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通話,將手機遞到手下手裡時,突然說,“抱歉樑小姐,今天實在不巧,我正好碰到有私事要處理,不便招待樑小姐。下次得空再邀樑小姐到家中做客。”
慕卿窨這話一出,不僅是樑雨柔怔住了。
便連徐長洋和翟司默等人都愣了,紛紛不解的看向慕卿窨。
慕卿窨面色自若,含笑看了眼一旁的手下,“替我送樑小姐回去吧。”
手下點頭,看着樑雨柔,“樑小姐,請吧。”
樑雨柔今日走這一遭,已是六神無主。
說是嚇得“魂不附體”也不爲過。
現聽慕卿窨突然提出要送她走,樑雨柔實在難以相信這般輕易,惶然的盯着慕卿窨那張俊美看不出實際年齡的臉,出口的每個音節都在輕顫,“送,送我回去?”
慕卿窨點頭,隨即吩咐另兩名手下架走了塍殷。
塍殷被拖走時,殷紅的雙目死死盯着樑雨柔,眼眸裡卻是辦法責怪都沒有,反是濃稠的不捨和眷戀。
然而,直到他被拖下去,樑雨柔都沒看他一眼。
之後,樑雨柔也在戰戰兢兢中被送出別墅。
“卿窨,你幹麼放她走啊?”翟司默萬分不理解的看着慕卿窨。
慕卿窨伸手握握翟司默的胳膊,溫和說,“不是我要放她走,是廷深的意思。”
“啥?”翟司默驚得皺眉,瞪着慕卿窨,“我沒聽錯吧?”
徐長洋輕抿脣,盯着慕卿窨,“廷深讓你放了樑雨柔?”
慕卿窨頷首,“廷深應該另有打算。”
徐長洋和翟司默聞言,彼此看了眼,眉頭雖都疑慮的皺着,但也沒再說什麼。
……
擄劫事件後十天,戰津垂危。
戰廷深聞訊趕到醫院,戰曜正握着柺杖低頭站在病房外,神色不明。
戰廷脩和戰瑾瑤,以及戰瑾玟都在病房裡。
戰廷深看着戰曜,重吸了口氣,走上前,站定在戰曜面前。
戰曜沒擡頭,聲音是厚沉的沙啞,“進去吧。你爸他,快了。”
戰廷深攥了雙拳,深深看了眼戰曜,猛地轉動步伐,走進了病房。
“瑾玟,爸爸就要走了,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興是迴光返照。
戰廷深進病房時,戰津躺在病牀上,面龐倒是有幾分清明的。
“爸爸,瑾玟只有您。您不能丟下瑾玟一個人。”戰瑾玟悲慟的抓着戰津只剩皮包骨的手,哭成了淚人。
戰瑾玟的悲傷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如今在這個世上,她的確只有戰津可以依靠,也只有戰津會無條件,不要求回報的對她好。
若是戰津一命嗚呼,戰瑾玟便再沒有可以爲她說話奔走,萬事以她爲重的人了。
她戰瑾玟,從此以後,將會孤立無援!
戰廷深面色冷凝,站在捂着嘴默默落淚的戰瑾瑤身畔。
戰瑾瑤含淚看了他一眼,便將頭輕輕靠在了他胳膊上。
戰廷深抿緊脣,目光深凝看了眼戰瑾瑤。
“爸爸,您不要走,您得陪着瑾玟啊。沒有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爸爸,您忍心扔下我一個人不管麼?”戰瑾玟用力握着戰津的手,嗡嗡的哭。
戰津雙眼嚼着淚,“爸爸會一直看着你,保佑你。你不是一個人。”
“嗚嗚……爸爸,您堅持住好麼?我現在真的不能沒有您。我求您了。”瑾玟許是止不住內心奔涌的傷感和恐懼,哭聲漸大。
“爸爸,我害怕,我一個人害怕,嗚嗚……”
“我不知道一個人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爸爸,您別走,爸爸……”
戰津顫着擡起另一隻手去撫戰瑾玟的臉,一張臉狠狠顫動,“爸爸也不想離開瑾玟,爸爸沒辦法。”
“嗚嗚,爸爸,我們送您出國,國內治不好,我們去國外治好不好?爸爸。”戰瑾玟哭得眼淚糊住了睫毛,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戰津一雙混暗的眼睛亦是塞滿了淚水,念念不捨的看着戰瑾玟。
大約在這個世上。
戰津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戰瑾玟了吧!
