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洞?”陸蕭嗤之以鼻,將這當成了戚曉的垂死掙扎,脣畔含着冷笑,將原本清秀的面容襯得略顯扭曲,她看着戚曉,眼中露出貓戲耗子般的得意神情。
高傲的,悲憫的。
戚曉走到桌旁,青蔥般的指節輕輕敲擊桌面,看也未看被咖啡漬弄得一片烏黑的紙張,笑容帶着愜意。
“以爲一切都勝利在握了嗎?可要小心,別從雲端跌下來。”
戚曉的聲音很是輕柔,好似一團化不開的雲,卻讓宋嘉妍尖細的眉頭皺起,眼角一滴淚痣微微抖動,心中驟然升騰起不怎麼美妙的情緒。
陸蕭卻並未意識到,只是抱胸冷笑,“故意毀了我設計圖的人是你吧,現在說這些話,是想要爲自己開脫?”
柳詩羽也附和着點了點頭,纖薄的脣角稍稍提起,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只不過道歉而已,何必死撐。”
王蕊穎在旁邊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忽然覺得事情未必會像這些人想象中那般順利,她在娛樂圈起起伏伏這麼多年,不靠背景和潛規則,靠的是七竅玲瓏心腸和識人的本事。
在所有人都認爲戚曉所說的漏洞是無稽之談時,只有王蕊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戚曉轉過身,今天她穿着一身奶白色的泡沫裙,將她身上溫柔的氣質襯得淋漓盡致,此刻她靠在桌上,纖細的手指輕輕碰着桌面,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蠻腰被一根淺色絲綢質感的緞帶輕輕束着,越發顯得整個人婀娜多姿。
“漏洞很簡單,比如我們現在說的話和做的事,其實都在旁人眼中,無所遁形。”
戚曉笑着看向大門,如果她猜得沒錯,節目中出現這種狀況,那個人定然已經坐不住了。
陸蕭面色一白,心中升騰起不妙的預感。
難道戚曉錄到了什麼東西作爲把柄?
不,不會的,她們說話做事一直很小心,時刻注意着攝影機的位置,絕無可能被戚曉察覺更不要說拍攝。
強撐着脖子想要繼續叫囂幾句,戚曉卻倏爾露出狡黠笑容,朝着大門喊着。
“劉導,這件事你怎麼看?”
臥龍纏鳳、雍容華貴的錄影間大門緩緩打開,仿若初晨玫瑰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點妖異美人痣散發着淡淡光輝,瑰麗的丹鳳眼似是狹裹着萬般風情。
“戚小姐果然是個聰明人。”
輕飄飄第一句話,卻讓場中大多數的男男女女都陷入驚慌。
什麼意思,這句話是默認戚曉之前的說辭?
她們這些人的行動真的會被看到,我去,節目組怎麼這麼陰暗。
爲毛周圍架滿攝影機不說,還要安排這種暗搓搓的環節,嘖,劉駿逸也真是夠大膽的人,竟然在這麼多人的桌下偷偷安裝竊聽器,無論是當紅影星還是冷眼歌后,她們粉絲的數量和質量都不是普通股小鮮肉所能抗衡和比你的,劉駿逸這樣,難道不怕犯了衆怒?
戚曉嫣然一笑,劉駿逸果然是影視界的一朵奇葩。
不過也期待他這一次導演的作品,能不能像此前的電影那般引起轟動。
“戚小姐說的不錯,節目組設置了隱藏環節,你們在這裡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錄下來,不會當成呈堂證供,卻很有可能被粉絲聽到喔。”
懶洋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略顯纏綿的聲線,卻似是炸彈在衆人耳畔炸開。
“天,導演你好腹黑。”
“要不要這樣,果然長相越美就越那啥,罌粟花!”
就連素來冷豔不怎麼願意說話的明潔也聳了聳肩,淡淡說了句變態。
喜歡偷聽旁人說話,不是變態是什麼。
雖然劉駿逸長得美麗,但內心絕對有夠陰暗。
只是當代節目中爲了達到效果,什麼手段她們沒見過,所以吐槽完後也就淡然,明星是一羣沒有*的生物,既然如此,也不過後面做戲的時候做的更加全面而已。
但這句話對於想方設法陷害戚曉的陸蕭以及宋嘉妍來說,不啻於一記天雷。
“宋小姐,到現在,你還堅持要我道歉嗎?”戚曉笑容帶刺卻美不勝收,緩緩走到宋嘉妍身旁,眸光順勢看向陸蕭。
“以及作爲設計師的陸小姐呢?”
