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清亮的眼波緊緊盯着他。
法空沉吟道：“你的護衛們不可能撤換，你又不可能不回靈雲宮……”
楚靈搖頭：“我不能隨意撤換護衛的，這個權力掌握在侍衛總管那邊呢，我再受寵，也不能隨意干涉總管的事，他也不會聽我的，……實在不成，只能先賴在母后那邊啦。”
“這也是個主意。”法空輕頷首。
“不過母后一定會懷疑，覺得我反常，因爲平時我還是喜歡自己呆在靈雲宮。”楚靈道：“到時候我就要說是大師你的主意。”
法空露出笑容，點點頭。
楚靈笑道：“母后一定會說我疑神疑鬼，說你裝神弄鬼，我們都討不了好。”
法空雙眼再次變得深邃，幽幽照着她。
片刻後，法空搖搖頭。
“不行？”
“他們連皇后一起殺。”法空嘆一口氣：“還是你們的護衛下手，大宗師來不及阻止。”
楚靈再也輕鬆不起來，蹙眉道：“連母后也要殺？也忒猖狂了！……那怎麼辦？”
“看來是不能回宮了。”法空緩緩道。
楚靈道：“不回宮，我住哪裡？三哥那邊還是九哥那邊？”
法空沉吟：“如果是逸王爺那邊……”
他雙眼看向楚靈，深邃目光照着她。
隨即搖搖頭：“不成，逸王爺保不住你。”
他又喃喃說道：“那信王爺呢……也不成，也護不住你。”
楚靈迎着他深邃的目光，哼道：“大師，這麼說我是必死無疑啦？”
法空道：“總有一線生機的，那就跟着皇上吧。”
他目光幽幽，照着楚靈，緩緩點頭：“跟着皇上，確實能避開此劫。”
“不成的。”楚靈道：“我去跟父皇這麼說，父皇一定會大笑，不會相信的，他最煩這種裝神弄鬼的事了。”
“如果想活命，就要賴在皇上身邊。”法空道：“除此之外，目前還沒想到別的辦法。”
“那能不能捉到那個傢伙呢？”楚靈雙眸熠熠，宛如有火焰在燃燒：“爲何要等他來殺我，不能先殺了他呢？”
“主動出擊？”法空沉吟。
他通過天眼通，沒能看到那幕後之人，藏得極深，而且很可能是九大長老之一，也可能是別的坤山聖教高層。
那些護衛爲何忽然要刺殺楚靈？
一定是中了點化之術。
坤山聖教再厲害，也不至於那麼多混進護衛之中，要知道禁宮的護衛首要就是身世清白，世代忠良。
可能偶爾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但絕不至於這麼多坤山聖教弟子，楚靈去哪裡，哪裡就有，怎麼可能這麼多。
要怎樣找出這個幕後之人呢？
他隱藏的手段極高明，能瞞得過禁宮供奉們，讓禁宮供奉們重查一遍也沒用的。
楚靈忽然明眸閃亮，嫣然笑道：“法空大師，不如，我留在這邊吧。”
她笑容燦爛奪目。
法空卻心如止水，輕輕搖頭。
“大師是怕受我連累？”
“我是怕殿下受我連累。”法空搖頭道：“今天已經碰到了一起針對我的刺殺，我已經成爲坤山聖教的眼中釘肉中刺，非要拔之而後快的。”
“法空大師你應付得來。”
“我自己的話，能應付得來，可是殿下你在的話，恐怕就未必了。”
“唉——！”楚靈幽幽嘆一口氣：“難道我命該如此，即使再怎麼掙扎，也活不過今年去？”
法空沉默不語。
他在楚靈身上竟然有一種逆天改命的艱難感，彷彿與無形的命運之力在相抗。
楚靈看向法空：“罷了，我去死皮賴臉跟在父皇身邊吧，他怎麼罵我就是不離開。”
法空點點頭：“殿下小心。”
“真沒別的辦法了嗎？”楚靈不死心：“有沒有辦法把那個傢伙揪出來？”
法空遲疑：“這會很危險。”
楚靈明眸熠熠：“我已經死了很多次，危險無所謂，只要解決了那傢伙！”
“……那要信王爺配合。”法空道：“信王爺的修爲才能扭轉局面。”
“九哥沒問題的。”楚靈道：“大師請說，我們用什麼辦法？”
“那殿下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依舊回靈雲宮，待你那個護衛趙明澤發動之際，讓信王爺及時趕到，捉住了他。”
“嗯，然後呢？”
“只要捉住了這趙明澤，別讓他玉石俱焚，我便可以通過宿命通找到那個幕後之人。”
“這主意好！”
“可這很兇險，稍有不慎，殿下你真要沒命的。”
“只要能逮到那傢伙！”楚靈明眸熠熠：“我去跟九哥說，讓他幫忙。”
法空道：“我讓人去請信王爺吧。”
楚靈骨子裡有一種狠勁，也有一股無畏生死的氣概。
他拍一下巴掌。
林飛揚一閃出現。
“請信王爺來一趟。”
“是。”林飛揚好奇的看一眼楚靈，覺得很古怪。
明明第一次見面，可看她跟法空的相處情形，好像是老朋友一般隨意自然。
林飛揚一閃消失。
楚靈好奇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你個隨從的輕功很厲害呀。”
