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魚他們並沒有太靠近東甲礁的地方下網,因爲下面是亂礁區。
粘網沉底的話,百分百會被掛住,哪怕能抓到不少好貨,但大概率會得不償失。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等他們把網下好後,天色陰沉了下來,並下起了細雨。
冬天的雨並不是很大,但一下就會下很久的那種。
根據以往的經驗,李多魚覺得,今年的過年,估計都要在梅雨中度過了。
網放下去了,要過幾個小時才能收,原本大家打算在舢板船上休息的。
可現在下起細雨,雖然影響不是很大,但被冬雨打溼的話,非常容易發燒感冒。
目前這情況,就只能去東甲礁避避雨了,李多魚開着舢板船小心翼翼朝着東甲礁靠了過去。
雖然他對這片海域很熟悉,腦子裡有非常清晰的水路地圖,但還是很小心。
上島的瞬間。
四周的海鳥全都飛了起來,全都是刺鼻的鳥屎味,李多魚已經有經驗了。
海鳥飛起來的時候,最好拿東西護住自己的頭,否則很容易給你來一泡鳥屎的。
這次換姐夫運氣好。
摸着頭上那黏稠的玩意,氣得他撿起小石頭,直接朝着那些海鳥砸去。
李多魚帶他們來到了一處隱秘的坑道。
這是當年子弟兵挖的,主要是用來躲人和藏武器用的。
畢竟東甲礁在當年也是個重要的島礁,雙方就這樣來來回回搶來搶去。
據說死掉了不少人,聽老一輩講,以前守礁的年輕士兵,經常會無緣無故失蹤。
再加上環境實在太惡劣,補給船經常觸礁的緣故,後面就沒再派人駐紮在島上了。
知道這個坑道的,除了李多魚和島上一些老漁民外,也就只有趙家兄弟知道了。
李多魚揮了揮手,坑道里,全都是蜘蛛絲,看這情況應該是很久沒來了。
趙家兄弟也算是比較迷信的,上次趙大海在這裡溺水過,就一直覺得這裡不乾淨。
再加上劉麻子出事,島上現在有人傳什麼,這裡有溺死鬼,一定要等到下個人溺死後,劉麻子纔有可能解脫。
反正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恐怖,兩兄弟現在是完全不敢來這裡。
再加上,他們兩兄弟跟劉麻子的關係,並不是很好,以前還打過架,真的很怕劉麻子摸過來,來找他們。
李多魚倒是不吃這一套,他對大海很敬畏,但敬畏的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坑道里,還有不少趙家兄弟遺留在這裡的東西。
一口小鐵鍋,一包已經結塊的粗鹽,一些柴火,用篷布包裹起來,但已經發黴的棉被。
姐夫說道:
“這裡好像很久沒來了。”
李多魚可不敢跟他講東甲礁曾經發生的事情,不然姐夫估計會嚇得夠嗆。
而就在這時候。
二百五突然朝着坑道頂部,大叫起來。
叫聲把陳文超給嚇了一跳。
李多魚不怕,不代表他不怕啊,其實他很怕黑,也很怕一個人獨自待在同一個地方。
原因就是他當年從外海游回來時,留下的後遺症,說出來,還是有點丟人的。
他到現在晚上睡覺,要是一個人睡的話,必須要有一點點亮光,纔敢安心睡覺。
二百五叫的時候,李多魚立馬就已經摸到了魚叉。
果然二百五吠的方向,那裡的石壁上盤踞着一條看起來,不是很大的蛇。
由於剛纔蜷縮在一起,沒察覺出來,再加上坑道光線較暗,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沒法發現。
伴隨着二百五的叫聲。
眼鏡蛇也展示出了攻擊性,蛇頭當場就豎起來了,變成了扁扁的形狀。
然而,坑道里的這三個人看到眼鏡蛇後,並沒有表現出害怕,反而興奮了起來。
聽老一輩人說,擔擔島以前也有不少眼鏡蛇的,但.被吃沒了。
對海邊人來說,鳥肉太騷了,確實不好吃,但眼鏡蛇這玩意,那就太香了。
碼頭的老楊飯館,賣的最好的是山豬和獐子肉,排第三的,就是眼鏡蛇了。
尤其清燉眼鏡蛇羹,那叫一個香啊。