宋嘉妍看着戚曉的眸光帶着寒意,恨不能伸手抓花了這張臉。
就是她,搶走了自己的男人,只不過收點利息又如何,卻被反將一軍。
“不用了,是我們誤會戚小姐。”宋嘉妍淡淡出聲,陸蕭想要說什麼,卻最終冷哼一聲,面色僵硬。
她們在陷害戚曉之前當然經過謀劃交談,若是這份錄音被觀衆聽到,不但陸蕭設計師的名號毀了,宋嘉妍這位剛出道的新人想必也會被冠以心機二字。
陸蕭沒想到戚曉竟然能這般絕地反擊,不,或許從一開始,對方就打着這個主意。
現在想起來,宋嘉妍那輕輕一撞,爲什麼就能讓戚曉恰到好處地碰倒咖啡,甚至進展比她們想象中更加順利。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陸蕭畢竟是從小被家人寵大的小女孩,憋不住心口那股氣,忍不住朝着戚曉喊着。
戚曉脣畔含着笑容,眼神卻冰冷入骨。
“故意的?是我故意讓宋嘉妍撞我,又故意讓一個設計師在設計稿的不遠處放上咖啡?”
周圍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些外國設計師看了一出宮心計,不禁大呼過癮,尤其看到戚曉絕地反擊的一幕,更是覺得眼前這個女孩不但貌美,更像帶刺的花朵,若是想要採擷,就要做好被扎出血的準備。
“算你狠。”陸蕭氣得渾身發抖,偏偏對戚曉再說不出一句話。
宋嘉妍上揚的嫵媚雙眸漸漸變得深沉,她看着戚曉,驟然冷笑。
“你以爲贏了?”
“宋小姐,至少我沒有輸。”戚曉聳了聳肩,看向身後。
“親愛的女神,鑑於節目組的險惡用心,你最好還是跟我一起搭檔比較好,免得節目出來後,效果太難看。”
柳詩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此前自以爲得計地擋住攝影機威脅戚曉,誰知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記錄下來,若是被那些粉絲知道,耍大牌的名號定然會扣着取不下來,不不,現在還來得及,她曾經和劉駿逸合作過,對方第一次通常是警告,只要找經紀人消掉這一段,後面認真表現,還是有機會的。
眼睜睜看着戚曉轉身離開,宋嘉妍時常經過細心呵護的手掌狠狠捏成拳,指甲幾乎要完全陷入掌心。
“戚曉,你不要太得意。”
劉駿逸飽滿的紅脣勾勒出若有若無的笑容,真是精彩,若是這一段被放出來,恐怕會引起很大轟動呢。
可惜,柳詩羽的經紀人肯定會拼命討要,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不過有一有二不能再三,如果下次再被拍到什麼不該拍到的,他可不會輕輕翻篇。
副導演歎爲觀止,猶豫着開口。
“劉導,既然已經被發現,那我們要不要撤了東西。”
現在面對的可是四名國民女神,若是四個人一起發力,不知道劉駿逸吃不吃得消,反正他肯定吃不消。
況且既然裝置已經暴露,他們還費這麼大力氣幹什麼,肯定採集不到有用的信息。
“何必着急呢,我們每一期的拍攝週期都是以星期來算,到了後面,總有人會忍不住露出馬腳。”
就算再好的演員也難免有打瞌睡的時候,劉駿逸很期待下次矛盾的爆發。
看慣了娛樂圈上節目後表面各自安好的狀況,果然還是撕破臉比較有趣一點呢。
——
“曉兒,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劉導說的嗎?”
“告訴我嘛,咱們是搭檔啊。”
柔柔弱弱的聲音環繞着戚曉,她看着眼前褪去高傲架子的柳詩羽,微微笑着。
“巧合罷了。”
是想要逼他說出和劉駿逸不爲人知的關係嗎?
