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裡,紫宸受傷無數,殺敵無數。
三年前,秦國人嘲笑老牛,嘲笑唐國沒了戰馬,拉了一隻老牛來充數,可接下來的這三年,騎牛老兵成爲了他們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三年過去,對於紫宸來說,殺人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他清晰的看着敵人一個個倒下,比當時殺修士時,看的還要仔細,還要認真。
而這三年來,紫宸總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可惜總差一個瞬間頓悟。
……
“噗。”
一刀落下,一顆人頭飛起,人頭臉上的表情還帶着愕然,戰馬嘶鳴一聲,帶着士兵屍體,向着後方栽落。
紫宸騎着老牛,衝進敵軍陣營,手持一柄嶄新的長刀,砍下一個個敵軍騎兵的腦袋。
這是紫宸換的第八柄普通長刀,而這是他在此地的第四年。
在這四年來,跟着他在前線殺敵的同袍,已經死了八成,其餘兩成裡,已經超過一半被提拔,當初的年輕軍官陳留,更是做了副將。
這一年,唐軍不僅收復了所有失地,已經開始向着秦軍發動反伐戰。
這一年,紫宸身旁許多人成爲百夫長,又成了千夫長,甚至於多年前的同袍,已經成了萬夫長。
這一年,紫宸依舊沒有感悟出規則,也正是這一年,紫宸的頂頭上司百夫長,更換了三位,這三人並不是戰死沙場,而是統統晉級。
第五年,戰鬥還在繼續,紫宸依舊在單調的殺人。
第六年依舊如此。
這六年來,他殺死的人,已經超過了多年修士生涯殺人的總和,在戰場上,他就像一個戰場上的劊子手,刀下從無活口。
六年紫宸的頂頭上司換了一個有一個,身旁袍澤死的死走的走,唯一不換的是紫宸,是那隻老牛。
戰場上捷報頻頻傳來,騎牛老兵的事蹟也頻頻傳來。
第七年,軍中來了一位主將,主將來頭很大,一上來爲了追求戰功,便是示意那位騎牛老兵上戰場。
紫宸跟隨着一百位騎兵,衝向了敵軍。
七年來,秦軍極爲痛恨這位騎牛老兵,看到他出現,便是立刻衝殺。
很快,雙方騎兵碰撞,秦軍完全包圍了紫宸所在的百人隊。
“殺出去,援軍很快就到。”身上再添數道傷口的紫宸大聲喊着,手中長刀再次揮砍,一顆顆人頭滾落。
前衝之時,已經明確表示過,他們這一隊人是誘餌。
在他身後,其餘騎兵合攏,形成衝鋒陣,堅定不移的緊跟在紫宸身後。
“圍住他,不要讓他跑了。”
“第三,第五大隊,趕緊圍上去,只要弄死這個騎牛的,唐兵不足爲懼。”
秦兵一位主將在指揮,隨着令旗搖擺間,一隊隊的騎兵,向着紫宸圍攏而去。
這是紫宸加入戰場的第七年,而他雖然是一個前線小兵卒,但是威望已然到達了極點,唐兵當中,士兵可以不服帝都調來的主將,但沒有人不服紫宸。
七年來,他每次衝在最前,走在最後,已經成爲了一個標誌,像是一杆唐旗一樣,屹立在戰場七年不倒。
只要紫宸不死,唐旗就不倒,不管多麼艱難的戰鬥,他們都有信心打下去,都有信心贏下去。
秦軍這七年,一敗再敗。
所以,秦軍要弄死騎牛的紫宸,而且每次戰鬥,都會派出諸多騎兵,圍死紫宸,可是每次都不如願。
這一次,戰鬥極爲慘烈,紫宸衝前,身後騎兵在一個個倒下,他們相信紫宸,堅信這場戰鬥能夠勝利,最終一行百人衝出了包圍圈,然而百人只剩下七人。
“我們出來了。”
七人當中有兩人在衝出之後,便是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至於另外五人,卻是被等候多時的弓箭射殺,百人當中只剩紫宸一人。
百位騎兵,全部死絕。
紫宸回頭望了一眼袍澤那很快就被敵國騎兵踩踏遮住的屍體,眼中閃過一抹痛惜,騎着老牛回撤。
他入凡塵七年,身上再次沾染了凡塵的氣息,七年來他殺的人很多,但因爲有那些袍澤在,他逐漸冰冷的心,依舊帶着一絲暖意。
可是隨着戰爭不間斷的爆發,他的袍澤在一個個死去。
看着紫宸騎着牛離去,秦國一位副將懊惱道:“哎,又讓他跑了。”
主將望着紫宸的背影,臉上卻是浮現一抹神秘笑容,說道:“他的確跑了,但我們贏了。”
“贏了,可他還活着。”
“戰鬥拼的永遠都不是武力,而是智慧。”主將指了指腦袋,說道。