而這貨,由於立起來更像飯匙而且眼鏡蛇毒液量大,會像水槍一樣射出攻擊眼睛,陳家村那邊的人會叫它,飯匙槍。
說起來,東甲礁這裡,第一大危險的肯定是暗礁,而第二大危險的,就是各種毒蛇了。
李多魚也不知道這些毒蛇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反正島上的毒蛇確實不少。
眼鏡蛇只是其一,還有那個什麼三角尖(原矛頭蝮)。
二百五見眼鏡蛇豎起來後,還想衝過去,李多魚直接把它踢開,這玩意可是會噴射毒液的。
要是二百五上去被噴的話,眼睛說不定會瞎掉,被咬一口的話,那就更不划算了。
李多魚拿着魚叉,晃了它兩下,果然射了。
好在射的不多。
量很少,且有點短。
李多魚也懶得跟它耗時間,魚叉直接叉上去,瞬間就把它給釘住了。
可能吃痛的緣故,眼鏡蛇一直纏繞着魚叉,纏成了一團球的樣子。
姐夫擡頭又看了看坑道的頂部,發現石頭縫隙都挺寬的。
“多魚,小心點,這玩意一般出現都是一窩的,不知道還有沒有。”
“嗯。”
李多魚點了點頭:“咱們生個火,薰一下看看吧。”
可能是坑道這邊太久沒來人的緣故,沒想到,竟變成眼鏡蛇窩了。
隨着李多魚生火,故意製造濃煙後,果然頭上的石頭縫隙裡,又有兩條眼鏡蛇被薰了出來。
沒想,魚還沒開始捕。
反而捕到蛇了,一條眼鏡蛇在擔擔島,起碼能賣到三塊錢,三條的話,那就是九塊了。
而他們抓完蛇後,差不多也退潮了,始終擔心頭頂還有蛇會冒出來的三人。
也不想在坑道繼續待了,而是前往退潮的區域,打算撿一些小海鮮,這樣過年就可以少買點。
雖然李多魚現在老有錢人了,可這麼好的地方,不去趕海的話,有點對不起海邊人的基因。
離開時。 李多魚拿走了那包結塊的粗鹽,去趕海的話,這玩意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有可能太久沒人來的緣故,海膽是真的多,密密麻麻的,撿都撿不完的那種。
可對他們三個人來說,這玩意當中藥材可以,海邊人還真不吃這東西。
石頭蟹好多,隨便翻開一塊石頭,都有好幾只石頭蟹,可惜沒肉,殼又硬邦邦的,嫌棄,看不上。
石頭上全都是野生的淡菜,要是又開始養青蟹的話,倒可以撬下來給青蟹吃。
礁石上,還有不少將軍帽和辣螺,辣螺味道一般般,將軍帽倒是值得一吃的。
將軍帽是一種螺,學名叫笠螺,尤其長得很像清朝士兵的帽子,就被叫成了將軍帽。
這玩意在他們這裡,被稱之爲小鮑魚,味道非常的不錯,只要清洗乾淨,倒着放,弄點蒜蓉醬在上面。
不管是蒸着吃還是烤着吃,味道都是不錯的。
也可以直接蔥姜爆炒,李多魚記得這玩意後來的價格,貌似比普通鮑魚要貴上一倍。
李多魚撬了一些將軍帽,打算回去直接炒着吃。
陳文超眼睛非常尖,一下就到了沙子有鼓包,直接一掏,就抓到了一隻紅花蟹。
被抓住時,兩隻大鰲張開的話,足足有三十釐米那麼誇張。
姐夫張明生驚訝道:“我靠,這個小島好啊,居然有這種好東西,過年這會,這種紅花蟹值錢啊。”
在這裡抓到紅花蟹,李多魚並不驚訝,他們上次來時,就抓了不少這種螃蟹。
姐夫和小超則抓紅花蟹去了李多魚則去撬小海鮮了,不得不說,在這個年代。
最多的就是這種沒人吃的小海鮮,一整塊礁石全是,李多隻挑選最大的撬。
二百五由於被關太久了,到了陸地後,就忍不住跑起來,不停去追那些寄居蟹。
李多魚對它說道:“不要再去惹大螃蟹,要是再被夾鼻子,我可不幫你啊。”
還不到二十分鐘,他就撬了四五斤,一大家子的話,差不多也夠吃了。
緊接着,李多魚在退潮後的沙地上尋找着,東甲礁的沙灘,並不是那種一眼望去全都是沙,可以在上面肆意奔跑的那種。
而是一半礁石一半沙。
赤腳跑的話,礁石上附着的藤壺,肯定會分分鐘教你做人。
李多魚撬完將軍帽,繼續抓起了小海鮮來,這次他的目標是抓一些蟶子的。
上次來的時候,李多魚就發現這裡有不少野生蟶子,可這東西鑽地鑽的很深。
哪怕有工具挖,也不是很好使,最好使的就是鹽巴,蟶子對鹽巴極度敏感。
