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我叫章晨澤

我叫章晨澤,我說謊了。

我今年三十三歲,在成都打拼了十年。

如果說我願意將我的經歷分享下來,發表到任何一個公衆平臺,都有可能會成爲紅極一時的獨立女性代表,畢竟一個來自小山村的女孩,靠自己的努力成爲了成都最有名的律師之一,不論怎麼想都是值得學習的對象。

可我卻不願意這麼做。

我想摒棄我從前的一切,到這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永遠都不想跟那個小山村扯上關係。

我有我的抱負,也有我的理想。

我想成爲優秀的人。

爲了這個目標,我願意做任何事。

在律師事務所剛剛創立的那段日子,我沒有錢租房,於是在事務所裡的沙發上睡了三年。

我每天五點起牀收拾事務所,然後在公共廁所裡洗漱、化妝。晚上的時候藉口加班晚走,去五元一次的大衆浴池洗澡。

三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下屬知道我住在這裡。

這種苦我都熬過來了,只因爲我心中有夢想。

如果我不能成爲一個優秀的人,我會永遠被那個山村困死,不僅是我,還有我的後代。

但我時常在想,我可能根本就不會有後代。

假如我能燦爛而輝煌的過完自己的一生,那已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我的童年如此悲慘,從公平的層面來說,我的未來理應幸福一些,我不敢奢求自己會過上多麼好的生活,只要能得過且過,讓我自己覺得舒服即可。

“章姐章姐!!”事務所裡的小孫拍了拍我,把我嚇了一跳。

這個年輕的男孩子來了三年,替我擺平了不少棘手的官司,在衆多年輕人當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他。

“怎麼了?”

“你怎麼走神了?”小孫笑道,“快看!新娘來啦!”

我順着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今天的新娘子萌萌正穿着一身鑲滿了亮片的純白婚紗,在聚光燈的照耀下,攙着父親的手臂一步一步的走向舞臺。

除了小孫外,萌萌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她跟我打拼了六年。

現在能看到她走向婚姻殿堂,我真的替她開心。

那個帥氣又溫柔的新郎拿着捧花,向着萌萌和她的父親大步走了過去,旁邊的觀衆同時拍手吶喊,送予他們最真摯的祝福。

但說實話,接下來的環節我並不喜歡。

在主持人的要求下,萌萌的父親要親手將萌萌的手交給新郎。

然後當着萌萌、新郎和幾百位賓客的面,鄭重其事的對新郎說:“萌萌以後就託付給你了。”

此時有不少賓客輕輕抹擦着眼角,彷彿落了淚。

主持人也用煽情的聲音說道:“從此以後,這個男人會代替父親,永遠照顧你,無論他貧窮或富裕,都會對你不離不棄……”

萌萌站在舞臺上,看着激動的父親與新郎,又看了看附近哭成一片的賓客,衝着我一臉苦笑的聳了聳肩。

我瞭解萌萌,我也知道她的意思。

若不是因爲習俗、因爲傳統、因爲家中所有的親戚都這樣做,她絕對不會允許這種環節出現在她自己的婚禮上。

短短的幾句話,幾乎否定了萌萌此生的所有努力。好似沒有了爸爸和新郎的照顧,她就成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彷彿隨時都會餓死在家中。

爲什麼結婚的原因一定是找個依靠呢?爲什麼不能是因爲愛情?

這些年跟着我幹,萌萌每個月至少有六萬塊工資,就算沒有人照顧她,也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畢竟萌萌付出的努力也不比我少,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律師,現在的一切都是她應得的,這很公平。

萌萌沒有要一分錢的彩禮,也沒有給雙方的家長添任何麻煩。

她只是和新郎用二人自己存的錢買了一套幾十平的小房子,然後又一起出錢購買了傢俱,在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下,正式開啓了人生的第二階段。

接下來的日子中他們依然會一起奮鬥,直到購買更好的傢俱,直到住上更大的房子。

這是我認爲的愛情最好的樣子,它像是一杆穩定的天平,永遠不會傾塌。

到底什麼時候人們才能發現,婚姻的目的是給愛情一個結果,而不是給某一方找一個依靠?

“章姐章姐!!”

小孫那晴朗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

我看向她,回過神來微笑一下:“怎麼了?”

“你電話響啦!”小孫跟我說道,“響半天了都!”

我低頭看了看那個號碼,片刻之後臉上的喜悅之情一掃而空,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窖一般寒冷。

“我失陪一下。”

我拿起電話,走出了宴會廳,四下張望了一會,找到了安全通道,看到四下無人才走了進去,沉重無比的接起了電話。

“喂。”

“章萊娣!!”她刺耳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讓我眉頭緊蹙。

“媽,我現在叫章晨澤。”

“你還知道你狗日的姓章?!”她在電話中大叫着,“爲啥子不接我電話?! 昨天爲啥子不接我電話?!”

“在忙。”我說。

“忙?忙你仙人喲!說你笨你也不笨,你窩屎都曉得掙噻。”她痛罵一句,“人人都羨慕老章家兒女雙全,可他們不曉得你個死娃兒,連二十萬都不得給哦。”

呵,兒女雙全。

我所在的村子裡,生了兒子的人都期盼着養兒防老,只有生了女兒的人才盼兒女雙全。

何其諷刺?

“媽,我不懂。”我冷冷地說道,“成材結婚我可以給他包個大紅包,可咋子要我出二十萬?”

“你有錢噻!”她大叫一聲,“你比成材能掙,你是娃兒他姐姐噻,親弟弟結婚嗦,你給他出錢買套房子,咋子了?”

“我不明白你爲啥子可以把這件事當做理所應當。”我冷笑一聲,“我掙的錢是我的,和他有啥子關係?你們從小給了他最好的衣食住行、也給了他比我更多的教育,他理應能夠自己賺錢了。”

“成材還沒得找到合適的工作噻!哈麻皮……”她的語氣更加尖利了,“你急啥子?跟親弟弟還算賬嗦?”

“媽,我實話說了,我正在擴建事務所,投入了全部存款,現在一分也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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