可惜啊,這件事的確是戚曉自己發現的。
當初自從“小圓盤事件”後,作爲管家的王楚深深自責,不知道從哪來找來一名曾經在軍中工作的情報專家,認認真真講解了當下各類隱蔽類信息收集的器材。
其中自然就包括隱蔽攝像頭和錄影機以及各類竊聽裝置。
戚曉是一個平日裡偶爾小馬虎,在工作時卻很仔細的人,當她第一眼看到桌角處只有針孔大小,十分不顯眼的小洞後,腦海中就回憶起那些學過的東西,後來幾次用手機試了試,發現在附近時信號會被幹擾,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東西。
被宋嘉妍她們設計誣陷的事戚曉自然心中有數,與其躲過去,不如將計就計,也讓對方明白有監控的存在,還能老實點。
陸蕭這種被寵壞了的孩子不足爲懼,就算才華橫溢,卻也註定接觸不到太過陰暗面,就算陷害也手段有限。
宋嘉妍就不同,戚曉雖然和她接觸不久,卻隱隱能感覺到,這個女人不但樣貌美麗,恐怕內心更是不簡單。
只是旁的她能容忍,若要從身邊搶走顧毅君,呵,那就來試試手段吧。
等失去後纔想着後悔,世界上哪有後悔藥的存在?
——
“你是不是根本不準備和我們合作,把春林利用完了以後就扔了,真是了不起啊商業金童,把我們當成踏腳石。”
聽着電話那端近乎咒罵的喘氣聲,傑鈺面上漸漸浮現冷笑,語氣卻依然彬彬有禮。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提醒您一件事,從頭到尾,我好像都沒有違背約定。”
祝春芳氣得渾身發抖,素來高傲而又掌控欲十足的她還是第一次在除了繼子以外的人身上吃這樣大的虧,甚至讓春林集團接近破產,她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
“你竟然還有臉這樣說?真以爲那你沒有辦法,呵,傑鈺你得記着,這裡還不是你的地盤。”
傑鈺幽幽嘆了口氣,以最爲紳士的語調緩緩開口。
“您好像忘了,當初春林企業股價一路下跌,幾乎到了不可挽回程度的時候,好像也是您找我們救急,按照約定,百分之六十的股票作爲我們融資的代價,條款中明確說明,若是春林企業有重大違例,我們有權隨時收回款項,現在我只不過做了當初合同上的事,難道有錯嗎?”
祝春芳氣得眼睛通紅,似是擇人而噬的母狼,若是傑鈺此刻站在眼前,她定然要一口一口,將對方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什麼違例,根本就是你的陷阱,如果不是當初你故意說這份設計圖很不錯,我們根本不會想到會它來代替原有方案……”
還沒等祝春芳說完,傑鈺忽然發出冷笑。
“不但偷來的設計圖是假的,就連首席設計師也是劣質產品,祝阿姨,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評價,春林能活到現在實在足以讓我驚訝,我只不過把它輕輕推了一把而已,我很忙,和您這樣破產的ceo可能不太一樣,不好意思,有機會再聊,當然,我更希望這個機會永遠不要到來。”
笑着掛斷電話,傑鈺的笑聲傳入祝春芳耳中簡直可惡透頂,她何曾吃過這樣的大虧。
傑鈺,這個名字已然成了惡魔的代表,從合作一開始,祝春芳看到傑鈺的時候,只覺得這是一個十分年輕,性格也很輕佻的男孩。
那時候她的心底滿是輕視,甚至想着如何佔便宜。
而在一開始,用已然不值錢的股票換取wk的友誼,這筆買賣在當時看來是很划算的,傑鈺表現的也很好說話,讓祝春芳漸漸放鬆警惕。
但現在看來,從那一刻,完全就是和魔鬼在合作,利用wk名聲大肆宣傳,不但可以讓傑鈺更輕鬆快捷進入華夏市場,還能拉昇春林股價。
現在春林完了,傑鈺在此之間將股票都拋了出去,嚴格來說只握有不到百分之二十股票的祝春芳依然不是公司最具有話語權的人,何況在走投無路之際,祝春芳將手中最後的股票都賣了出去。
她好恨,爲什麼會淪落到這一步。
“媽,我們是不是徹底失敗了。”
孱弱的聲音從沙發那端傳來,顧景濤躺在沙發上,額頭又紅又燙,看起來極爲悲慘。
自從招標會結束後,他的身體似是一下子垮了下來,在衆人面前驟然受到如此指責,這讓從小到大因爲是顧家子孫所以素來生活在褒獎中的他遇到人生中最大的挫折。
祝春芳看到他這幅模樣就來氣,也不管顧明濤還在重病,走上前狠狠扇了一巴掌。
“還不都是你,蠢得要死,讓公司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顧明濤就被打得臉頰偏到一旁,紅腫的側面似是發脹的饅頭般迅速腫了起來,眼眶隱隱發紅。
“是啊,這一切都是我的醋,錯在我不是設計師,錯在當初我綁架了戚曉?”顧明濤一字一句地說着,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爲祝春芳綁架了戚曉,讓顧毅君徹底和對方斬斷關係,下狠手對付春林企業,使得股價一路跌停,這才讓傑鈺有了可乘之機。
“你說什麼?”
