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外再次傳來汽車引擎聲,已是半小時後。
在這半小時中,喬伊沫兀自坐着,面色冷淡,不怎麼搭理林霰。
林霰試着找了幾次“話題”,無一都被喬伊沫無視,傻子都看出喬伊沫在刻意冷落和忽視她,便也不再費勁兒找“話題”。
只是封園上上下下都已默認喬伊沫是未來的女主人,喬伊沫賴懶的不理人,封園的傭人也都看出喬伊沫不喜林霰,連杯水都沒給林霰上。
即便是準備水果和飲料也都只准備喬伊沫一人份兒的,放到她面前,“小氣吧啦”的!
林霰沒什麼反應,興許是真的覺得沒什麼,興許有什麼只是沒表露出來。
聽到引擎聲,林霰眼睛倏地一亮,上身同時前傾,下一秒就要站起來了。
可餘光瞥到穩穩坐在沙發裡,頭都沒擡的喬伊沫時,林霰傾斜的上身微微停頓,隨即倒不急着起身,伸直背,眯眼看向別墅門口。
不過幾秒,一道修長挺拔的男人身姿邁了進來,他右手握着一根玄色柺杖,步伐看似穩重沉着,實則凜冽迅疾。
林霰看到人,嘴角禁不住勾了起來,雙眼裡的光芒旺盛得似要把人灼穿,毫不掩飾滿心的愛慕,“阿窨,你回來……”
“塍殷,先送林小姐回去。”
林霰話還沒說完,清冽冰寒的男人氣息從她身側,半秒都沒停留,便徑直走向喬伊沫。
林霰怔住,臉上因爲男人的出現而浮現的紅暈點點退散,蒼白僵硬的緩慢轉過,眸光恍惚猶疑的盯向已不由分說托起喬伊沫的手,將她從沙發里拉起的男人,嘴脣控制不住的抿緊。
沒有料到慕卿窨趕回來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喬伊沫被慕卿窨攥着手腕從沙發裡半強迫的扯起時,喬伊沫有些意外,意外到忘了甩開他的手,便讓他輕鬆的拉了起來。
從頭頂砸下的目光深沉強烈,喬伊沫捏緊拳頭,看着被慕卿窨緊緊握住的那隻手,雙眼閃現幾秒的怔忪。
感覺到身體拽動着前傾,喬伊沫吸了口氣,脣角陡然間冷繃,分離將手從男人寬闊的手掌間掙出,擡頭,烏黑分明的大眼強硬冷銳的直戳嚮慕卿窨。
慕卿窨扣住空了的手掌,除卻眉宇微蹙起的小峰,清雋的面容則是一如既往的淡薄縹緲神情,深深沉沉的盯着喬伊沫。
“林小姐,請。”
塍殷看了看慕卿窨和喬伊沫這架勢就覺得不妙極了,趕緊對林霰道。
林霰在沙發裡,背脊直得像一棵樹,雙手死死揪着裙子,眸底發紅盛滿了委屈,柔弱的望着慕卿窨。
這時候,哪怕慕卿窨什麼都不說,就只是朝她看一眼,她心裡也會好受些。
然而從慕卿窨出現到現在,他一眼都不曾看過她。
林霰也是嘗過被衆多優秀的男人卑躬屈膝百依百順捧過追過的滋味,骨子裡有一份清高和驕傲在。
加之她和慕卿窨在一起之後,慕卿窨對她有求必應,極盡紳士體貼。
乍然間被慕卿窨這般無視冷落,不亞於給林霰的自尊心和驕傲各狠狠扇了一耳光。
林霰自然是受不了的,就不可能受得了,不氣憤。
於是。
林霰屈辱的咬住下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擡起下巴,拿着包從沙發站起,便要離開。
“林霰小姐,等一下!”
就在這時,喬伊沫開了口,聲音明亮清晰,隱隱透着決然。
慕卿窨看着喬伊沫,心口突然沉得厲害,探手去捉喬伊沫的手。
喬伊沫避開了,整個人的氣息又冷又堅決。
慕卿窨側顏線條根根繃了起來,深眸裡浮出層層陰霾,一瞬不瞬的盯着喬伊沫。
塍殷聽到喬伊沫的話,一雙眼驚悚睜大,後頸寒毛都豎了起來,刷地扭頭看慕卿窨,動作急,險些把自己的脖子給扭折了。
這火勢是越燃越旺,撲不滅的節奏啊!
林霰頓住,眉毛輕擰着,轉頭看喬伊沫,語氣冷淡了不少,夾雜着顯而易見的惱怒,“喬小姐方纔一直不言不語,我還以爲喬小姐跟我無話可說呢。”
“林霰小姐的感覺沒錯,我的確與林霰小姐沒什麼可說的。我讓林霰小姐稍等,並不是有話要和你說,而是有件事,需要當着林霰小姐的面確認。”
喬伊沫淡淡說完,沒給林霰開口的機會,直直凝望着慕卿窨,“剛纔林霰小姐問我,我怎麼會在她未婚夫的私人住所,我和她的未婚夫是不是朋友……”
喬伊沫脣角沒有溫度的勾扯了下,“慕卿窨,你說是這位林霰小姐找未婚夫找錯了地方,還是這座宅子的主人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林霰聞言,眼廓微縮,合着嘴脣,默然看慕卿窨。
慕卿窨喉頭滾動,聲音繃着抹低沉,“塍殷,沒聽到我說話麼……”
“慕卿窨。”
喬伊沫發出了笑聲,但一張臉寒如冰雪,“我問你話呢,這座宅子是不是你的?”
