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邪早已看出,這人扔出這竹篙,一來是爲了擊殺自己,但還有一個用意,就是萬一一擲不能殺傷自己的話,還可以用來立足借力;這一點,從他的落下姿勢就可以看出來,他落勢雖猛,但卻是雙腳在下落下來的,而若是一般高手在這種情況下,通常都是頭下腳上,那樣的話,速度要比這人現在的速度要快一倍以上!
這也說明了一點,這位劉大人,這個高高在上的金品巔峰高手,他……不懂水性!
這便是君莫邪在這一瞬間分析出來的事情。所以他立即選擇將竹篙拉偏,只要拉開了竹篙,他下來之後無處借力,那麼,淹死他也追不上自己!
但君莫邪沒有料到,竹篙不僅很堅韌,而且湖底的淤泥也夠深,居然拔不出拉不斷,看看那人即將落下,只好放手,落荒裸遊而逃。赤條條的身子,就像一條大白魚夾着一點烏黑的水草……
那位劉大人早已打算的好好的,這偷聽的人只知道逃跑,必然不是什麼厲害角色,自己完全可以搞定。自己雖然不懂水性,但有竹篙借力,進可攻退可守,實在不行一個翻身就能回到船上;所以他毫無顧忌,竹篙出手之後人隨即落下,迎面一道水箭射來,劉大人衣袖一拂,頓時掃到一邊,這一來輕易試出對方功力不高,更加放心的落下;但哪裡知道臨近水面的時候,兩眼一掃,剛剛還在眼前閃現的竹篙頭部,居然已經沒有了蹤跡!
這一來頓時慌了起來,人在空中,後力已盡,新力不生,如同飛蛾撲火,吧唧一聲落進了水中。剛剛落水還未來得及回過神來,就看見面前不遠處兩片大白屁股搖曳着向遠方深水處滑去,不由得大怒起來!
正在這時,突覺前方水流有異,嗡的一聲,一根長長地竹篙帶着洶涌的水流急速的反彈了回來!
若是他懂得水性,自然可以及時避開,但他不懂水性,落進深水正在慌張,心神不屬,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啪”的一聲,打的又狠又寸,先是竹篙中部重重的抽在了他的兩腿之間,一聲撕心裂肺的壓抑的慘叫還未來得及發出,身體本能的一彎,接着竹篙頭部又“轟”的一聲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慘叫一聲,劉大人被砸成了一個鷂子翻身,在巨大的力量的作用下,帶着一蓬燦爛的血光離水飛出,就像一條曬乾的鹹魚,直挺挺的向着畫舫的方向飛了過去,腦海中殘餘的最後的印象,竟然就是面前那對搖曳的大白屁股…….真的好白!
畫舫上另一條纖細的身影輕靈曼妙的飛了出來,居然是燦爛的銀光,那月兒姑娘身子一抄,將劉大人的身體接在手裡,接着身子便憑空飛了回去,原來腰上綁了一條繩子…….
月兒姑娘回到船上,神情複雜的看着遠方,那偷聽的人已經無影無蹤,前方几十丈外,便是一片茂密的蘆葦叢,在這等一片漆黑的夜裡,經過這一耽擱,就算有心想追,也是追不上了……
先前威風八面的劉大人,此刻已經是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己腳下,昏迷不醒……
另一邊滿是蘆葦的隱秘處,君莫邪餘悸猶存的爬上岸,趁着夜色裸奔而去,心中無限慶幸:若不是這次受傷,開天造化功再進一步的話,恐怕這次還真要栽了!真是好懸哇。
砰地一聲打倒一個剛剛完事心滿意足的從青樓出來兩腿發虛的走在路上的嫖客,君莫邪非常利索的扒下他的衣服,匆匆忙忙套在自己身上,一溜煙的沒了影子。
地上,留着一個赤條條肥胖胖的身體呈大字型仰面朝天,胯下一條小蚯蚓似地東西軟塌塌的歪着頭醜陋之極。
君家八名侍衛發了瘋似的滿世界尋找自家少爺,他們可是深知此事的厲害之處的,若是此事讓君老爺子知道,八個人的保護不利的罪名那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若是萬一這位公子爺再出什麼事情……幾個人不敢再想下去了。
直到夜幕沉重,八個人才疲憊的返回,剛到大門,就見一個貌似很象自家少爺的人,從另一邊急匆匆的走過來。
爲什麼說很象自家少爺呢,因爲那人穿着一件極不合身的外袍,樣子狼狽得一塌糊塗,君大少爺雖然是個十足的紈絝敗家子,但人樣子總還算不錯,所以平日裡非常注重自身的儀表,決計不會如眼前人這般的邋遢!估計是人有相似吧?
不過那八名侍衛定睛仔細辨認,同時驚喜地呼叫一聲,喜不自勝!