“是厲害。”法空道：“殿下你真想好了？”
“大師，聽說你有不少美酒，不如拿一罈我們來嚐嚐看？”
“殿下也喜歡喝酒？”
“沒喝過。”楚靈道：“不過既然大師喜歡，想必是有美妙之處的，我也想試試。”
“那我們去挑一罈。”法空帶着她到了後面的塔園。
已然是深秋，一陣風吹來，蕭瑟而肅殺，讓人從外冷到內。
塔園內卻處處青翠碧綠，絲毫沒有受到秋風的影響。
這裡彷彿獨成一界，仍舊是春天。
這一陣蕭蕭秋風吹來，各種青菜輕輕晃動，煞是動人。
楚靈好奇的看着這些青菜。
因爲神水之故，這些菜的長勢遠遠勝過尋常的青菜。
彷彿經過催熟一般，開花的開花，結果的已經有了小果實，再過半個月就差不多能吃了。
“到了冬天，你們豈不是能吃上新鮮的菜？”
“是。”
“這可是好東西呀，大師，不如送些去宮裡一些吧。”楚靈笑道：“讓父皇與母后也嚐嚐新鮮。”
法空微笑不語。
金剛寺外院諸人的飯量可都不小。
法寧就不說了。
周陽與徐青蘿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飯量比自己更勝。
慧靈與林飛揚還好，跟自己差不多。
圓燈四人則都是大肚漢。
這些菜勉強能夠大家吃的，再送去宮裡，那絕對是不夠的，所以不能給。
更何況，對皇上那般英明神武之人來說，這些小恩小惠沒什麼意義。
那又何必浪費這些新鮮疏散。
“大師，你確實不一樣。”楚靈搖頭：“別人都是想着法子討好父皇母后，你倒好……”
法空一點兒沒有討好之意，甚至避而遠之。
與常人的行徑恰恰是相反的。
法空笑了笑。
自己要做的是不得罪皇上，而不是討好皇上，親近皇上。
越是靠近，越容易得罪。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是至理名言。
自己有神通在身，有大雪山宗爲後盾，只要不得罪皇上，那就能逍遙自在。
即使得罪了，大不了一走了之，遠遁他方，照樣能活得逍遙自在，只是不捨得拋開宗門拋開身邊的朋友罷了。
懷着這種超然物外的心境，他有意保持與皇上的距離，與禁宮的距離。
近量不去接觸禁宮的事。
現在這樣就剛剛好。
法寧正監督周陽與徐青蘿練功，憨厚的胖臉沉肅，保持威嚴端重。
聽到腳步聲，轉身過來，看到了楚靈。
法空介紹了一下彼此。
法寧合什行禮。
周陽與徐青蘿都好奇的打量楚靈。
徐青蘿天真無邪的笑道：“十五公主殿下真如傳說中一樣美貌。”
楚靈露出笑容：“我可不敢當。”
徐青蘿道：“公主殿下比傳說中更美貌，……師父，是要進酒窖嗎？”
“嗯，跟殿下挑一罈美酒。”
“我推薦一罈。”徐青蘿忙道：“有一罈杏花酒，味道肯定不錯。”
法空皺了眉頭，輕輕擺一下手。
這丫頭，年紀輕輕竟然研究酒了！
徐青蘿退後一步，不情願的合什：“是，師父，我閉嘴。”
法空打開了酒窖的入口，然後拾階而下，楚靈衝徐青蘿安慰的笑笑，點點頭跟着下去啦。
周陽感慨道：“十五公主殿下果然不愧是宮中第一美人，確實美貌。”
“跟寧師叔比，哪一個更美？”徐青蘿斜睨他。
“這……”周陽遲疑。
徐青蘿哼道：“你想說比寧師叔更美？”
“……一樣美。”周陽遲疑一下，慢慢說道。
他想說寧師叔更美的，可又覺得這麼貶低一個公主不好，只能說一樣美了。
徐青蘿道：“你猶豫了，寧師叔下次來，我跟她說，你覺得公主殿下更美！”
“我沒說！”周陽忙道。
徐青蘿哼一聲，扭頭過去不理他，繼續開始練拳。
周陽悻悻的哼一聲，知道她是在師伯那裡受了氣，就找自己撒氣了。
攤上這麼一個師姐，自己真夠倒黴的！
——
楚靈下了臺階，看到窖頂竟然嵌着一顆顆夜明珠，好像繁星一般，映亮了酒窖，不由讚歎：“真夠奢侈的！”
皇宮也沒這麼奢侈。
該點燈點燈，可沒有拿夜明珠照明的做法。
法空笑笑。
這些都是林飛揚的手筆，法空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了這麼多的夜明珠。
一串串一顆顆，密密麻麻嵌滿了石室頂，顯得夜明珠很廉價一般。
其實每一顆都不下一萬兩銀子，上百顆夜明珠，真不知道能賣多少銀子。
酒窖裡搭了一個個木架，一排排一列列，比得上藏經閣的規模，一罈罈酒被擺在架子上，上面都寫着標籤，寫上名字與日期及得自於誰。
楚靈很快找到了一罈杏花酒，湊到封泥處嗅了嗅，覺得味道很清新，格外的符合自己口味。
於是便挑了這壇酒，兩人離開酒窩來到塔園時，徐青蘿看到了這壇酒，頓時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