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水鏡
劉景執弟子之禮,拜見宋忠,之後又與宋忠身旁褒衣大袖,白鬚垂於胸前的綦毋闓見禮。
綦毋闓字廣明,耆德故老也,學貫五經,名亞於宋忠。
當初劉表立學校,以“五經章句煩瑣,遠離本質”爲由,命宋忠、綦毋闓對《易》《尚書》《詩》《禮》《春秋》五經刪繁就簡,編成《五經章句》,謂之《後定》,作爲荊州官學教材,極大提高了學子學習的效率。
自今文經學成爲官學,數百年來可謂繁榮到了極點,以至於一經之註解,動輒百萬言,造成學者白頭而不能通一藝的困境。
世祖光武曾入太學讀書,深知其弊病,曾讓精通《嚴氏春秋》的鐘興“定《春秋章句》,去其復重,以授皇太子”。漢明帝亦“自制《五家要說章句》”。
帝師桓榮、名臣張奐等也都對經書進行過大幅刪減,然而始終不成體系,直到劉表命宋忠、綦毋闓編纂《五經章句後定》。
且《五經章句後定》並不侷限於今文經學,如《五經章句後定》收錄的《周易章句》,所依據的就是古文經《費氏易》。
這是本朝以來,古文經學首次成爲官學教材,劉表此舉,堪稱開創先河之舉。宋忠、綦毋闓也憑藉着《五經章句後定》,確立了一代儒宗的地位。
綦毋闓雖是儒宗長者,面對劉景卻也不敢託大,含笑還禮。
宋忠身側還立有一人,此人年約五旬,身量一般,容貌醜陋,卻別有一番儒雅氣質。
經過諸葛亮介紹,劉景方知此人就是“水鏡先生”司馬徽。
說實話,劉景心裡吃驚不小,司馬徽乃中國名士,誰能想到,其人容貌竟是如此不堪。
據說司馬徽之前在魚梁洲隱居時,劉琮聞其名,前往拜望,當時司馬徽正在自家園中耕鋤,劉琮左右見其容貌鄙陋,衣着簡樸,以爲其是司馬家的下人,問道:“司馬君可在家?”司馬徽回道:“我就是。”
結果惹得劉琮左右大罵:“死庸!將軍諸郎欲求見司馬君,你這園奴,也敢妄稱司馬君?”
司馬徽是位“好好先生”,並無一般名士的清高自傲,被罵也不生氣,旋即返回家中,刈頭著幘,來見劉琮。劉琮自知看走眼了,行大禮向司馬徽謝罪。
劉景與司馬徽素無交集,前身在襄陽求學期間,司馬徽尚在魚梁洲隱居,但諸葛亮、龐統、向朗等人都曾受學於司馬徽,且又有私誼,因此顯得分外熱絡。
劉景對司馬徽也頗爲上心,言語間十分親近,他和宋忠、綦毋闓不同,絕非單純的“教書匠”,其爲人清雅,有知人之鑑,被沔南名士龐德公譽爲“水鏡”,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諸葛亮曾說過,司馬徽並非無心仕途,只是知“劉表性暗,必害善人”,所以纔在面見劉表時,故意藏拙,甘願被當做小書生,安心躲在官學內教書育人。
歷史上曹操南下荊州,意欲重用司馬徽,可惜司馬徽其時已身染重病,不久之後便去世了,只留下了幾則寓言故事及“水鏡”之名,若非諸葛亮,恐怕其人早就淹沒在歷史的浪濤中。
劉景心中對招攬司馬徽並沒有多少把握,準備先讓諸葛亮、龐統私下探一探對方的口風。
接下來劉景又見了幾位官學師、掾,及諸曹大吏,而後當衆道:“自董卓亂國至今,十餘年來,天下分崩,人懷苟且,綱紀衰敗,儒道尤甚。劉荊州雖多有不盡如人意之處,然於國家喪亂之際、禮教凌遲之時,修文學、立庠序,國學之興,自其始也。”
劉景肯定了劉表興學的功績。劉表入主荊州十餘載,期間爲政寬和,廣樹恩德,深得人心,劉景作爲最終的勝利者,動動嘴皮子,對失敗者說上幾句好話,既能顯示自己的氣度,又能借此收穫人心,何樂而不爲呢。
劉景一席話,如預期般獲得了極其顯著的效果,隨後邀老師宋忠共乘一輿,進入學城。
天下學城皆模仿太學而建,荊州官學亦不例外,由師掾吏舍(博士舍)、學子橫巷(諸生橫巷)、內外講臺三大部分組成。
其中外講臺乃是荊州官學的標誌性建築,長十丈,闊三丈,宏大寬廣,甚爲壯觀,可同時容納數百千人聽講。
劉景車輿繞過外講臺,停於大堂門前,劉景進入堂中,剛一就坐,便命人取來竹紙,盛放於宋忠、綦毋闓、司馬徽等人案前。
看着面前色澤土黃的紙張,宋忠不由“咦”了一聲,取一張在手,只覺此紙緊緻綿韌,勻細光滑,一時間頗有些愛不釋手。
宋忠也算見多識廣,卻從沒見過如此精良的紙,包括大名鼎鼎的左伯紙,亦遠不及此紙。
宋忠目光望向劉景,急切地問道:“仲達,此紙你是從何處得來?耒陽?不對,耒陽紙我也用過不少,絕無這般精良。”
劉景含笑道:“先生也知道,弟子素好書法,揮墨之際,常覺紙張質地薄脆,差強人意,便想着造出堪用之紙。經過多番嘗試,弟子終以嫩竹造出佳紙。”
“嫩竹?”宋忠、綦毋闓、司馬徽等,聞言莫不愕然。
據他們所知,造紙的原料,以樹皮、麻布、魚網等柔軟之物爲主,嫩竹雖有一個嫩字,卻是竹子,材質堅硬,如何能造紙?
劉景對此沒有多做解釋,製造竹紙的技術,可是荊南的最高機密,豈能隨意泄露。
宋忠、綦毋闓、司馬徽顯然也知道此事涉及機密,沒有多問。
當聽劉景提及竹紙目前已經量產,正逐步取代竹簡,成爲荊南官府公文的載體,宋忠大喜過望,立馬向劉景求取竹紙。
劉景痛快的答應贈送官學竹紙萬張,繼而說道:“昔高祖受命,招延英異,光武中興,羣俊畢至,今荊州始定,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官學學子,皆海內之俊傑也,我欲參考太學之甲乙考課,選拔人才,先生以爲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