紫宸傷痕累累的騎着老牛回去,臉上明顯帶着剋制不住的怒容,他直接向着統帥所在之地而去。
兵卒們還是第一次見到紫宸這麼憤怒,臉上帶着異色,因爲是老兵,雖然沒有任何權限,但是衆人都知道他多年的戰功積累,足以讓他做到一個很高的位置。
沒有人攔紫宸,紫宸一路前行,半途遇上了一位統帥,也就是當年的年輕軍官,,陳留。
看着陳留,紫宸怒問:“不是說好的,我爲誘餌,你們派兵支援嗎,爲什麼到了最後沒有派兵支援。”
七年過去,當年那位年輕軍官已經變得穩重成熟,面對紫宸的喝問,他解釋道:“時機不成熟,秦軍有所防備。”
“狗屁的防備,是怕死吧。”紫宸聲音又提高了很多,頓時引來諸多士兵側目。
七年來,紫宸爲唐國積累了不少戰功,除了殺人數,他獲得的奇功也是不計其數。
在所有兵卒敬佩他時,在整個唐國傳頌他時,唐國高層自然也知道這個只知打仗,卻不需要加官進爵的妙人。
這樣的人在官場,是不會得到敬佩的,對紫宸的評價,也只是妙人。
正因爲有這種妙人存在,這四年來,紫宸的頂頭上司,換了一個又一個,而每一個都是在這裡匆匆數月,然後積累了足夠的戰功,加官進爵去了。
紫宸所在的戰場,幾乎成爲了諸多官二代歷練鍍金的地方。
而這次紫宸的頂頭上司,則是一個年輕主將,軍銜很高,當然出身更高,很是傲然。
可是七年的戰鬥生涯,紫宸見過不少草包主將,在他看來,這是又來了一位草包主將。
他憤怒,但是卻沒辦法,只能轉身離去
主將所在的大帳內,一位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青年主將,鐵青着臉色,把一摞紙扔在了桌子上,同時喝道:“看看,這就是你們說的旗幟代表,七年來,光是他獨自一人活着離開戰場的戰鬥,就高達二十次,這二十次,他得害死多少戰士。”
“你們在用他之前,查過他的底細嗎,一個騎牛的老兵,對唐國建了諸多戰功,我呸,他其實是一個秦國的奸細,看看,你們看看這些書信,如果不是我提早察覺,今日損失的就不是百人隊伍,而是整個大軍。”
桌子上放着這些年跟紫宸一同並肩作戰死去的袍澤人數,還有紫宸勾結秦國,坑害同袍的證據。
主將很氣憤,但是在場中,知道紫宸的其他將領們,沒有一人相信此事。
“大人,此事疑點重重,需要徹查。”一位將領說道。
“紫宸在這七年來,殺敵無數,至於說他害死袍澤,我根本不信。”又一位將領開口。
緊接着,其他諸多將領開口。
“怎麼,你們的意思是,我是在污衊他,我世代忠貞唐國的海家,在污衊一位沒有絲毫軍銜的小小兵卒。”年輕主將冷聲道。
“大人,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當初紫宸是我招進來的,當時我任命他當百夫長,他都不願意,只是想要當一個馬前卒,如果他是奸細,這七年來,憑藉他的軍功,怕是坐在主將的位置上都足以,但他沒有,他一直在前線殺敵,甚至於連百夫長都不是。”陳留起身說道,其他將領點頭。
“陳留統領有所不知,這就是那紫宸的高明之處,他當最低級的兵卒,實則是掩人耳目,好害死我們的戰士,要不然你們想想,他爲什麼七年了連一個百夫長都不願意當,難道世上真的有人不喜歡當將領。”
一位跟隨主將到來的將領說道。
“如果他真是奸細,他直接當主將好了,還可以讓一整隻大軍去死,到時候只要找個藉口,說是吃了敗仗就好了。”陳留沒好氣的說道。
這種事情,在這七年來,發生在不少鍍金的官二代身上。
“不錯,說什麼我也不相信紫宸是奸細,如果他都是奸細,那唐國還有忠貞之人嗎。”又有將領漠然道。
拿到證據後,海家主將請他們過來,是要看看他們的態度,現在態度已經表明,他們示意衆人離去。
“大人,行事對我們很不利啊,看來那紫宸在軍中的威信還挺高。”衆人離去,一位年輕將領道。
“鐵證如山,我們只要依法辦人就好。”主將哼了一聲,不屑說道:“他只是一個小小兵卒,有個屁的威信,只要用軍令殺人,軍中誰人敢造反。”
“明天這些傢伙,交給你去辦,別讓他們礙事。”
“是,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第二日,這幾位反應最激烈的將領以失職罪被撤去職務。
這些將領不服,要找主帥申訴,可是很不巧,主帥不在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