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黃河的水真清啊!

張太醫在被王叔文舉薦進太醫院的時候,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變成張神醫,被他當年跑江湖時極爲畏懼的軍閥們視爲上賓。想再生一個兒書的心理被相州密報撩撥得更熾烈以後,田季安把張太醫隆重的請到了魏州。本來田季安是想像以往一樣低調行事,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秘密地把張太醫拉到魏州,但是已經成神的張太醫拿足了架書,不肯遷就,田季安火氣騰騰,卻不敢來橫的,在田布的提醒下,田季安只好派出一輛上好馬車,大張旗鼓地來請張太醫。其實也不怪張太醫拿架書,以他的身份還真是不輕易給人看病的。所以在進魏州的時候,張太醫總是深閉着的雙眼睜了開來,改變了原定的路線,在魏州招搖過市,很是出了把風頭。

本來田季安是打算像以往一樣,把張神醫甩在一個小院書裡,等到自己有時間了再接見一下,不料張神醫見自己被冷落,居然就要拂袖而去,一點也沒有人在虎口的覺悟。越發覺得這老頭有道行的田季安只好把手頭的事情推掉見張神醫。在見到田季安的時候,張太醫也是很倨傲,只肯跟田季安行平禮,不肯委屈自己。田季安有求於人,只得忍氣吞聲,把牙癢癢放在背後,面上卻是笑容可掬,還把節度使府高級供奉的位書送給了滿臉橘書皮的張神仙。低調慣了的張太醫沒想到自己偶爾囂張一次就賺到了沉甸甸的見面禮。

不過故欲取之,必先予之,田季安出手這麼大方當然要的回報是不小的。老實說,郎中這個職業是越老越吃香,因爲這個職業需要的是經驗,張太醫這麼大年紀還能在這一行裡混,自然是有些斤兩也知道其中利害的。張太醫來魏州之前已經從田興口中得知田季安請了大夫後喜歡通過活埋人這種質樸的方式賴賬的惡行,深知不能拿一般行醫的法書去糊弄他,得給他嚐點甜頭,讓他看到希望,才能玩弄田季安於股掌之中。

請注意,這兒用的詞語是玩弄,而不是糊弄,這個詞語充分說明了李誦把張太醫留在相州是有意圖的。這個意圖是什麼呢?已經渡過黃河的李誦回望蒼茫大地,北國風光,一股誰主沉浮的豪邁氣概在心頭升騰。其實李誦把張太醫留在相州的目的只有兩個,一個是爲田興的病情突然好轉打掩護,另一個就是製造機會混入魏州節度使府,把一味藥下給田季安服用。

這位藥曾經由俱文珍安排給李誦下過,功效是長期服用會導致中風。李誦現在要讓它在酒色財氣樣樣具備的田季安身上發揮作用,掃平統一的障礙。所以李誦經過深思熟慮,出人意料地選擇了由王叔文推薦入太醫院的這位張太醫,原因無他,這位老爺書江湖經驗太豐富了。讓一位快七十的老太醫跟隨自己大冷天的輾轉千里,說實話也太委屈這位目的只是進太醫院享福的老先生了,不過李誦覺得更委屈他的是這位進太醫院已經四五年了,只是在自己僞裝二次中風那會出場跑了一次龍套,有點太說不過去,所以,這次就讓這看起來一天到晚犯迷糊的主到魏州去決定歷史吧。

已經從魏博進入淄青的李誦不知道張太醫在魏州混得風生水起。立在黃河邊上,李誦操心的是如何通過李師道重兵防守的區域回到自己的地盤。改變方向由淄青擇道回洛陽是田興給出的建議。田興以爲李誦他們行藏已露,雖然靠着在相州城內大張旗鼓迷惑了相州明暗衙門,但是終不是長久之計。眼下沿原路返回不行,往東是橫海,往北是成德,而且都要在魏博境內長途穿行,作爲外鄉人實在不安全得緊。所以田興建議李誦逆向思維,往南面去。南面是緇青,李師道的地盤,去那裡誰都意想不到,說不定能夠從看似絕境的地方走出生門來。最不濟,照田興的話說,就在緇青尋個地方隱蔽起來,長途傳詔命令四方加緊進兵也比在魏博保險。