一旦把鹽巴撒下去的話,蟶子就會因爲難受想把洞裡的鹽水全部排掉,從而會鑽出沙地。
而在它鑽出來的瞬間,就是逮它最好的時間。
還沒走兩步,李多魚就發現沙子上有個看起來有點扁圓小洞口。
看這個洞口形狀,李多魚就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了。
李多魚拿出那袋鹽巴,把結塊的鹽巴敲碎,拿了一些粗鹽出來,小心翼翼倒進了洞口裡。
他可不像前世的趕海主播那樣浪費,一倒就是一大堆鹽,那樣太浪費了。
在這個年代鹽巴還是蠻貴的,往前推幾年,他們這些海邊人想吃鹽的話,還得用鹽票買呢。
隨着粗鹽倒進去後,還沒一會,洞口就開始往外面噴水,噴得那叫一個劇烈,像是要把洞裡面的水都給排空似的。
噴得越劇烈,就證明裡面的東西越大,而這招對絕大多數海洋生物都非常管用,因爲食用鹽屬於高鹽,一旦撒進去的話,立馬會讓海洋生物產生不適,甚至讓其脫水。
洞裡面要是有生物的話,就肯定會受不了的,用這招來抓蝦姑和望潮,效果也是不錯的。
隨着洞口附近的沙子微微鼓起,像是有什麼東西馬上要衝出來的樣子。
李多魚的右手早就準備好了,在它衝出來的瞬間,李多魚立馬把它給握住。
緊接着,左手用鏟子直接把回去的路給剷斷了,這樣蟶子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
李多魚抓到的這個蟶子跟村裡唐平養殖的縊蟶並不是同一個品種的。
而是竹蟶。
形如其名,非常好理解,沒錯,就是長得跟一截細竹一樣。
李多魚也不好講,這兩種蟶子到底哪種比較好吃點,可在李多魚印象裡,榕城這邊的人,好像更喜歡吃縊蟶。
縊蟶最常見的做法,就是拿去燉湯或者煎蛋。
而竹蟶肉質更脆一點,恰好,目前這個季節是竹蟶的繁殖期,這時候的竹蟶肉裡面母的帶籽,公的帶膏,吃起來鮮甜肥美。
而李多魚剛抓到的這隻竹蟶足足是有十五六公分那麼長,已經屬於蟶王級了。
要是再多抓幾隻蟶王的話,今天完全可以搞一份竹蟶蒜蓉粉絲了。
而東甲礁的資源,果然沒讓李多魚失望,他所在的這片區域,全都是竹蟶。
他就抓了四十分鐘不到,就搞了大半桶的竹蟶,順便還逮到了不少只蝦姑。
這個年代的趕海,還真就像是來進貨的。
姐夫和小超他們更誇張,搞了將近一桶的紅花蟹,不少海螺,還有好幾只大章魚。
章魚全都已經變成白色,估是怕它們逃走,早就被姐夫他們摔過多少次了。
姐夫算是個老漁民了,越往外走的話,紅花蟹就更多,當初趙家兄弟就是因爲捨不得回來,這才被困在了礁石上。
可姐夫纔剛看到漲潮,立馬就往岸上趕了,絲毫都不帶猶豫的。
見李多魚也抓了那麼多竹蟶,姐夫張明生忍不住說道:“多魚,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啊。”
只是李多魚沒想到,一旁的陳文超說了句:“要是劉麻子沒死在這裡的話,那確實是個好地方,現在島上的人都不敢來這裡。”
李多魚突然撇過頭。
姐夫張明生怔住了,眨了眨眼睛,機械地轉頭,並看向了陳文超:“你說誰,死在這了?”
“啊,你不知道啊!”
“沒人跟我講啊,多魚也沒跟我講過啊。”
“那是去年的事了,去年不是走私又復燃了嗎,然後我們村就有兩個年輕人開船.有一個在這裡沒掉了。”
常年在海上捕魚的張明生真的很忌諱這個,他看向手裡這些紅花蟹,原本還想着留一部分給自家人吃的。
現在想想還是全部賣掉算了,看着潮水漲上來後,張明生不由說了句。
“多魚,潮水漲得差不多了,咱們可以去收網了。”
李多魚哈哈笑道:
“好啊,等潮水再漲起來,咱們立馬就去收網。”
同時對着,不遠處還在撒歡的大黃狗喊道:“二百五,趕緊回來,咱們要走了。”
可就當,他們準備離開東甲礁時,二百五朝着不遠處不停叫喚着,表現得很着急的樣子。
隨之,海面上傳來了“嚶嚶”聲,可聲音卻跟往常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