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養賊,再抓賊。
原本寧秋水以爲班主任是黃婷婷計劃裡的一環,卻沒有想到黃婷婷竟然也是班主任計劃裡的一團。
左韋華從來都沒有真正地想要幫助黃婷婷。
他之所以這麼做了,不是被黃婷婷說服了什麼,而是恰好黃婷婷需要他的時候,他也需要黃婷婷。
“根據我瞭解到的一些和書院有關的情況,教職工想要在書院升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違反書院的規定後果十分嚴重,學生們也都不是傻子,而教職工想要升職,獲得更多書院的『資源』,抓住足夠的不聽話的學生非常重要。”
“這就造成了狼多肉少的情況。”
劉春解釋着。
“當然,如果一個對書院有一些威脅,或是犯的事情比較嚴重學生,他們的『價值』就會大一些,譬如黃婷婷,只要她鬧的事情夠大,那最後左韋華清理掉她的時候,就很容易升職。”
“不過現在,左韋華有了更好的選擇。”
說着,他還專門回頭看了一眼財貞樓。
白瀟瀟皺眉:
“如果教導主任手裡有左韋華的把柄該怎麼辦?”
“到時候,左韋華反將咱們一軍,把咱們的一些想法跟教導主任說了,那我們不就……”
劉春道:
“你還真是聰明……不過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首先,左韋華(班主任)和教導主任孟巍是競爭關係,他想要升職到教導主任的位置,必須要先把孟巍踩下去,否則想要坐到孟巍的位置幾乎是癡人說夢。”
“就算孟巍手裡真的有左韋華的把柄,左韋華也不可能出賣我們。”
“他不會讓孟巍再往上爬了。”
“這些年孟巍通過一些非正規手段穩定誘騙了許多學生上當,再將它們挨個處理,積累了不知道多少的『功勳』,如果他再往上爬一步,那手段就會更多,接下來要搞的……只怕就是班主任了。”
“他和左韋華都是同一種人,都是在養賊然後自己宰。”
“左韋華心裡比誰都清楚這種人究竟有多危險,不會幫孟巍的。”
他很耐心清楚地地解答了白瀟瀟的這個疑惑,後者聽完,目光中閃過了一抹異色。
她過了這麼多扇血門,還是第一次看到同一扇血門裡有這麼多聰明的NPC!
“瞭解了。”
走在旁邊的寧秋水道:
“另外……今天在財貞樓裡經歷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對外說。”
這話,他是說給楊眉聽的。
他不瞭解這個女人,隨口給她提個醒。
回到了教室裡,已經快要到午休結束,班主任提前坐在了教室裡。
寧秋水第一個走進了教室裡,班主任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對着寧秋水問道:
“寧秋水,白瀟瀟她們沒跟你一起嗎?”
聽到這話,寧秋水有些訝異地回頭,臉上表情古怪:
“她們爲什麼會跟我一起?”
“我是才從小黑屋裡出來的,老師。”
早晨的時候,他因爲考試不及格被迫去了小黑屋,這一點班主任是清楚的,畢竟那張紙條還是他給寧秋水的。
不久前從劉春嘴裡得知了左韋華的想法時,寧秋水還有一些輕微的訝異,左韋華居然沒有趁機把他除掉。
後來他想明白了,班主任是想把這個機會留給黃婷婷。
班主任認爲黃婷婷會幫他除掉寧秋水,而且是通過不符合規定的方式,畢竟寧秋水的手裡還拿着一張屬於書院的紙條,在小黑屋裡,他們是沒辦法直接對寧秋水動手的。
但由於寧秋水不知進退,黃婷婷爲了保護自己的秘密,一定會想辦法把寧秋水幹掉,而且這種方式本身也不符合書院的規定,會讓黃婷婷的『價值』繼續增加。
到時候他處理黃婷婷時增加的功勳就會更多!
一箭雙鵰!
不過讓班主任沒有想到的是,寧秋水居然活着回來了。
對視的時候,寧秋水明顯能夠看見對方的臉色不太好。
“好吧,你先回去坐着。”
沒過多久,劉春也走了回來。
直到下午即將上課的前一刻,白瀟瀟和楊眉纔回到了教室,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次不要把時間卡的這麼死,早點回到教室學習,看看你們班……分數是越來越低了!”