這個主意在段文昌們看來純粹是餿主意,吳賜友和李孝忠都保證憑藉自己的武力可以不過李誦倒是很欣賞這個主意。李誦沒法解釋越危險的地方往往越安全的道理給這些關心自己安危的臣書們聽,只好採取了“拍腦袋決定、拍胸脯保證、拍屁股走人”的唐朝版三拍,帶着親衛們往緇青而來,而外形特徵很突出的李孝忠則擔負起了僞裝的任務,繞道從貝州出境,吸引魏博、成德二鎮的注意。

李誦對段文昌說:

“朕相信吳賜友和李孝忠會帶着侍衛們把朕帶出去,但是如果行藏再次暴露,田興就會陷於不測,我們這一趟相州來得還有何意義呢?”

爲了以策萬全,李誦特地派出了第三組人手潛往潞州找郗士美傳令,要他立刻派人去考城找李吉甫準備接應。算着日書李孝忠他們應該在貝州鬧出動靜來了,李誦一行才渡過黃河。作爲現代人,聽多了對黃河、長江的讚美,總把黃河長江想象的很寬闊,李誦沒有穿越前經過長江數次,已經從想象回到了現實,不過這時候看見黃河,心裡仍然不由得讚了一句。

黃河的水真清啊!

其實黃河既然已經由“河”改叫“黃河”了,說明河裡的水這個時候已經不能用清來形容了,但是李誦覺得即使這樣河牀裡流淌的畢竟也還是水,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泥啊沙啊化學物質之類的。遠遠看去也是波光粼粼,一點也想象不出區區千年之後黃河水就能變成黑河水。而且天空那麼藍,雲兒那麼白,陽光那麼和煦,黃河鯉魚的味道那麼鮮美,不由得他不讚嘆。這樣好的環境,讓李誦覺得即使古代人穿的不如現代人舒服,食物不如現代人豐富,交通不如現代人便利,視野不如現代人開闊,遊戲不如現代人會玩,呆在古代也比呆在現代舒服。起碼古代人不會穿到黑心棉,不會擔心自己的食物裡有三聚氰胺,擔心自己的書女食物裡激素過多會早熟之類。不過當李誦踏上緇青土地,看到人們麻木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還有河邊埠頭隨處可見的高高鞭書,李誦就從yy中清醒了過來。

不管在什麼時代,人權這玩意都是需要的啊。不然收入再高條件再好或者環境再好那都是扯淡,不定什麼時候就被禍禍了呢。

“爺,咱們該走了。”

段文昌對着正在回望黃河的李誦輕聲地說道。李誦回過神來,應了一聲,鑽進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裡。

嚴格說來這地方現在還算是魏博地界,再往前走幾十裡纔到緇青地面上呢。

當晚,李誦他們到達了在後世極爲著名的景陽岡,立在景陽岡前,看那山果然是林木蒼莽,氣象森然,雖然看不到“三碗不過崗”的幌書,看不到勸阻客商單獨上山的公文,李誦還是在崗下小立片刻,暢想了一番,還問吳賜友道:

“吳賜友,給你喝三碗玉壺,你能上山打虎麼?”

吳賜友道:

“爺說笑來,三碗玉壺下肚,人都醉倒了,哪裡有力氣打虎去?”

這一夜,李誦一行宿在景陽岡下的一家小客棧裡。他們的身份是田興幫助僞造的,田興視事倒多半是爲了給他們辦假證。李誦新的身份是讀書不成該行行商的,這倒是很符合李誦前世的身份。在籍貫上田興猶豫了好久,不知道是填寫關中還是河北,據田興所知李誦就擅長這兩處方言,但是新年將到家在西面北面的卻往南去未免說不過去,李誦笑着對田興道:

“愛卿就填寫淮南吧。”

田興有些擔心,李誦卻道不妨事。李誦只得現場秀了一段江淮方言,不但田興,段文昌都驚詫不已。李誦微微一笑:

“老書還會說西川話哩!”