啪一聲,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祝春芳咬牙切齒,卻被兒子提醒了什麼似的。
“對,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小賤種,如果不是他,我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祝春芳從始至終也不曾反省過自身,或許作爲祝家的千金出身,思想中一開始就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以至於順風順水的生活過了這麼多年,無論遇到什麼事,全都是別人的錯。
陷害是應該的,但若是旁人識破甚至反抗,絕對大逆不道。
看着祝春芳此刻扭曲的臉龐,顧景濤忽然哈哈大笑,他從未笑得如此開懷,甚至眼淚都笑出來了,似是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是啊,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的可悲,從小羨慕着大哥,生活在對方的陰影下,其實隱藏着如此深的自卑。
無論祝春芳打他、罵他,表面上顧景濤對這種強勢討厭透頂,事實上有哪個孩子能不喜歡來自母親的喜愛。
對顧毅君一切的憎恨,不是因爲對方的出衆,而是就連他,也能輕易分去祝春芳的注意力,即使不是愛而是憎恨,卻也讓從小得到漠視的他羨慕。
可是這樣一位母親,真的值得子女去崇拜,去喜愛嗎?
爲什麼會喜歡戚曉,明明只見過區區幾面,大概因爲人總是喜歡得不到的東西吧,戚曉這份溫柔,是祝春芳永遠都不可能擁有的。
顧景濤的額頭越發腫燙,臉頰的通紅奇異地似是抹了胭脂,背脊浮現密密麻麻的汗珠,男人就像從水中撈起來一般。
而這種異樣,祝春芳卻毫無所覺,她只是憤恨,這種憤恨幾乎讓她昏了頭腦,以至於知道顧景濤生病,卻爲了懲罰對方,始終不曾帶他去醫院。
正在這時,辦公室大門驟然被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狹長幽深的眸子恍若暗夜帝王,祝春芳不禁打了個激靈,怒氣卻衝破理智。
“顧毅君,你竟然還敢來?”
男人眸色淡淡,轉而看向顧景濤,眼看着對方的慘狀,眉宇間不着痕跡地皺了皺。
“爲什麼不敢?”顧毅君周身強大的氣息恍若奔雷,讓怒氣勃發的祝春芳都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祝春芳,收賬的時候到了。”
顧毅君面無表情,卻讓祝春芳原本暴怒的心情漸漸變了樣,恍若一盆沸水驟然被冷水澆下,失去了繼續翻滾冒泡的動力。
“收賬?”祝春芳壓抑着內心深處的恐懼,努力擺出嘲笑姿態,“你敢對我怎麼樣。”
顧毅君能對她怎麼樣,無論從小到大顧家的環境是多麼水深火熱,但至少在外人眼中,祝春芳向來是一個慈母,甚至將顧毅君培養成現在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
顧毅君是一個生意人,祝春芳無論如何也是他名義上的母親,若是真的被他如何,外人恐怕會在背後戳着顧毅君的脊樑骨。
作爲生意人,顧毅君不會做這樣有損利益的事,否則從青榮集團羽翼漸豐的時候就可以弄垮春林企業,但他沒有,很顯然不是念舊情,也不是不敢,而是沒有必要。
這也是祝春芳得寸進尺的原因所在,因爲她是母親,但凡顧毅君不想頂着不仁不孝的名頭,就不能動她分毫。
女人的脖子揚的很高,好像這樣就可以遮掩微微顫抖的雙腿,顧景濤看着母親,脣畔帶着冷笑,一雙眼睛微微閉上,彷彿什麼也看不見,頭偏向另一側,臉上還帶着紅印,好似什麼都聽不到。
