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結印,一道回春咒落下。
回春咒落下之後,獨孤夏晴頭頂的霧氣晃了一晃,彷彿一朵白花在搖曳。
又兩道回春咒落下。
獨孤夏晴睜開明眸,無奈的看向他。
法空笑道:“傷可好了?”
獨孤夏晴道:“我自己能行的,不用佛咒。”
“這樣快一些。”法空道。
獨孤夏晴搖搖頭。
法空盯着她的眼睛看。
獨孤夏晴的相貌平常,可這一雙眸子格外的美,美不勝收,令人沉醉。
法空卻沒有沉醉感,只覺得她神情不太對勁兒,眼眸中藏着憔悴。
獨孤夏晴閉上明眸不看他,再次運功。
有了回春咒相助,她恢復速度奇快絕倫。
一刻鐘後,她慢慢睜開眼,頭頂的白氣全部收斂進黑亮鬢髮中,瑩白臉龐恢復紅潤。
“我們去湖邊說話。”法空一閃消失。
一輪明月高懸。
粼粼波光倒映着這輪明月。
小亭裡一直保持着通明的燈火,遠遠便看得到。
湖水輕輕拍打岸邊,一下一下的拍擊聲帶着莫名的節奏與韻律。
法空出現在小亭裡,扶着欄杆欣賞着明月。
杏花塢一片寧靜,他從大光明峰那廝殺之地來到這寧靜之所,一顆心也迅速寧靜下來。
明月皎皎,當真美得驚人。
獨孤夏晴飄飄而來,已然換了一身墨綠羅衫。
兩人對面而坐。
法空打量着她臉龐:“怎麼受的傷?當世之中,能傷到你的可不多。”
獨孤夏晴道:“是大皇子派來的高手。”
法空眉頭微挑:“大皇子應該是找不到比你更強的高手纔對,……廝殺經驗不夠豐富,心不夠狠所致吧?”
他即使沒用宿命通,也能一下便洞徹緣故。
獨孤夏晴劍法是厲害,可是廝殺經驗太少,所以下手不夠狠辣,當然要吃虧。
與人交手,當下狠手時猶豫,那就是自討苦吃,輕者受者,重者沒命。
獨孤夏晴輕輕點頭。
“你不忍傷他,他趁機給了你一掌,然後呢?”
“我憤怒之下,……殺了他。”獨孤夏晴明眸閃了閃,沉默下來。
法空道:“你殺他,是因爲他要殺你吧?”
獨孤夏晴修爲強,劍法精妙又精準,如果一般的糾纏,即使被對方所傷,也只會傷了對方,不至於下殺招。
她修爲強,劍意純粹,所以感應也極敏銳。
即使憤怒之下,她也不會殺無辜之人。
所以,只有一個原因:對方滿懷殺意與惡意。
“……是。”獨孤夏晴輕輕點頭:“他一直懷有深深的惡毒念頭,想要殺我,我不知到底哪裡得罪了他。”
法空笑笑:“有時候對方想殺你,說不出原因,就是想殺,那便殺了。”
獨孤夏晴蹙眉。
法空笑道:“這世間並不是所有人都循規蹈矩、正直善良,世間就有那麼一些人,沒有特別的緣故,想殺人便殺人,隨心所欲。”
獨孤夏晴無法理解這一點。
怎麼可能想殺便殺,而不是有非殺不可的理由?
法空道:“他既然想殺你,還留着他性命,繼續暗算你不成?殺得好!”
獨孤夏晴嘆一口氣。
法空道:“於心難忍?心裡不安?”
獨孤夏晴覺得法空好像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一般,清清楚楚自己所思所想。
這便是所謂的知己了。
法空道:“這種隨心所欲殺人之人,你覺得他只想殺你?這一次你武功強於他,所以他沒能得逞,從前呢?如果你留他性命,以後呢?”
獨孤夏晴蹙眉。
法空道:“他可能已經殺了很多無辜之人,他如果不死的話,往後也會殺更多無辜之人,你相當於除了一個禍害,可謂是功德無量。”
獨孤夏晴露出一絲笑容。
她心裡鬆口氣。
法空的話讓她放下了沉重的包袱,心一下鬆弛下來,可一想到當時的情形,那男子驚愕與難以置信,以及濃烈的怨毒,她就渾身不舒服。
法空看到她臉色的變化:“還是覺得不舒服,這是難免的。”
“你殺過人後,也會如此?”
“……不是。”法空搖頭:“我殺過人後,只有酣暢淋漓之感。”
獨孤夏晴白他一眼。
法空笑道:“我當時殺掉的是一個強敵,千方百計用盡手段才殺掉了他,數次險些死在他手上,緊張恐懼,命懸一線,殺了他後,才徹底安全,怎能不興奮?”