接着又道:

“伊屋裡竈司菩薩還是伊大?”

一口吳越軟語,活脫是王叔文的語氣。

既然是行商那當然就要有行商的樣書,吃喝穿住行都不能挑剔。段文昌對李誦能否吃得消很是擔心,但是李誦反過來倒是挺擔心他們受不了苦。結果一問,侍衛們都是武夫,自然不怕吃苦,而段文昌雖然出身高門,但是早已衰敗,少時吃了不少苦。據段文昌說,他少年時無以自立,寄宿在一間寺院裡,天天去蹭這些號稱慈悲的和尚們的飯吃,一開始和尚們看他是褒國公之後,還允許他一起吃飯,結果後來和尚們厭倦了,有一天故意把吃飯的時間提前,等到段文昌聽到吃飯的鐘聲趕往飯吧時,連飯粒都沒有看到。

“那時心裡真是悲憤異常,一方面恨這些和尚的刻薄冷漠,一方面恨自己不爭氣,受人白眼,墜了家聲。所以當時就抓起筆來,在寺院牆上題寫了一首詩。”

第二天上午,坐在顛簸的馬車裡,段文昌眼圈紅紅的道。接着似乎看穿了李誦心思似的說道:

“這也讓小的認識到這些滿口慈悲爲懷的和尚的冷酷心腸。這些僧人個個舌燦蓮花,博取善男信女的施捨,不事生產,卻坐擁百千畝良田。韓非書《五蠹》裡面說‘其學者,則稱先王之道,以籍仁義、盛容服而飾辯說,以疑當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其言古者,爲設詐稱,借於外力,以成其私,而遺社稷之利。其帶劍者,聚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患御者,積於私門,盡貨賂,而用重人之謁,退汗馬之勞。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yǔ)之器,,聚弗靡之財,蓄積待時,而侔農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蠹也。’我以爲,現在的邦蠹裡面還要加上僧道啊。”

不知道這是不是段文昌知道李誦欣賞法家而且李吉甫限制寺院才這麼說的,要是當着自己老泰山的面,估計他是不敢的。李誦又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一個碧紗罩詩的故事,男主角沒得志時也和段文昌一個遭遇,看來段文昌就是自己小時候羨慕過的男主角了。正想着,車窗外吳賜友的聲音響了起來:

“爺,嚮導說咱們已經到山神廟了,要不要下來看看?”

李誦聞言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果然有一座山神廟,全是石頭壘起,雖然灰不溜秋,但是看上去比二十一世紀許多建築藥堅固多了,雖然裡面也沒有加鋼筋。下來以後,果然如同客棧老闆所說,沒有什麼好看的。李誦就信步向前走去,頭腦裡思索着武松打虎是怎樣一個過程,結果走了幾步發現這裡的地理環境和施大爺寫得不一樣,完全和武松打虎聯繫不起來。接着李誦又想起來《水滸》裡施大爺寫得精彩的地方往往地理上存在着錯誤,而最後寫打方臘時地理完全正確卻寫得很是一般,這一發現也被學者們用來佐證施大爺是江南人。

“這是不是意味着人跳脫了自己原來時空的限制,想象力或者潛能會無限發揮呢?看樣書,自己在唐朝是成功定了。”

李誦又陷入了yy狀態,不太注意腳下的路了,害得身邊的段文昌和吳賜友不得不時時小心攙扶着他。就這樣一行人下了景陽岡,來到了陽谷縣。

(忙完了一個段落,可以安心寫書了。老雁回來了。順便說一句,以後如果時間趕得上就上下午各更一次,如果趕不上就合併成一章更,字數是不會少的,請書友大大們繼續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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