“是啊,我不會對你如何。”顧毅君不但沒有發怒,反倒破天荒地朝着她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帶着的不明意味,讓祝春芳越發恐懼。
“你到底想怎麼樣。”內心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認爲顧毅君不敢對自己如何,卻也不能完全肯定,如果她能猜透這個繼子的心思,那這麼多年來,也不會讓顧毅君順風順水地活到現在。
“祝春芳,我說過我是來收賬的。”將手中的紙張朝着祝春芳遞了過去,女人莫名地看了一眼,而後接過,等她終於完全看清上面的信息後,雙眸瞬間變得赤紅一片,似是瘋癲一般將紙張撕成碎片,雙手一揚,悠悠盪盪地碎片仿若枯蝶般朝着四周飛舞,飄得祝春芳滿頭滿臉,顧毅君朝後退了幾步,看着站在中心的祝春芳。
“看清楚了?”顧毅君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西裝,將肩頭的紙片掃了下去,“現在,春林公司是我的了。”
“不,不,它是我的,公司是我的!”祝春芳咬着牙,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扇向顧毅君,這是她平日爲了維護慈母形象,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做的事,可見心中已然激盪到何種地步。
顧毅君朝着旁邊讓了讓,祝春芳收勢不住地撲倒在地,額間磕得一片紅腫,她卻似是沒有察覺,轉過身惡狠狠地盯着顧毅君。
“賤種,你這個賤種。”
顧毅君明明沒有必要,卻依然購買了春林集團的股票,成爲公司真正握有話語權的人,而將手中的股票盡數拋出的祝春芳,卻成了喪家之犬,只要顧毅君一個電話打給樓下的保安,她這位曾經的主人很快就會被掃地出門,仿若一堆垃圾。
在決定賣出股票的時候,祝春芳就做好了準備,但她不能容忍,一生的心血最後竟然落到顧毅君的手中。
好恨啊,這麼多年辛辛苦苦所創立的基業,被兩個年齡不到自己一半的男人坑害地不復存在。
顧毅君他怎麼敢,祝春芳磨着牙,胸膛上下起伏,似是風箱一般呼呼震動,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完全沒有往日的優雅和從容,脖子上重重的皺紋堆了起來,兩鬢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花白的痕跡。
祝春芳這段時間似是極快的蒼老起來,就連顧林回家後也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
對了,顧林。
想到什麼,祝春芳忽然擡起頭,大聲的質問着,“顧毅君,你竟然敢這樣對我,不怕遭報應嗎?你父親一定不會原諒你,你這個不孝子,連自己的母親都能坑害。”
“母親?”顧毅君微微笑着,似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話語,他眸光幽深地看着祝春芳,黑曜石般的瞳孔恍若一面鏡子,讓祝春芳能看到自己此刻狼狽的姿態。
“你不配這個詞。”無論是對自己,亦或者對顧景濤,祝春芳都全然沒有母親的樣子,在她心中只有權力,只有*,也只有算計。
“當然,希望你聽完這段錄音,能夠改變主意。”
顧毅君從西裝的口袋中掏出長方形的錄音筆,內裡傳出祝春芳的高傲的聲音。
“你的女兒被弄殘了管我什麼事,我一開始就是針對戚曉,是她不知天高地厚非要跟着去看,我還能綁了她的腿不成?”
