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跟着你,有肉吃

(三千五百字一大章~~~~)

衆人一陣驚呼道:

“大帥!”

李愬止住衆人對丁士良道:

“本帥敬你是條好漢,不願讓你死不得所。現在放你走,你如果還想回淮西,他日戰場相見,必不留情!”

留下呆立的丁士良,回到座位上,李愬道:

“你可以走了!”

丁士良猛然跪下道:

“李帥!丁士良願重回王師,投李帥帳下效死!”

一聽丁士良說重回王師,衆人都感到驚詫。丁士良道:

“罪將本來並非淮西人士。貞元年間隸屬安州伊刺史帳下,與淮西作戰,被淮西所擒,自以爲必死無疑。吳帥卻釋放我,並用我爲將。我因爲吳帥而再生,所以爲吳帥父子竭盡全力。今天力竭被擒,又以爲必死無疑。李公卻又保全了我的性命。請讓我丁士良盡死力以報李公再生之德!”

“好!”

李愬上前扶起丁士良,道:

“得士良相助,李某如虎添翼!”

山南諸將猶自忿忿不平,李愬卻不以爲意,對諸將道:

“既然士良已經歸順朝廷,那麼大家以後就是軍中同僚,理應和氣相處,休要提當年恩怨。士良知恩圖報,他的好處,各位日後自會知道。”

田智榮想要說話,卻被李愬一眼瞪了回去。接着李愬下令爲馬少良記一功。又修公文去陸贄處署丁士良爲帳下捉生將,命軍士收拾一處偏帳給丁士良住,並精選士兵服侍丁士良,爲丁士良配備良馬精兵。

安頓好丁士良後,嚴秦卻也告辭離去,他並不和李愬在一處紮營。

當晚,李愬下令爲丁士良擺酒接風。大敵當前,軍令所限,每人只准飲三碗酒。三碗酒下肚,氣氛才漸漸和緩起來。不過到底酒喝得不透不痛快,山南諸將和丁士良之間依然透着生疏和戒備。飯後,丁士良回到帳中在士兵服侍下燙過腳,躺在鋪上左思右想,覺得不是辦法,自言自語道:

“如今雖蒙李帥看顧,帳下各將卻不待見我,倒是要立下一功,讓山南蠻子們看看我的手段纔好。”

半夜,丁士良突然聽到隱隱的動靜,骨碌一下翻身起來,服侍自己的士兵猶自在沉睡,被丁士良一手拎起來,剛要掙扎,卻聽到營外響起滔天的喊殺聲。丁士良鄙夷道:

“如此不小心,當心夢裡被人割了頭去。”

掀開帳簾,卻看到營外燈火遍野,殺聲震天,營內卻紋絲不動。士兵雖然慌亂,卻在軍官調度下井井有條。一隊隊士兵集合完畢,自在營門後列隊。沒有得到命令的士兵在帳前歇息。丁士良不禁道:

“淮西都說李帥不通軍事,不料李帥卻如此有章法。”

卻見李愬挺槍貫甲,騎於馬上,當下奔過去道:

“李帥,請允許末將爲李帥取當先一將項上人頭!”

田智榮道:

“這廝白日被擒,晚上淮西就來襲營,天知道是否別有隱情。”

丁士良大怒,道:

“你說什麼?”

李愬喝止道:

“強敵在前,二人卻自相口角,成何體統?來人,將這二人綁了。”

田智榮兀自掙扎,卻被軍法兵一把扯下馬來。丁士良倒是動也不動,任士兵將自己綁了,軍法官自然將二人押入後帳。見諸將望着自己等待調度,李愬道:

“這是淮西故弄玄虛,試探我軍虛實,若是真來襲營,哪裡還點起這麼多燈火,弄出這麼大動靜,我軍要出戰,倒是正中他們下懷。傳我軍令,王義率本部兵馬監視,其他各人回營堵起耳朵睡覺。”

衆人一聽,果然很有道理。軍令已出,各人自然奉行。李愬卻悄悄命人拿令箭調唐州城南山南精銳六院軍出營埋伏。淮西軍見鬧了半天,官軍沒有絲毫動靜,三更時也就慢慢退去。王義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天明時,各人已是人人睏乏,正想着等軍令下來好去歇息,卻又聽到遠遠的傳來馬蹄聲。軍官們忙喝令士兵戒備。馬蹄聲到得近前,卻認得是山南六院軍。中間夾雜着許多淮西兵馬。這架勢,是打了勝仗回來了。

果然,不久李愬傳下命令,開門讓山南六院軍進來,讓王義率部自回營帳休息。士兵們聽說六院軍打了勝仗,都出營圍觀,卻不敢喧譁。六院軍頭裡兩將翻身下馬,卻正是田智榮和丁士良。

到得李愬面前,二人翻身下馬,田智榮拱手大聲道:

“末將等奉命戴罪立功,率山南六院軍將士於半道伏擊淮西賊。擊潰賊軍,斬首六百餘,生俘百餘人,我軍損傷不過百人,奪得文城柵守將吳秀琳旗幟獻於大帥!”

說着,丁士良上前進旗。此言一出,本來安靜的軍中頓時議論紛紛,個個驚喜不已。這些年,山南東道和鄂嶽吃淮西苦頭大了,沒想到自己也能戰勝一回。六院軍將士也是人人得意洋洋。李愬卻不阻止士兵議論,他知道,現在正是調動士氣的好時候呢。

果然,士兵們議論越來越大,這個道:

“淮西賊也不過如此嘛!”

那個說:

“可不是嗎?連軍旗都讓咱們奪了來。”

李愬見火候差不多了,單手一舉,士兵們漸漸安靜下來。掌書記徐晦上前道:

“田丁二將軍率六院軍將士出戰告捷,請記軍功嘉獎!”