班主任的聲音非常不爽,帶着一種極端的嚴厲。
上了一下午的漫長自習,教室裡的所有學生都學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課的時間,班主任拿起了自己的東西,走出了教室門口,寧秋水和劉春對視了一眼,獨自追了上去。
班主任是一個十分危險的角色,沒有必要的話,不能讓他知道有其他人的參與,尤其是劉春,否則他一定會認爲劉春背叛了他,那劉春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左老師,不想聊聊嗎?”
走廊上,突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左韋華眉頭微微一皺,轉過了蒼白的臉,盯着寧秋水:
“你想跟我聊什麼?”
寧秋水:
“我想跟你聊兩件事情,一個是完成我們的賭約,還有一個……就是有關於你升職的事。”
提到了升職兩個字,左韋華的表情的確發生了變化,不過卻不是欣喜,而是一種帶着冰冷和殺意的眼神。
他非常非常不喜歡別人知道他想要什麼。
那樣會很容易讓他暴露自己的弱點。
“你想跟我聊……行,跟我來吧。”
將寧秋水帶回了辦公室,左韋華不動聲色地挪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開了一個被鎖上的抽屜,對着裡面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拿出一些什麼東西,可是他的手剛剛伸進去,身後就傳來了門被鎖上的聲音。
這個輕微的聲音讓他愣住了,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寧秋水鎖上的門。
左韋華面色古怪,遲疑了片刻之後他還是將手拿了出來,把抽屜關上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學生敢主動關上班主任辦公室的門,看來你說的東西……有點見不得光啊。”
寧秋水無視了他的調侃,開口說道:
“嶽平忠早上考了第一名,他已經被殺掉了吧?”
面對這個疑問,左韋華只是沉默了片刻。
“你說的沒錯,我或許是應該查一下班上的情況,看起來有個不聽話的小子在給我添亂。”
“所以,現在您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關於週五放學的事情了?”
左韋華眼皮微微一挑。
“放學的事啊,簡單,週五傍晚六點半放學,期間校門會打開五分鐘,你們只要趁着這個時間離開就行了。”
六點半,五分鐘。
和黃婷婷說的時間對得上。
“事情沒這麼簡單吧……我怎麼聽說書院裡面有很多學長學姐,曾經趁着這個時間想要離開書院,最後都出了意外?”
左韋華給自己點了一根菸。
“我很喜歡抽菸,但是在辦公室裡幾乎不抽,因爲這裡有明確的規定,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同行在辦公室裡看見我抽菸,他就能去舉報我,那我就會受到嚴重的懲罰,而他也會獲得相應的獎勵。”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似笑非笑,臉上的神情甚是詭異。
寧秋水沉默了會兒。
這幾乎是一種赤裸裸的威脅了。
他攥緊了自己的雙拳,感到一種由衷的憤怒。
他聽懂了左韋華的話。
學生在這座書院裡,真的算不上人。
“你還有別的事嗎?”
寧秋水與他對視了片刻。
“有。”
“關於你升職的事,左老師。”
左韋華臉上的笑容變得奇怪,甚至有些嘲諷:
“你好像很確定我特別想要升職?”
寧秋水:
“左老師,我跟黃婷婷見過面,有些事情她看不出來不代表我看不出來。”
“如果你不想要升職的話,黃婷婷不可能活到今天。”
“釣魚佬想要釣魚賣錢,可是池塘裡沒有魚,他得自己養呀……”
唰!
寧秋水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詭異的冷風吹來,下一刻,左韋華竟然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雙眼睛裡遍佈着猙獰的血絲!
“誰告訴你這些的?”
他咧開嘴,表情越來越扭曲,壓迫感越來越強大!
然而面前的寧秋水並沒有被他嚇到,他直視着左韋華,一字一句地說道:
“養賊花的時間太長了,時間長就意味着容易出紕漏,容易出紕漏就意味着危險!”