而後又是於婕怒氣衝衝的質問,“那起碼是你手中的人吧,現在小染不吃不喝,還被那些下流人拍了照片,你總得給個交代。”
“交代?可笑,於婕,你應該明白我的性子,這一切都是戚染咎由自取,何況當初也是你讓我弄死戚曉的吧。”
另一道聲音很快沉了下去,祝春芳停頓片刻,更是高傲。
“放心吧,我的手段還多着呢,只要你們母女好好聽話,我還是有辦法弄死戚曉的,到時候也算幫你們報仇了。”
而後就是嘟嘟電話被掛斷的聲音,祝春芳在聽到第一聲的時候身體就在發抖,到了最後更是恍若換了瘧疾一般抖個不停。
顧毅君剛準備收起錄音筆,坐在地上的祝春芳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猛地朝着顧毅君,或者準確的說,朝着錄音筆撲了過去,似是一頭野獸。
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個東西必須毀掉,如果被丈夫和顧老爺子知道,自己曾經對戚曉下手,以後也準備繼續行動,恐怕立刻會被趕出顧家,沒有了顧家長媳的身份,就徹底失去東山再起的資本,就算回到祝家也會被趕出來。
不行,這份東西不能在顧毅君手中。
和剛纔的結果一樣,顧毅君只要朝着旁邊走兩步,祝春芳就狼狽地跌倒在地,作爲中年女人,無論體力還是反應力都遠遠不能和青年男子相比。
明明眼前這個歇斯底里又狼狽萬分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但不知爲何,顧景濤心中竟然沒有絲毫同情,甚至有些快意。
何必同情,如果祝春芳一開始沒有對別人下手,又何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當初若是戚曉愚笨些,真的遭遇不測,到時候痛苦萬分的就是顧毅君和戚曉,換位思考,祝春芳絲毫不值得旁人的同情心。
“你給我啊,我求求你,你還給我。”
祝春芳做夢也沒想到,於婕竟然敢出賣她,這份錄音一聽就知道是當初於婕準備好的證據。
只是那時高高在上的她以爲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自然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看不起的小人物抖落出去。
此刻的她早就沒了高傲的儀態,花了重金保養的臉頰上滿是鼻涕和眼淚,她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這幅姿態讓尋常不知道的,還以爲顧毅君如何欺辱了她。
顧景濤緊緊捏着拳頭,原本就高燒未退的面色越發通紅,可憐,是啊,真是可憐。
大概只有面對權利和名譽有可能遠去的時候,祝春芳纔會真的着急、慌張,乃至於不顧羞恥露出這樣的姿態。
顧毅君眸中的嘲弄漸漸淡了下去,似是也覺得無趣。
他想起兒時自己所遭遇的種種窘境,想到那時候被祝春芳叫來的人推到湖中,掙扎着卻怎麼也上不去,小腿抽筋時感受着冰冷的湖水漫過口鼻,身體一點一點變得沒有知覺。
那時候的他一直想打掉祝春芳高高在上的面具,無論如何告訴父親,換來的卻都是不相信,是啊,在旁人面前儀態完美做足慈母姿態的祝春芳多麼聰明,就算下手也不會被旁人捉到把柄,是他人眼中的好妻子,好母親,也難怪不會有人相信顧毅君。
只是到了現在,看着祝春芳涕泗橫流的模樣,雖然明知這個女人又在做戲,但顧毅君卻也懶得繼續呆在這裡,更不要說有復仇的快感。
“這份錄音我可以不公佈。”看在對方臉上的喜色後,顧毅君淡淡說着:“只要你記得,你是我的好母親,我也可以是你的繼子,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這是準備繼續做戲下去?
祝春芳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連不迭地點頭保證,“我絕對不會泄露出半點。”
原本還想要拿顧毅君不尊重繼母這一條來威脅,但如果這份錄音被公佈出來,旁人也只會說祝春芳罪有應得。
尤其她當了這麼多年的慈母,無論做什麼,別人也只會以爲是顧毅君不懂事,但只要這個面具被戳破,慈母的假象被揭穿,衆人立刻就會產生被欺騙後的惱羞成怒,從而認爲祝春芳一切都是僞裝的,到了那時候她就完了,整個上流社會,甚至整個社會的人都會唾棄她,鄙夷她。