“瑾玟,你跟你大哥和二姐先去外面,爸爸有話跟你三哥說。”戰津輕輕撫戰瑾玟的臉,費力說。
“……”戰瑾玟眨眼,抿着哭紅的脣,看了看戰廷深,又看了看戰津,倒是順從的起身,朝病房門口走了去。
戰廷脩和戰瑾瑤也分別看了眼戰廷深和戰津,出去了。
三人一走。
病房裡便只剩下戰廷深和戰津兩人。
戰廷深站在牀尾,黑眸幽沉盯着奄奄一息的戰津,削薄的脣抿得筆直,並未主動開口。
戰津緩慢將眷顧的目光從門口收回,看向戰廷深。
……
珊瑚水榭。
戰廷深趕去醫院後不久,盛秀竹便來了。
這個時間,勵遠時勤時聿都在上學。
聶相思讓張惠煮了茶,準備了水果。
但盛秀竹從到別墅,便一言不發,茶一口沒飲,水果亦是一口沒嘗。
見她這般。
聶相思知道,她大礙是知道戰津病危的消息了。
聶相思看着盛秀竹似木頭似的坐在沙發裡,一雙眼毫無焦距的盯着某個點。
側臉看上去那麼冷漠,卻又彷彿是,悲涼入了骨。
盛秀竹在沙發裡怔坐了近一個半小時,忽然收回目光看向聶相思,聲音因爲長時間不說話有些暗啞,“在屋子裡坐得久了,怪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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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相思眼波微動,看着盛秀竹,“要不我陪您去花園走走吧?”
盛秀竹點點頭。
……
聶相思在後花園陪着盛秀竹走了一二十分鐘。
期間,盛秀竹一直在跟她說話,卻每一句話都不見重點。
聶相思也都耐心聽着。
實則是。
聶相思也分不清盛秀竹此刻最真實的心情。
對於一個背叛了婚姻,還將他與小三的孩子,來了個狸貓換太子,放到她身邊撫養。
自己視若掌上明珠的孩子,到頭來竟是自己的丈夫和小三的女兒,而自己的孩子卻無緣看看這世界一眼。
這種事,全世界沒有哪一個女人能承受得了。
聶相思想,盛秀竹必定是恨狠了戰津。
可當這個跟自己孕育了四個孩子的男人,有一天真的要死了。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了這個男人時,盛秀竹的心情,除了恨,會不會還有些別的?
走到花園花圃,盛秀竹突然停了下來,盯着花圃裡那些嬌妍盛開的花兒看,“在我嫁到戰家的前幾年裡,老宅的花園裡,種了一大片的滿天星,各種顏色的滿天星。”
聶相思看着盛秀竹,大眼裡暈着淺淺的疑惑,不是很懂她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滿天星是我最喜歡的花。它沒有牡丹尊貴,更沒有玫瑰嬌豔,甚至也不是什麼昂貴稀有的花種。可我就是喜歡,沒有原因的喜歡。”
盛秀竹說着,拉着聶相思坐到了花圃旁的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眸光幽長看着前方,“戰津知道我鍾愛滿天星,所以在後花園親手種了一片,每日悉心照料培育,所以每一年的滿天星開得都極好,極美。”
聶相思心襟微顫,盯着盛秀竹。
盛秀竹無意識的抓緊了聶相思的手,眼角微微的爬上一縷紅,“這大概是他爲我做過最浪漫最用心的事。也是我後來無數次妥協原諒的原因所在。我總以爲他其實是愛我的,我自我欺騙,麻痹,將他所犯的錯歸結於每個男人都會做錯的事。所以,只要他回心轉意,把心思重新放回家裡,放到我身上,我便不再計較。”
“剛開始,他大概也是覺得自己錯了,對我很好很好,也承諾不會再跟那個女人聯繫。我信了。並且我真的原諒了他。你知道的,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身爲女人總是越發的敏感,一點風吹草動便能調動女人那顆偵探的心。我暗暗的觀察戰津,終於讓我發現,他根本沒有跟那個女人斷絕聯繫。我跟他鬧,他開始會哄着我,但他不再說會跟那個女人了斷的話。這樣久了,他連哄我一下都不肯了。我憤怒至極,便將花園那片滿天星親手拔了,一根不剩。”
“我以爲拔了那些滿天星,就能把他也從我心裡拔掉。”
盛秀竹紅着眼看聶相思,面容苦澀自嘲,“可是在過去的那幾年,他已經在我心裡紮了根,我若是想拔掉他,就得承受得起連根拔起之後,心裡破的那個洞的痛楚,我知道我自己在當時承受不起。”
“你知道嗎相思?那時候,但凡他看一眼手機,我便以爲是那個女人找他來了。他出一次門,我就會覺得他是去找她了。他每個夜不歸宿的夜晚,我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心裡的痛,根本沒人能說。”
聽到盛秀竹的話,聶相思整顆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因爲她,完全能體會到盛秀竹當時的絕望和痛苦。
她是真真切切的經歷過,而聶相思只要想到她家三叔要是也這樣對她,她可能會痛死吧!
聶相思輕閉了閉眼,連想都不敢想有這種可能。
“我曾一度覺得,戰津便是這個世界對我殘忍的源頭。一個男人若真想對一個女人狠,是真的會不留餘地。就是你血濺當場,他也懶得看你一眼。”盛秀竹悲哀道,“這些都是戰津讓我明白的。我愛過他,後來不愛了。我以爲最差也是這樣的結果。可是最後,我恨他。但是他死了,我還怎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