勵遠三兒。
勵遠抿抿嘴脣,從凳子上站起。
時勤時聿便也跟着梭下凳子。
聶相思帶着勵遠時勤時聿朝佛堂走了去。
戰瑾瑤無意識的從椅子上站起,輕蹙着眉,緊盯着聶相思四人。
……
聶相思走到佛堂門前,低頭分別看了看勵遠時勤時聿,方伸手叩了叩門。
叩門後三四秒,聶相思都沒聽到從裡傳出任何聲響,才道,“媽,我是相思。”
聶相思說完,屋子裡依舊半點聲音也無。
聶相思眼睫輕閃,說,“媽,您不說話我就當您同意我進來了。”
盛秀竹還是沒出聲。
聶相思也沒含糊,伸手輕輕推開了門。
門一開,濃濃的香火味從裡飄了出來。
聶相思含脣,視線在裡掃視了遍。
屋裡的四壁都貼着佛像,大約也是有講究的。
而盛秀竹就面朝金身佛像跪着,一身的素淨,一手拿着佛祖一顆一顆的撥,一手舉着,虎口處也掛着一串佛珠。
她閉着雙眼,嘴脣輕輕蠕動着,似是在念着什麼。
聶相思還比較鎮定。
勵遠三兒已經看傻了。
大約都以爲自己在寺廟裡,或是在看古裝電視劇。
聶相思用眼神示意勵遠三兒保持安靜。
勵遠時勤時聿都對她點點頭。
聶相思才擡步跨了進去。
勵遠時勤時聿也跟着笨拙的走了進去。
聶相思走過去站在盛秀竹身邊,低頭看盛秀竹。
見盛秀竹始終閉目唸佛,面容安靜,彷彿根本沒察覺到有人進來般自若。
聶相思眼皮輕合,掃到盛秀竹旁邊的蒲團,便曲腿跪了下去,看着她小聲道,“媽……“
“……”盛秀竹甩都不甩她。
聶相思盯着她,一眨不眨的。
勵遠時勤時聿站在盛秀竹和聶相思身後,三臉蒙圈。
接下來沒有十五分鐘,也有十分鐘的絕對靜止狀態。
聶相思保持一個姿勢盯着盛秀竹。
盛秀竹也保持一個姿勢沒變過。
勵遠三兒已經被兩人征服,坐在了地板上。
已經快六月,倒也不冷。
聶相思直勾勾看着盛秀竹,整個人就像被施法定住了般,其實她腦子一直在轉,想着怎麼開口能讓盛秀竹理理她。
直接說她帶她的孫子來看她麼?
這樣說行是行,只是……
“咳……”
聶相思腦子正在飛速運轉,盛秀竹冷不丁睜開了雙眼。
聶相思心口一顫,錯開眼咳了起來,可眼裡分明有笑沁了起來,嗯,大概覺得自己也有那麼點搞笑!
盛秀竹端着一臉的不食人間煙火,疏離冷漠的看着聶相思咳嗽。
聶相思瞄了盛秀竹好幾眼,實在被她這樣的眼神盯得很不好意思了,才撫着胸口勉強止住了咳嗽,跪着轉向盛秀竹,眼睛都不敢跟她對視,悻悻舔了舔嘴脣說,“媽,我帶勵遠時勤時聿來看你。”
盛秀竹保持冷漠臉,但眉頭已經迷惑的擰了起來。
聶相思眼睫扇動了幾下,忙抻直背,看向勵遠時勤時聿,說,“那個,你們三個,過來。”
盛秀竹,“……”
勵遠時勤時聿看了看盛秀竹,從地板爬起來,乖乖走到聶相思身邊。
盛秀竹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站定在聶相思邊上的三個小傢伙,拿着佛珠的雙手都捏緊了。
聶相思抿脣,“媽,這是勵遠,這是時勤時聿。”
“……”盛秀竹掉着一口氣,眼珠子有些捨不得的,從小傢伙們身上轉開,茫然的看着聶相思。
聶相思對她笑笑,紅着臉說,“他們是我和三叔的孩子。”
盛秀竹抿着的雙脣一下張開,視線匆忙混亂的跳到勵遠和時勤時聿身上,大拇指無意識的掐着拂珠。
聶相思垂垂眼,看向勵遠時勤時聿,柔聲道,“她就是奶奶。”
“奶奶。”勵遠道。
時勤時聿跟着道,“奶奶。”
盛秀竹震驚得都坐了下來,雙眸不知錯愕還是其他,漲得通紅。
……
“這,這是真的麼?我沒有在做夢吧?”
連着一兩個月,這是第一次盛秀竹在禮佛時間邁出了佛堂。
院子裡,盛秀竹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墜,拉着時勤時聿的手不放,激動的哽咽。
聶相思拉着勵遠與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盛秀竹,“媽,您要是不相信,您不如掐掐時勤時聿,看他們疼不疼,疼就是真的。”
時勤時聿同時看向聶相思,小眼神各種無語。
聶相思低頭,看着勵遠笑。
勵遠也小弧度的扯了扯嘴角。
“你這孩子,出的什麼餿主意。”
盛秀竹哭着瞪聶相思,看着時勤時聿,簡直喜歡得不得了,“你們這麼乖,這麼可愛,奶奶才捨不得掐你們。”
“還是奶奶好。”時聿嘴甜的,抱住盛秀竹說。
盛秀竹心都化開了,輕輕撫時聿的小腦袋,“奶奶的乖孫子。”
“奶奶,你看到我和我弟不高興麼?”
時勤伸手摸摸盛秀竹的臉。
“高興,奶奶怎麼會不高興。”盛秀竹說着高興,眼淚卻掉得更厲害。
大約是近來令她備受折磨痛苦的事太多,而時勤時聿的出現,又令她驚喜過甚。
兩廂極端的清晰衝擊下,盛秀竹便失控了。
“奶奶高興,爲什麼哭?是因爲太高興了麼?”
時勤輕輕抹盛秀竹眼角的淚水,說話的聲音稚嫩而童真。
盛秀竹握住時勤的小胖手,愛得不行的往掌心裡揉,哭着用力點頭,“奶奶太高興,太驚喜了。奶奶沒想到,真沒想到……我的寶貝們,奶奶真是太喜歡你們了。”
時勤時聿對看了眼,揚起白生生的小臉對盛秀竹笑,“我們也喜歡奶奶。”
“嗚唔……”盛秀竹抱住時勤時聿,兩邊臉分別貼着時勤時聿的半張小臉,心裡仍是被極致的痛和極致的歡喜衝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