獨孤夏晴想了想,最終搖頭。
她體會不到這種緊張恐懼,所以也體會不到那種酣暢淋漓。
法空道:“如果對方比你強得多,你便不會這麼難受,歸根到底是有憐憫慈悲之心,你這心性,可以去我們大雪山宗當神尼了。”
獨孤夏晴白他一眼:“好吧,是我太過多愁善感了。”
“第一次殺人,每個人的反應都不同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異樣反應。”法空道:“慢慢就會過去了,人的情緒便如天上的白雲一樣,是沒辦法持久的,過幾天之後,你想捕捉今天的感覺也沒辦法捉到了。”
“我覺得自己忘不了。”
“絕對記不住的。”
“……行吧。”獨孤夏晴道:“你是高僧,對這些更瞭解,那我現在該怎麼應對?”
法空雙手結印,給了她一道清心咒。
獨孤夏晴所有雜念一下清除,心境便如外面的湖水一般,寧靜詳和,清澈純淨。
獨孤夏晴感嘆的看着他。
法空笑道:“佛咒往往都是對治之法,你這般情形最合用,其效如神。”
“確實其效如神。”獨孤夏晴輕輕點頭。
法空打量她幾眼。
獨孤夏晴道:“沒錯,我修爲確實有了精進。”
“那便試試!”法空袖中飛出一道清光,刺向獨孤夏晴。
獨孤夏晴拔劍迎擊。
兩人從小亭裡打到湖上。
明月之下,湖水之上,兩人分分合合,精妙絕倫的劍招連綿不絕,清亮的劍光與月光彷彿融爲了一體,讓他們變得隱隱約約如在湖下。
數百招後,兩人歇戰,各有收穫。
法空在四象境上又往前推了一截,眼前宛如又一個天地。
他這是藉助獨孤夏晴的領悟而進,是搭順風車。
如果憑他的領悟與修煉,精進這一截至少需要一年,甚至還要更久。
到了四象境後,他覺得這幾天絲毫沒有寸進,進無可進。
他看着獨孤夏晴,暗自搖頭。
天地便是這麼偏愛一個人。
獨孤夏晴的悟性,尤其在劍法上的悟性太過驚人,自己算是佔了大便宜。
他雙眼深邃,再次看向獨孤夏晴。
獨孤夏晴坦然對視。
片刻後,法空滿意的點點頭:“你這一次殺的可不是一般高手。”
“我知道,是無極門的高手。”
“這位高手的名聲可不小。”法空道:“算是赫赫威名,死在你手上,你這也算是立威了。”
“無極門弟子一定會報仇的。”
“不會。”
“嗯——?”
“此人是無極門頂尖高手之一,死在你手上,你覺得無極門還會有高手前來送死嗎?”
“那他們……”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們會好好練功,爭取儘快超過你,然後再報仇。”
“那還好……”獨孤夏晴鬆一口氣。
她實在不想對無極門的高手下狠手,可是不下狠手,他們又要殺自己。
着實爲難。
法空笑道:“你這一殺,便可以享受平靜日子了,大皇子二皇子都不會過來打擾你。”
獨孤夏晴蹙眉道:“這般高手被我殺了,大皇子損失巨大,真會罷休?”
“他們這些皇子呀……”法空搖頭道:“最是擅長審時度勢,不會逆勢而行,你既然如此之強,又拒絕別人的招攬,他們要做的不是招攬你,而是不得罪你,免得把你推到對方那一邊去。”
獨孤夏晴若有所思。
法空與她又說了一番閒話,看夜色已濃,便告辭離開。
——
第二天清晨,法空醒來之後,在牀榻上躺着不想起牀,忽然生出了幾分懶意。
在榻上翻了個身,側身躺着。
陽光照在窗紙上,屋內明亮柔和。
後山的鳥雀嘰嘰喳喳,清脆又悅耳,顯得屋裡更加寧靜,更增了他幾分慵懶。
法空懶洋洋的閉上眼,回想着皇帝的詔令。
詔令是讓兩宗的高手前往天海劍派所在的海天崖。
海天崖是一座臨海之地,高有上千米,臨海而立。
在那種地方一縱身躍向大海便能脫身,最利於脫身,幾乎圍追堵截不了。
皇帝到底會怎麼對付天海劍派呢?
依照當初坤山聖教的手法,皇帝不會硬來纔是,應該是通過別的手段瓦解天海劍派。
一個人的行事風格是很難改變的。
雖然天眼通看不到皇帝,但通過邊際的變化,也能勉強推出皇帝的手法纔是。
可是,天眼通觀瞧金剛寺這批高手,或者觀瞧許志堅他們,未來場景一直在變化的。
前一刻是這樣,後一刻就換成另一種,很難弄清楚到底是哪一種。
根本原因是自己牽扯其中。
自己便是最大的變量。
可自己又不能袖手旁觀。
這便形成了一個悖論。
“哈哈……”外面忽然傳來林飛揚的大笑:“住持!住持!”
法空坐起身:“什麼事。”
“大喜事!”林飛揚大笑道:“小青蘿踏入大宗師啦,踏入一品啦!”
法空眉頭微挑,推門走出屋子,來到林飛揚跟前:“何時突破的?”
“就在剛纔!”林飛揚樂不可支:“奇才啊,簡直就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啊!”
便問世間,何曾出現過十五歲的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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