林霰嘴脣微微含緊,目光更深的黏貼在慕卿窨臉上。
他臉上的表情,有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隱忍、無奈,以及極力不讓它從臉部表層溢出的慌亂和心痛。
他那雙眼,漆深湛黑,就只盯着喬伊沫一人,眼瞳裡所囊括的情緒,是林霰怯於去讀取的濃稠猛烈。
林霰心口的那根弦忽地爬滿了凌亂、不安、悲涼等等情緒。
難道,他真的如那個人所言,他之所以和她在一起歸根結底只是爲了守護一個人,他對她根本沒有所謂的真心和愛,她就是一個可憐可悲的工具……
事實上,如果不是那個人突然找上她,有理有據的與她說這番話,以她對封園根深蒂固的恐懼和排斥,哪怕龍吟靈已經不在,她依舊不敢也不願踏進封園半步,她也還是過來了!
林霰眼眸掠過一抹悽苦,望着慕卿窨。
所以,那真的纔是真相麼?
慕卿窨盯着喬伊沫那張好似他不回答她便不會罷休的冷絕模樣,繃直的薄脣勘動,暗啞道,“是。”
“林霰小姐是找錯地方了麼?”喬伊沫道。
“喬喬……”
“幹麼不回答我?”
“……是。”
林霰臉色猛然間白了好幾個色號,不可置信的望着慕卿窨。
喬伊沫點點頭,微笑着看林霰,話卻是對慕卿窨說的,“既然是個誤會,那你就告訴林霰小姐,她找錯地方了,也好讓林霰小姐趕緊去別地找她的未婚夫,別耽誤了人家和未婚夫見面!”
林霰渾身發抖,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席遍全身,雙眼一片紅光看着慕卿窨。
他怎麼可以,這麼不留餘地的傷害她,侮辱她?!
“阿窨……”
“還愣着幹什麼?!”
慕卿窨壓低嗓音冷喝。
林霰一窒,下一秒,眼淚狂掉。
塍殷打了個寒顫,忙對林霰道,“林小姐,我送您回去吧。”
慕卿窨這會兒不下逐客令,林霰也待不下去了,一副受了巨大屈辱,傷心欲絕的捂着嘴,跑了出去。
塍殷尷尬得不行,趕緊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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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林霰和塍殷先後消失在別墅門口,喬伊沫也不看慕卿窨,安撫般撫摸着肚子,轉身朝二樓走。
慕卿窨背脊繃直,握着柺杖的手骨節發白,緊緊盯着喬伊沫的背。
喬伊沫走得很慢,懷着孩子,不敢走快。
心臟的位置像被鐵錘連續不斷的錘了數下,把她的心錘得粉碎,和着些沉甸甸的裝在心口,疼!疼得她死死咬着牙根,恨不得把牙齒都咬下來,碾碎。
還得忍着,怕這種極端的情緒傷到孩子。
慕卿窨只需幾秒便走到樓梯口,喬伊沫卻用了三四分鐘。
慕卿窨看着喬伊沫小心翼翼的一手扶着欄杆,一手扶着腰,往樓梯上踩的小腿白得透明,狠狠打着晃,彷彿隨時可能跌跪到樓梯上。
慕卿窨眼底漫過一片赤色血光,幾大步走過去,探手抱她。
“離我遠點!”
即將觸碰到喬伊沫的雙手驀地僵滯,慕卿窨眼底的血光更甚,心口似被野獸鋒利嗜血的牙一口一口撕成碎末。
慕卿窨看着喬伊沫沁着虛汗的後頸,沉默的垂下黑睫,停滯的雙手上前,扣住喬伊沫的雙臂。
在他用力的前一瞬,喬伊沫沙啞冷漠的聲音再次拂來,“放手!”
慕卿窨呼吸粗沉,聲音儘量的低,“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理我,也不想看到我,我只是想抱你上去,然後離開,不會煩你。”
喬伊沫喉嚨抑制不住的發抖,她輕輕閉了閉眼,深深呼吸。
許是真的覺得自己沒那個體力爬上樓,便冷冷抿着脣沒逞強。
慕卿窨見此,一顆心好似被苦澀的藥水浸泡着,用力將喬伊沫抱起。
……
主臥。
慕卿窨動作小心把喬伊沫放到柔軟寬敞的大牀上,擎過被子覆到她胸口,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近距離凝着喬伊沫閉着雙眼的冷漠小臉。
半響,他收回手臂,站直,提步朝門口走。
“你的未婚妻現在應該很受傷,離開的時候我看她都哭了。女人是感性動物,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你足夠耐心的哄她,抱抱她,親親她,聽她傾訴,任她發泄,發泄完了就好了。別擔心。”慕卿窨往前的步伐倏地停頓,俊逸陰鬱的面容不受控制的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