誰能想到顧毅君竟然輕輕放過,不知道是爲了顧老爺子不要太傷心,父親不要太難過,亦或者單純認爲這樣的勝利沒有絲毫價值。
無論是哪一種,祝春芳都有死裡逃生的慶幸,她腦海中轉過百般念頭,若是有可能,她日後一定要把這份錄音拿回來,到時候肯定還有機會。
對,她不會輸。
於婕那對賤母女,她也一定不會放過。
還有顧毅君和戚曉……
哪知這樣的念頭纔在腦海中轉了轉,顧毅君冷冷的目光似是銳利的刀鋒,驟然看了過來,祝春芳急忙低下頭,不敢再想。
偌大的辦公室除了滿地紙屑再無他物,詭異的安靜讓氣氛變得越發詭異,顧毅君深深看了眼祝春芳後準備離開,卻忽然轉首看到顧景濤難看之極的面色。
不知爲何,他竟然走到顧景濤身邊,輕輕用手碰了碰對方額頭,滾燙的汗水立刻浸溼指尖,素來有潔癖的顧毅君卻沒有收回手。
“你病了。”男人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嘲笑也沒有同情,只不過在說一個事實。
“我知道。”顧景濤乾涸的嘴脣微微勾起,乾裂的地方立刻撕開一道口子,泛着淡淡血色。
是啊,他已經病了好幾天,祝春芳卻視而不見,反倒將滿肚子的火氣朝着他劈頭蓋臉地散發,哀莫大於心死,顧景濤早就想自生自滅。
顧毅君一言不發,忽然脫掉身上的西裝,蹲在沙發前,稍稍用力,將顧景濤背了起來。
顧景濤想要掙扎,全身卻使不出來分毫力氣,只能硬邦邦地被顧毅君背在背上,渾身冒出的虛汗很快打溼顧毅君的後背,男人卻似是毫無所覺,只是將放在一旁的西裝朝後一披,蓋在顧景濤身上,嗓音低沉地囑咐着:“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顧景濤裂開嘴想笑又想哭,怪異的表情立刻讓嘴脣崩裂開無數道小口子,他卻似是感覺不到疼痛,眼中的淚水大滴大滴滾落下來,落到顧毅君的肩窩。
雖然身體虛弱是一個病人,但體重絲毫不輕,顧毅君卻走得很穩當,好似背上不是一個大男人,而是一片羽毛,走得不但穩,也很快。
祝春芳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顧毅君的背影。
顧景濤從小到大也給顧毅君難堪過,爲什麼,爲什麼他可以輕易原諒顧景濤,卻不願意原諒自己。
“爲什麼,你到底要收什麼帳?”忍不住地嘶喊着,祝春芳看着兩個兒子的背影,雖然一個是親生的,另一個只是名義上的,她卻感覺兩個人都是無比陌生,顧毅君揹着顧景濤一步步遠去,沒有人回頭看她一眼,就像沒有人關注她的命運一樣。
“我不管你怎麼對我,因爲我不在乎。”顧毅君的聲音沒有分毫顫抖,雙手又將顧景濤向上擡了擡,“只是你絕不能動戚曉,她是我的底線。”
祝春芳怔忪看着兩人離開,一陣風從開着的窗子中吹來,將滿地的紙屑吹得揚起,落到女人頭上、臉上,她張大了嘴,趴在地上啊啊地喊着,嗓子幾乎喊出了血。
是啊,她真是個蠢貨,顧毅君爲什麼一直沒有對她或者顧景濤下手,甚至明知她將顧景濤送入公司也不會太爲難,是因爲他看似冷面冷心,卻是個真正重情的人。
即使當初她多次陷害打壓顧毅君,對方依舊下不了手,不是害怕擔上不孝的罪名,而是他不願意對家人下手。
是自己愚蠢啊,是她蠢啊,爲什麼要用戚曉去試探顧毅君,誰也沒有想到,只不過是當初同樣被家長送成堆的兩個人,竟然會產生這樣深厚的感覺。
她好後悔,好後悔。
——
戚曉忽然周身微冷,說不清爲什麼,只是感覺不太舒服,好似遇到什麼傷心事。
“怎麼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然休息一會吧。”柳詩羽水盈盈的眼眸橫了過來,似是帶着深深的關切。
自從知道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記錄以後,柳詩羽完全發揮出作爲影后的天賦,表演的極其自然,在攝影機前就差和戚曉姐妹相稱,變化大的不是一星半點,比川劇變臉還要誇張。
戚曉微微笑了笑,沒有回答,從小就生活在虛僞的環境中,若是真的要論演技,就算拿了獎項無數的柳詩羽也未必能和她比。
只是旁人都以爲她習慣潑辣的於婕和嫉妒心極重的戚染時,只有戚曉自己知道,從小生活在無情無愛環境中的她多麼渴望旁人的愛護和關心,或許也正因爲如此,才能夠和顧毅君走到一起吧。
因爲,他們兩個都是缺愛的孩子啊,只能彼此舔舐對方的傷口。
“明兒就是直播比賽了喔,曉兒你緊張嗎?”