士兵們高呼:

“軍功,軍功,軍功!”

李愬點頭准許,徐晦自去清點首級,俘虜。李愬卻臉色一板,對二將說道:

“昨夜賊軍襲營,你二人卻在軍前口角,可知罪嗎?”

二人本來見李愬准許記功,只當昨夜事情揭過,不料李愬卻又提起,當然慌忙跪下道:

“末將知罪!請李帥責罰。”

田智榮道:

“此番伏擊成功,多賴丁將軍謀劃。末將以私自之心,妄自揣度,冤枉同僚,罪在末將一人,與丁將軍無干。請李帥責罰田某一人。”

丁士良剛要說話,卻被李愬止住。李愬道:

“既然你二人已經知罪,本帥就從輕發落。田智榮挑起事頭在前,責三十軍棍。丁士良爭吵在後,責二十軍棍。軍功另算。你二人可有話說?”

本來可以不帶上丁士良的,但是那樣就太讓丁士良見外了,於是就稍稍從輕一些。丁士良果然很滿意李愬的處置。兩人軍功得保,自然無話可說。至於三二十軍棍,二人都是皮糙肉厚之人,當然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到時和軍法官疏通一二,田智榮想道。李愬卻又說道:

“強敵當前,自當戮力同心,合力退敵。以後若有再犯者,本帥定斬不赦!”

衆將領自然不會把李愬的話當玩笑,齊聲唱喏。李愬很滿意大家的表現,命令田智榮、丁士良二人自去軍法處領軍棍。田智榮剛要走,丁士良就高喊道:

“李帥,末將有破文城柵計策,請李帥准許末將獻策,讓末將和李將軍再戴罪立功一次,暫且記下這頓軍棍。”

雖然不在乎,但是被打屁股自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田智榮看着丁士良,頓時覺得這廝是那麼的順眼,還爲自己剛剛想找軍法官疏通時沒有想到丁士良慚愧了一小會。

一場出擊殺敵六百餘,生俘一百多,在戰爭初期可不是小勝。李愬一邊命人把一百多俘虜集中起來,自己親自去問話,一邊命令徐晦寫報捷文書。說起來這個徐晦的命運還是很滑稽的,他之所以出頭,居然是因爲前江西觀察使楊憑的倒黴。

楊憑年初因爲貪贓被御史大夫李夷簡查實彈劾後,被李誦貶往嶺南。因爲傳說皇帝震怒,甚至想抄沒楊憑家產,和楊憑熟悉的人沒有人敢去送行。只有當時擔任櫟陽縣尉的徐晦到藍田去送別徐晦。太常卿權德輿和徐晦關係不錯,勸他道:

“楊憑獲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你爲何要不避嫌疑,去觸這個黴頭呢?”

徐晦卻哭着說:

“下官當初落魄時,是得到楊公的賞識舉薦纔有今日,現在楊公獲罪,哪裡敢爲了自保不去送他呢?”

權德輿爲之感嘆唏噓許久。不久之後,知道了此事的李夷簡舉薦徐晦爲監察御史。徐晦非常奇怪,就去拜見李夷簡,道:

“下官與大夫素昧平生,大夫爲何要舉薦下官呢?”

李夷簡也沒有多廢話,道:

“李某是在爲國家薦才。閣下連楊憑都不肯背棄,怎麼會辜負國家呢?”

一時間徐晦忠純,李夷簡識人的佳話傳遍朝野。李夷簡被人贊爲有宰相氣度,而徐晦也因此得到了李愬的欣賞,隨李愬來到山南任掌書記。

問完俘虜話後,李愬下令獎賞會話最積極的幾人。只是沒想到問俘虜們願不願意留在官軍中效力時,俘虜們居然異口同聲說願意,問原因倒是讓李愬哭笑不得,自然也有說大帥仁厚的,說淮西倒行逆施的,但是更多的俘虜說的是:

“跟着你,有肉吃!”

看着隔壁營裡煮着的犒勞山南六院軍的肉鍋,雖然哭笑不得,李愬也只能將這些士兵安排下。命他們以後受丁士良節制,又命每人給他們兩個饅頭,一碗肉湯。不多時,吸溜吸溜的聲音接連不斷響起來。一名穿着軍服的文士來到李愬面前,躬身施禮道:

“大帥,屬下教化參軍崔義奉命前來。”

就在山南方向獲得一次不大不小的勝利而士氣大振的時候,北線的接觸也頻繁了起來。或許是太子親臨前線的緣故吧,烏重胤和高霞寓,韓公武陸續派出小隊兵馬過溵水試探敵情,不過來自陳許的王沛先對淮西知根知底,這兩天都關起營門練兵,別的不問。在蔡州開過軍事會議回到郾城前線的張伯良也動作不斷,百餘人的騎兵時常出現在官軍的周圍,在溵水鎮,雙方甚至發生了五百人以上規模的戰鬥,官軍三百對淮西叛軍二百,結果令人沮喪,三百官軍再和二百叛軍接觸一刻之後,全軍潰敗,只逃回十幾人,這讓主將高霞寓覺得顏面無存,很是氣憤,對烏重胤嘟囔道:

“要是老子的長武軍,非殺光這幫淮西兔子不可。”

高霞寓之所以罵淮西軍兔子,是因爲淮西軍太狡猾了,一接觸就撤退,逮到機會就咬你一口,戰術極其靈活。事實上,研究了韓全義兵敗的戰例後,兵部侍郎韓愈就已經發文提醒各軍淮西軍喜愛並擅長出奇制勝,喜歡劫營,喜歡燒糧草,擅長突襲,夜襲,逆襲,擅長小規模的部隊配合的戰術特點,但是還是防不勝防,難怪高霞寓氣得要暴走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