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吐血

第311章 吐血

劉表雖已年近六旬,但其身量高峻,容貌溫偉,頭戴峨冠,身着褒衣,氣質儒雅,風儀甚佳,然而此刻他卻是風度全無,捧着書信的右手不可抑制的顫抖着,臉色先紅、又白、再轉青,如同變色龍一般不斷變化。

良久,劉表面部逐漸顯露猙獰之色,狠狠將信摔在身前書案上,喊道:“蒯異度誤我!蔡德珪誤我!”話音一落,劉表感到喉嚨一甜,竟不由噴出一口血來,霎時間染紅了胸前衣襟。這口心頭血,彷彿一下子抽乾了他身上的力氣,直愣愣向後倒去。

“大人……”

“將軍……”

“使君……”

“速傳衆醫……”

室中劉表長子劉琦,別駕劉先、治中龐季、主簿蒯良等,見劉表吐血而倒,無不大驚失色,連滾帶爬的衝向劉表。

“大人……大人……”

劉琦天性慈孝,一把抱起劉表,看着面無人色的父親,眼淚瞬間如洪水決堤般涌出眼眶。

蒯良亦忍不住垂淚,不過他雖有心憂劉表之意,但更多的卻是哀嘆於族弟蒯越、族子蒯祺的不幸。

蒯越乃是襄陽蒯氏一族當之無愧的冠冕,襄陽蒯氏之所以近年崛起於荊楚之地,和蒯越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而蒯祺則是新一代子弟中最傑出的人物。

而今蒯越自刎而死,蒯祺生死未卜,蒯氏剛剛有興盛之象,尚未盛極,便要衰敗了嗎?蒯良一時間心如刀割,難以自持。

劉琦爲劉表一遍遍撫胸順氣,終於令他心氣稍通,看着圍聚過來,神色驚慌的衆吏,強讓劉琦將他扶起,緩緩說道:“孤不要緊,只是卒聞大軍敗績,一時氣急攻心,諸君不必憂慮。”

“請將軍萬望保重身體……”劉先、龐季、蒯良等人稍稍鬆了一口氣,雖然劉表這麼說可能是爲安衆人之心,不過他能夠重新坐起,說明並沒有傷及心脈。

劉表嘆道:“張羨表面仁義,實則藏奸,於江湘間施恩小惠,邀買人心。前年其舉長沙、零、桂三郡而叛,一時間荊南局勢糜爛,幾不爲國家所有矣。

是時,州部議者皆以爲憂,唯有蒯異度認爲長沙不輒,敢作亂違,不得人心,舉州中之兵,上徵下戰,除之不難。後蒯異度領兵南下,果然誅張羨、克臨湘,平定荊南,指日可待。

今孤已在襄陽爲蒯異度備下封賞,只待他得勝歸來,何以如此不慎,敗於小生之手,致使三軍盡沒?!”說道這裡,劉表胸腹間再度劇烈起伏,喘息亦急。

“大人身體要緊,勿要動怒……”劉琦滿臉焦急的拜請道。

劉先、龐季等人亦從旁勸道。

劉表不斷搖頭,面露悲哀之色,繼續說道:“當年長平、即墨之戰,趙國、燕國之所以大敗,皆因二國君王昏庸無道,聽信讒言,臨陣換掉良將廉頗、樂毅,啓用庸將趙括、騎劫,這纔給了白起、田單以可乘之機。

而孤授蒯異度傾州之兵、專事之權,信任有加,從無懷疑,蒯異度爲人深中足智,用兵有方,外無掣肘,內擁盛兵,他到底爲什麼會落敗?!”

室中衆人一時皆默然。

半晌,蒯良見劉表面上怒意有所消減,不由出言爲族弟辯解道:“回將軍,我軍之敗,乃敗在天災,此非人力所能抗拒。”

劉表不滿蒯良之言,這明顯是替蒯越推卸責任,慍怒道:“古往今來,從未聞有水患能傾覆一國之軍,何以偏偏被我們遇上?我軍之敗,雖有天災所累,難道就沒有人禍嗎?!”

劉琦出言道:“我水軍樓船、艨艟、鬥艦數百艘,實力更在劉景水軍之上。洪水來襲,步軍平地紮營,爲洪水所沒,還可以解釋得通,可水軍呢?爲何也慘敗於劉景水軍之手?以致拋棄爲洪水所困的步軍,倉皇北逃。

蔡德珪目前駐於巴丘,其自言尚有戰船近百艘,此必非實情,依兒之見,蔡德珪至多不過數十船耳,不及昔日十分之一。”劉琦最後下論斷道:“此戰蔡德珪之過,更甚於蒯異度。”

蔡瑁乃是二弟劉琮一黨,劉琦趁機狠狠踩了他一腳,最好是將他踩到地底,永世不得翻身。

劉琦的一番話,成功將劉表的注意力從蒯越身上,轉移到了蔡瑁身上,他瞥了別駕劉先一眼,嘆道:“始宗誤我啊!”

劉先臉上不可避免露出尷尬之色,去年蔡瑁初次敗於劉景之手,劉表當時曾流露出將蔡瑁調回襄陽,以從子劉虎代之。當然了,劉表之所以這麼說,更多的是擺出“有過必罰,不避姻親”的姿態,未必真會這麼做。

劉先以“昔日荀林父大敗於鄖,晉侯仍讓他官居原位;孟明視兵敗於崤,秦伯不撤他的官職。所以晉景兼併赤狄,秦穆稱霸西戎。”爲由阻止劉表換將。

自古更換主將,便是兵家大忌,史書上類似的教訓比比皆是,劉先的建議應該說並沒有什麼問題,更是給了劉表一個臺階下,可是現在看來,問題就大了。

劉先心中一嘆,這口黑鍋,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背定了,當即下拜向劉表請罪道:“將軍,下吏身爲衆吏之首,諫言有失,導致軍敗,願受責罰。”

劉表搖了搖頭,他雖對劉先有所埋怨,但也知道這並不是劉先一人的責任。說到底,還是他太過倚重蔡瑁,沒能當機立斷換掉他,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龐季開口道:“現今蔡德珪在巴丘,勢單力孤,恐怕堅持不了多久,我們是否要派援軍?”

巴丘乃是他們在長沙的最後一處據點,一旦失守,就意味着他們徹底退出了長沙,過去兩年的付出全部付之流水。

蒯良不贊成向巴丘增派援軍,在他看來,討伐荊南的軍事行動已經徹底失敗了,繼續增派援軍,除了增加損失,毫無意義。“此番軍敗,南郡損失最重,無力支援巴丘,而江夏需要防備孫氏,武陵則要監視五溪蠻,都不可輕動,哪還有援軍可以抽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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