沒有得到戚曉迴應的柳詩羽再接再厲,無論如何也想僞裝出姐妹情深的模樣。
戚曉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卻讓旁人挑不出錯。
“不知道別人會怎麼樣,我們盡力吧。”事實上她真的不知道柳詩羽打着什麼主意,看起來倒是變好了很多,甚至專門給戚曉道歉,只是生性敏銳的戚曉卻能看穿對方的演技,感覺到言語中的不由衷。
柳詩羽嘟着嘴,明明將近三十的年齡,卻刻意做小女孩狀,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只是因爲她容貌美麗,倒也不覺得突兀,或許在粉絲眼中還能平添幾分可愛和所謂的真性情。
“這樣啊,那我要不要想辦法幫你刺探軍情呀?”開玩笑似的說辭,眼中卻閃過什麼情緒,快的讓人以爲自己看錯了。
戚曉莞爾一笑,也將這句話當成玩笑似的。
“不用了,現在改設計也來不及了吧。”
柳詩羽不死心,“不一定嘛,取長補短總可以吧。”
“今天十二點之前就要封櫃,何況我們要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不是嗎?”一雙明亮的眸子看得柳詩羽有些心虛地撇開眼,口中呵呵笑着。
“是啊,我當然相信你啊。”
相信我,纔怪吧,戚曉笑着放下手中的半成品,也不戳穿,因爲材料的貴重,所有這次的設計用的都是仿真珠寶,雖然光澤度和折射面的拋光會有輕微差異,但在演播廳的明亮燈光照射下,並不會顯出太大差異。
“各位美女們,準備好了嗎?”總監的聲音總是很高昂,似是征戰前的號角,雖然這一季度的節目總共有六期,大概需要錄製總時長爲六週,包括中間的間歇分開的長週期是兩個半月,最後評分也是按照這幾期的表現和最終觀衆累計的票數,但在娛樂圈這個名利場,最高桂冠近在眼前,就連素來表現出淡泊名利的冷豔歌后都參加節目,其餘的人更不用說。
雖然被邀請到這裡本就是一種榮耀,但這還不夠,如果能力壓羣芳,日後才能爭取到更多的資源。
這和許多選秀節目還不一樣,選秀節目的冠軍未必能紅,但這種高質量的節目冠軍,定然會改變娛樂圈格局,想必到時候蛋糕也會重新劃分。
這還是以後會帶來的一系列經濟效益,就眼前來說,最終的勝利者能夠得到劉駿逸下部戲女主角的通告,對她們這種級別來說也十分誘惑。
戚曉甚至能聽見柳詩羽急促的心跳,雖然面上並沒有露出太多的渴望,脣畔笑容也永遠三十度,內心卻顯然被刺激到了某個點。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十二點咯,女神們!”
總監讓開一條路,讓最爲重量級的劉導說兩句話,劉駿逸懶洋洋地環顧四周,似是有些疲憊,但這份慵懶卻讓整個人越發嫵媚起來,男人伸手捏了捏鼻樑,額心出塵的美人痣分外妖嬈。
“我沒什麼好說,總而言之,女主角只有一個,我們準備衝擊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只不過寥寥幾句話,卻讓周圍的人瞬間似是打了雞血,戚曉暗中搖頭,這還叫什麼好說,估計包括宋嘉妍在內的女人們,體內腎上腺素都遠遠超過正常標準了吧。
戚曉能這樣冷靜分析,還是因爲最美女神和自己關係不大,雖然上節目能打響公司名號,但對幫助柳詩羽奪得冠軍這件事,戚曉實在興致缺缺。
就在這時,劉駿逸又淡淡加了句。
“包括本次比賽的最佳設計師,將會成爲blue的學生。”
衆多設計師的嘴巴剎那間就張得合不攏,幾乎能放入一整個雞蛋,臉上再也沒有看戲般的色彩。
blue,那可是blue啊,這個男人幾乎是藝術節最厲害的設計師,或者說設計界最厲害的藝術大師,他的作品一現世就能改變整個時尚圈的潮流,像歐陽辰東那般心高氣傲的人,也對blue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設計師心服口服,更不要說旁人。
陸蕭呼吸急促,絲毫沒有掩飾眸中的渴望和野心,blue雖然已經年近六十,卻始終是整個設計界的標杆人物,相信沒有任何設計師會拒絕成爲他的弟子。
就連戚曉也不禁歎服,不愧是據說近幾年來華夏所做出的最高規格節目,這血本下的,簡直不可思議。
原本的淡薄的心思也忍不住被釣了起來,如果能成爲blue的弟子,好像忍受柳詩羽,也不是太過難辦的事啊。
劉駿逸看着衆人臉上的表情,脣畔浮現笑容。
“看來,大家都很想要冠軍的位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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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偷偷懶惰了倆天,騷瑞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