“我這裡有一個可以讓你很短的時間就升職上位的『賊』,就看你敢不敢碰了。”
左韋華被人看穿了心事,失去了之前的風度,變得急躁起來。
但又或是寧秋水所說的話起了作用,他的呼吸聲變得急促了許多。
“你說的賊是哪個賊?”
寧秋水身子微微向前傾,湊近了他的臉,低聲說道:
“左老師,大賊!”
“多大?”
“比您還大。”
左韋華認真地盯着寧秋水,以便確認他到底是不是在說真話。
但他從對方的眼神中,實在是看不到任何一點撒謊的痕跡。
漸漸的,在二人沉默的對視之中,左韋華的神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開始變得瘋狂,熱切。
“你勾起了我的興趣,我希望這不要是一個玩笑,不然我會非常生氣。”
寧秋水將教導主任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左韋華聽完之後,身體竟然在輕微地顫抖着。
寧秋水:
“你害怕了?”
左韋華大笑了三聲:
“害怕?”
“我這是興奮!”
“興奮!”
寧秋水不動聲色道:
“孟巍能夠安然無恙活到今日沒有被書院清算,絕對不是因爲沒有學生敢跟自己的班主任舉報他,不難猜到孟巍的手裡有着不少班主任的把柄。”
“只是不知道,這裡面的班主任……包不包括您。”
左韋華臉上的笑容愈發得燦爛:
“真要說起來,他倒也的確抓住過我的小辮子,不過……他那可是妥妥的死罪。”
“我那點兒小錯誤和他犯下的罪孽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套完美的計劃。
寧秋水有些訝異,笑道:
“書院對於學生的性命這麼看重?”
這倒是讓他沒想到。
沒想到一個堂堂教導主任,會因爲殘害了一些書院的學生就被書院判處死刑。
這跟之前寧秋水對於書院的瞭解簡直天差地別。
一個會將學生當成垃圾燒掉的書院,真的會在意學生的性命嗎?
不過接下來左衛華的話,就讓寧秋水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那倒不是,他利用自己的職權去故意陷害學生的確是違反書院規定的,但還不至於威脅到他的地位……相比於此,私吞書院的財務纔是最致命的刀。”
“哪怕是吞了一分錢,但凡被查出來……”
左韋華的臉都要笑裂開了,而在他面前的寧秋水臉上僅存的一絲笑容卻消失了。
“左老師,你說我這算不算是幫你釣了一條大魚?”
左韋華看着寧秋水,語氣沒有了先前那麼陰冷,殺意也淡了很多。
至少,明面上沒有了。
“的確是一條大魚……說吧,你想用這條魚換什麼?”
“你之前的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再詳細的我也不能說了,你要是聽不明白也怪不得我。”
寧秋水目光輕動。
“我還想要一張去小黑屋的紙條。”
左韋華目光中射出了一道精芒。
“你還要去找黃婷婷?”
寧秋水笑了起來。
“對。”
“她對我撒了謊,害得我差點死在了財貞樓,我要去找她算賬。”
左韋華嗤笑道:
“那裡現在可是她的地盤,你這樣的,恐怕還不夠她塞牙縫的。”
寧秋水語調忽變。
“左老師……你要不要猜猜,我怎麼從財貞樓裡出來的?”
聽到這裡,左韋華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轉而漸漸的陰沉了下來。
剛纔寧秋水已經告訴過他,教導主任孟巍會故意攔住進入財貞樓的學生,不讓他們離開,等他們違反了書院的規定,再處理掉他們。
所以,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寧秋水也不可能出來。
“你把我養的黃婷婷賣給了孟巍?”
左韋華的聲音又一次出現了濃郁的殺意。
寧秋水平靜道:
“不管是誰養的棋,重要的是在正確的時間,發揮正確的作用。”
“它動黃婷婷……不是對您更好嗎?”
“棋子是您的,您大可以用來做局。”
“畢竟,當一個人有了罪行的時候,任何一瓢髒水都是致命的。”
左韋華死死盯着寧秋水許久,臉上的殺意逐漸褪去,笑顏頓開。
“你這樣的人才……我都捨不得動你了。”
“書院開了這麼久,你怎麼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