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中修額頭青筋暴起,在商場縱橫幾十年,無論面對什麼風浪都一貫從容鎮定的他,此刻完全沒有了那種得心應手的風淡雲輕,有的只是心痛和憤怒。
景逸辰是他的妻子趙晴生的兒子,是他一生的期盼,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他從來不知道,他怎麼跟兒子走到了今天這種你死我活的對立面上!
過去的一切,他比景逸辰還希望都沒有發生過,趙晴的死,讓他比任何人都痛苦難熬!
可是,景逸辰卻不肯放過他,冷冷的道:“想要我交出繼承權,可以!你立刻發公告,跟我媽解除婚姻關係,向全世界公佈這個私生子的身份!我立刻脫離景家,除了我媽帶來的嫁妝,別的我一分不要!我可以姓趙,不姓景!”
景中修忍無可忍,“啪”的一聲,直接給了他一耳光!
景逸辰筆直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他打,只用冷漠的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神看着他。
“啪”的脆響聲落下,一個女子的驚呼聲響起:“逸辰!”
客廳裡的幾乎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兩個男人,立刻轉頭看向門口處,看清來人,兩個人原先身上的氣勢頓消。
家裡劍拔弩張的緊張而壓抑的氣氛消失,站在門口的管家終於呼出一口氣,他輕輕擦掉自己額頭的汗,心裡一鬆:救星總算來了!
能讓這父子兩個同時消氣不吭聲兒的,只有這位少夫人了,除了她,誰來都沒用,包括老太太和老太爺都沒用。
他恭敬的朝上官凝行禮:“少夫人好!”
上官凝顧不得跟他打招呼,小跑着進了客廳。
她直接伸開手擋在景逸辰身前,不高興的對景中修道:“爸爸,逸辰犯了什麼錯,讓您發這麼大的火兒?您要打就打我好了,別打他!”
景中修臉上的憤怒已經完全消散,雖然沒有像往常那樣對上官凝露出笑容,但是他能立刻變得平和,這已經讓站在一旁的管家十分震驚了。
自從景逸辰成年,景中修就已經沒有對他動過手了,剛剛也是被他說的話氣極了,纔會忍無可忍的給了他一巴掌。
事實上,打完了他就後悔了。
他不太會表達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相處,所以這三十多年來,跟兒子的關係都是越來越僵硬,直到上官凝嫁給景逸辰,關係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景中修看着上官凝嘟着嘴不高興的樣子,心裡的火氣消散,用溫和的語氣道:“跟你沒關係,是他做錯了事,你不用護着他,更不用替他捱打,他打架打慣了,挨兩下沒事。”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打他!而且,你打了他也不見得能解決問題,但是如果你生氣,想要發火,那就朝我發火好了,我不生你的氣。”
別人都怕景中修,只有上官凝不怕他,她對他的印象一直是一個好說話的、疼愛她的伯父,是跟她舅舅一樣的人,所以說起話來沒有什麼顧忌。
她越是這麼毫無顧忌的跟景中修說話,景中修反而越覺得她跟自己非常的親近,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長輩、普通的父親的,也就只有上官凝這麼一個人了。
景中修沒有女兒,只有兩個讓他頭疼無比、四處惹是生非、整天打的你死我活的兒子。所以,他一直都把上官凝當女兒一樣看待,聽她用珠玉般清脆的聲音,用有些不講道理的小女孩兒語氣跟他說話,他一向堅硬的心,都軟成一團水了。
他慈愛的道:“好,看你的面子,我不打他了,剛剛是爸爸太生氣,以後不會打他了,你放心吧。”
上官凝對景中修印象很淺,但是景中修對她的印象很深,他其實不止見過上官凝一次。因爲他跟黃立函關係非常要好,而黃立函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論去哪兒都把喪母無助的上官凝帶在身邊,所以那段時間他經常能見到上官凝。
他幫她系過鞋帶,幫她扎過小辮兒,幫她剝過糖……雖然都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是對他來說,都是新奇而難忘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對待過自己的兒子,因爲他在兒子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嚴父、長輩的模樣。
甚至有一次,上官凝睡的半夢半醒,把他當成了黃立函,一面迷迷糊糊的喊“舅舅”,一面摟住他的脖子睡覺。
那時候上官凝才十歲,正是粉雕玉琢的可愛年紀,又剛剛沒了母親,讓人忍不住想疼愛她。
這是景中修人生中難得的體驗,那一刻,他把上官凝當做自己的女兒一般,學着黃立函的樣子,笨拙的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覺。
過去的點點滴滴,上官凝因爲太小,並不記得,她只記得掉到水裡被景中修撈上來的那一次,因爲那一次是接觸時間最長的一次。
但是景中修卻都記得,他那時候甚至希望,自己也有這樣一個乖巧懂事、伶俐可愛的女兒。
所以等他再次見到上官凝,見到已經亭亭玉立、長大成人的她以後,立刻就跟黃立函提出,讓她嫁給自己的兒子,做他的兒媳婦。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不僅他非常喜歡上官凝,連一向冷漠、不近人情的長子,也非常的喜歡她,甚至還沒等他幫兒子動手,他就搶先一步把她娶了回來。
長子從小就聰慧過人,他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而且會毫不猶豫的把他想要的東西搶到手,這一點,兒子比他這個做父親的要強,如果當年他能跟母親莫蘭抗衡,堅持讓章蓉打掉孩子,或許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只是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他只希望,兒子能過的幸福一些。有上官凝這麼護着他,他就放心了。
“那爸爸要說話算話,以後不能動手了,您保證!”上官凝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景中修一個承諾。剛剛看到景逸辰捱打,她疼的心都揪起來了,景中修是他的父親沒錯,那也不能打他啊,他如今都是成年人了,手底下管着那麼大的集團,是受人敬仰的總裁,怎麼能說打就打。
景中修看了一眼因爲上官凝的出現,渾身扎人的刺兒都消失不見的景逸辰,淡淡的道:“嗯,不動手了,爸爸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