這個貌似很象自家少爺,卻又應該不是少爺的邋遢行人,可不就是君大少爺又是那個?
“你們八個人怎麼回事?下午那陣居然被靈夢那丫頭的狗屁護衛給嚇得呆了吧!哼哼,我叫了你們好幾次居然沒反應。”君大少一邊急匆匆的趕路,一邊搖着頭先發制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就是一個天玄初階高手嗎?居然能將你們嚇成那個樣子?看你們呆怔怔的,我就有氣,乾脆自己先走了!”
呃?啊?!
八人頓時想起,在夜孤寒那怒極的一聲怒吼之後,自己似乎確實有那麼一瞬間失神,難道就是在那一瞬間,少爺叫我們我們沒反應,然後氣呼呼的自己走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君莫邪,八個人腦海中同時一片混亂。
他們居然沒有想起來問問,既然您一個人走了,爲什麼會和我們同時回來?我們可滿天香城的四處找您N久了,這麼長的時間裡您到哪裡去了?還有,您身上這件肥大的、只有暴發戶纔會穿的俗不可耐的外袍又是怎麼回事?還有,您的頭髮怎麼好像是溼的?
“別愣着了,趕緊把那個焚經荷給我。”君莫邪一隻腳已經匆匆地跨進了大門,頭也不回的吩咐道。衆侍衛這才如夢方醒,機械的挪動腳步,跟着神秘的少爺走了進去。幾乎所有人都在納悶,今天少爺的腳力怎麼這般的迅速,鬼上身了?!
不快怎麼的呢,君大少爺現在袍子裡面還是真空的,涼嗖嗖的極不得勁,得趕緊去換衣服,萬一被別人知道,自己其實先裸遊,再裸奔,然後才扒光了別的男人!的衣服回來,君大殺手的一世英名可就全丟在靈霧湖了……
君府的大門在衆人身後緊緊關閉!
夜色已深,明月在天,君無意依然坐在輪椅上,油然的自斟自飲,靜靜地等待着侄兒歸來。天空中柔和的月色灑在他剛毅的臉龐上,明明暗暗,眼神中一片寧靜、深邃。
希望、奢望、冀望,又或者是……絕望!
院門一響,換過自家衣袍的君莫邪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君無意緩緩轉過輪椅,很從容也很冷靜的看着君莫邪,上下審視了一番,發現沒有問題才鬆了口氣:“聽說你下午在盛……寶堂大大的出了一次風頭?”
“是啊!”君莫邪直言不諱:“盛寶堂太囂張了!”突然覺得不對,三叔說到盛寶堂的時候,爲什麼會在中間頓了一下?口氣也不大對勁啊。
君無意垂下眼簾,默然,良久,慢慢的道:“你知不知道,一得到了這個消息,我直接出了一身冷汗,你爺爺表面看是沒什麼,可是我知道,他也在後怕!莫邪,叔叔知道你頗有膽氣,可是……若非必要,若非生死關頭,千萬不要與盛寶堂發生任何衝突。盛……寶堂……,我們君家還招惹不起,至少暫時是這樣的,明白了嗎?!”這句話,他說得極慢,幾乎是一字一句,真的很難想象,如此服軟也似的話語竟從他這樣的鐵骨男子漢口中說出!
君莫邪亦是一怔,緩緩在他面前坐下,道:“三叔,這可不像是你能說的話啊,難道這個盛寶堂竟真的如此可怕嗎?!連你也怕了他們!”
君無意別過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神色,清冷漠然的道:“若是隻有我一人,我自然惹得起盛寶堂!甚至,是比盛寶堂更加強大一百倍的,又能如何,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而你也是一樣,莫邪,我知道你膽識過人,天不怕地不怕,就這點三叔我很欣慰,可是,我卻總覺得你對家族的代入感並不是很強烈,所以,我希望你應承我!無論到什麼時候都要記住,你是世家子弟!在你的身後,還有一個盤根錯家的龐大家族,君家!”
“家族,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會是你最大的助力,但有些時候,也是你最大的掣肘!”君無意擡起頭,目光炯炯,卻似是含着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只要家族還有希望,我們……就萬萬不能放棄!這是世家子弟的榮耀,也是世家子弟的悲哀,更是責任!”
君莫邪默然良久,才展顏一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君無意溫和的笑了笑:“就爲了此事,我已經等了你一晚上。如今既然你明白了,就陪我喝一杯吧。”
“喝酒麼?暫時不得,只怕叔叔最近的十天半個月之內都不能飲酒。因爲我要恭喜三叔,那五種藥材,如今已經齊備了。”君莫邪微笑着:“而那診脈金針,早在半月前也已經準備妥當!三叔,再有十天功夫,你現在坐的這東西,就可以拆掉燒火了,而燒火的那天,也正好是可以取消忌口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