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昉想起南疆戰場上的種種,她覆盤過,確實是中了圈套的。
許多事,她心裡有猜測,她有數,但她不願意相信,她找了很多借口,很多理由。
最大的理由就是北冥王要扶植宋惜惜上位,所以要抹殺她的功勞,提前就說了不會有她的功勞。
可宋惜惜在這裡把事情掰開揉碎地說,她無處遁逃,她只能挪着到門口蜷縮在那裡,搖頭喃喃地道:“不,不是這樣的。”
宋惜惜立於牌位前,蓮花燈在她的背後,使得她面容不清,“易昉,你還活着,你還活着啊,你該知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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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幽幽,“而我的家人,卻永遠也回不來了,都是因爲你,你說我恨不恨你? 我忍了這麼久,我不想動你,但你爲什麼要送上門來?你在成凌關立功,在一切真相沒有到達我這裡之前,哪怕你和戰北望求了賜婚,我依舊是敬佩你身爲女子,卻願上戰場爲國征戰。”
她慢慢地走近,影子完全籠罩住了易昉,“可真相是多麼的醜陋啊?你立功,代價是我滿門遭滅,你卻還有臉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跟我說如何瞧不起內宅裡求存的女子,你這麼能耐如此清高,可你又是如何算計我的嫁妝?你貪功的樣子很醜陋,你貪財的樣子更醜陋,比你現在的臉醜陋百倍不止。”
易昉雙手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宋惜惜彎腰,脣角勾出了嘲諷,“這就受不住了?你說瞧不上爲男人爭來爭去的女人,那你今日來找我是爲了什麼?叫我去找三姑娘,讓她不要嫁給戰北望?你錯了,易昉,你容不下三姑娘進門,你發現你們所謂的愛情只是一場笑話,你當日在我面前有多威風,現在就有多狼狽。”
易昉嘴脣翕動,想反駁,但想起最近和戰北望鬧得雞飛狗跳的,不就是因爲他要娶王家三姑娘嗎?
宋惜惜眸色又是一冷,“易昉,你好好記住,他們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該慶幸我出身鎮北侯府,若無家規約束,我會把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她把門打開,外邊的雪已經大了,撒得滿地細碎的鹽花,天空沉沉的,雪花飄得越來越急。
宋惜惜的聲音比外邊的雪更冷,“把花瓶的銀子賠了,便滾吧,以後不要再來,我會殺了你的。”
易昉心頭一顫,這一刻她知道害怕了,宋惜惜是真做得出來,她的話裡透出的殺意,根本掩飾不住。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再伸手摸了一下,“我沒帶銀子。”
“福伯,去叫陸賬房寫一張五十兩銀子的欠條,讓她摁個手印,明日上門催收。”宋惜惜淡淡地說。
陳福眸子沉沉,應了一聲便轉身去了。
易昉出了神樓,靠在廊前圓柱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寒風吹得她發抖,但額頭卻出了細密的冷汗。
她此刻狼狽不已,一時覺得心如死灰,一時又想在宋惜惜面前重新立回自己的威儀,可她連腰都沒辦法繃直了。
眼前飄揚的雪花,她彷彿視若不見,眼前只有一張一張牌位在飛,腦子裡浮現的是鎮北侯府被屠殺的時候,滿府的血腥,還有宋家五少夫人渾身是血地爬向自己兒子的模樣。
她似乎看得更遠一些,眸光從京城一直飄出去,飄到了成凌關,飄到了鹿奔兒城,看到那些死在他們屠刀之下的百姓,他們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她聽到了那個西京皇室小將的咒罵聲,即便是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他依舊咒罵不斷。
那時候,爲何會無動於衷甚至覺得酣暢淋漓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