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詫之餘,忽然明白了,眼前這個人應該就是傳說中和我長得極像的人,也就是逃跑的三兒。
此時月色朦朧,周圍黑森森的,我趴在草叢裡大氣都不敢喘。這個三兒說句實話,和我簡直太像了,身材到長相,不能說完全一致,可似度也超過百分之五十。
我心裡暗暗納悶,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汗毛豎起來。
三兒來到吳美宣近前,吳美宣看見他手裡捧着的東西,驚喜說:“奶奶來了。”
這件事越來越無法琢磨,我腦子不夠用了,三兒和吳美宣有聯繫還算說得過去,他們中間有一個聯結點,那就是陳美麗。可三兒啥時候又和吳美宣的奶奶有關係了呢,簡直匪夷所思。
三兒坐在墳頭,把那東西放在一邊,從兜裡掏出煙來抽:“你奶奶問你,事辦得怎麼樣了。眼瞅着大限即到,再不辦妥恐怕會很麻煩。”
“目標已經找好了。”吳美宣畢恭畢敬:“我的事呢,奶奶怎麼說的。”
三兒道:“你的事好辦,只要奶奶能夠順利度過大限,進入下一任輪迴,就能讓你心想事成。”
吳美宣摸着自己蒼老的臉哭了起來,三兒不耐煩:“哭什麼。”
“我是喜極而泣,”吳美宣哭着說:“遭了這麼多年的罪,奶奶終於可以答應我了。”
三兒道:“用不用你和奶奶單獨說兩句話?”
“那就麻煩大哥了。”吳美宣說。
我聽得糊塗,輩兒怎麼全亂了,三兒怎麼成吳美宣大哥了?
三兒站起來要走,吳美宣道:“大哥,我跟你彙報個事。”
“嗯?”三兒停下。
“今天下午祥雲殯葬禮儀公司的人找到我了。”吳美宣說。
我趴在草叢裡,陡然一驚,不敢出聲音,緊緊貼着地面。
三兒停了下來,沒有說話。
吳美宣道:“那是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小夥子,在屋裡轉了一圈,讓我拿菜刀給嚇唬走了。”
三兒皺眉:“這些人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粘上就脫不下來。等到奶奶的事情辦完,我騰出手好好陪祥雲那些人玩玩,我讓他們傾家蕩產!我讓姓黑的家破人亡!你聽着,不能耽誤奶奶的大事,如果搞砸了,到時候你就再也見不着奶奶了,你就這副鬼德行死了得了。”
吳美宣趕緊叫苦:“不敢,不敢,我抓緊時間。”
三兒抽着煙順着土坡下來,來的方向正是我藏身的地方。我心跳加速,只恨自己不能鑽地裡。三兒站在不遠處的高處,抽着煙,臉色陰鬱,不知在想什麼。
我藏在草叢裡不敢露頭,只能隱隱約約聽到上面墳頭,傳來吳美宣的聲音。她聲音壓得很低,說一句停頓一句,說的什麼又聽不清,好像在和誰聊天。
這大晚上的,她一個老太太蹲在墳地裡,莫
名其妙說着鬼話,一陣冷風吹來,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等了大概十來分鐘,三兒把菸頭扔地下,用腳踩滅,轉身順着土坡回去。我這纔敢稍稍擡頭,看到三兒回到墳地,抱起那個東西,和吳美宣又交待兩句,順着原路走了,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吳美宣把香吹滅,用塑料袋小心翼翼把香頭和燒紙殘骸收拾乾淨,從上面下來。
她佝僂着腰,點着手電,一步一個跌趔,小心翼翼回到單車旁。我藏在一棵大樹後面偷窺,吳美宣沒有急着上車離去,而是從包裡拿出一面小鏡子,握在掌心,對着自己左看右看,時不時做出嫵媚的表情。
你們想去吧,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滿頭白髮,臉上都是皺紋,大晚上對着鏡子搔首弄姿,這情景簡直詭異到讓人無法呼吸。
照完鏡子,吳美宣蹬上單車,騎着走遠了。
等她一走,我全身力脫,汗出如漿,蹲在樹下腦子嗡嗡響。回想剛纔發生的那一幕,實在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現在真是迷霧重重,像是走進了迷宮。我把幾個疑點擺在一起,吳美宣家裡出現的陌生女人照片,裡屋的奇怪佈置,她和三兒有聯繫,還有個奶奶。
我把這些線索穿在一起,怎麼也形不成邏輯鏈。不過可以肯定,吳美宣是整個事件的關鍵人物,三兒好像交待她一個任務,讓她儘早完成。我倒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任務。
我仔細思索,三兒既然和吳美宣認識,那陳美麗骨灰失蹤的事,吳美宣其實早就知道了。可今天我去拜訪她的時候,她隻字未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根本不在乎女兒的骨灰是否丟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折騰他們的,跟我就沒什麼關係了。
但三兒今天晚上說的一句話,讓我很不舒服,他說等奶奶的差事辦完,他就要騰出手好好折騰我們祥雲公司,還要讓黑哥生不如死,家破人亡。
這個人是個極度危險分子,他如果真的借用陳美麗的鬼力,對我們施行報復,後果還真就無法想象。
爲公爲私,也不能讓事態往這上面發展。
我緊趕慢趕又回到吳美宣住的小區,看到她家的燈是滅的,說明吳美宣可能回來以後睡了。大晚上我也別折騰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對付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泡在小區。
大早上的,小區人來人往,我怕引起注意,藏在一家小賣鋪裡,一邊和老闆閒嘮嗑,一邊觀察吳美宣對面的樓。
小老闆非常健談,看看錶說:“一會兒那些義工就要來了。”
我隨口問:“什麼義工?”
小老闆說:“有一支大學生組成的義工隊,專門照顧孤寡老人。這些年輕人的心眼就是好,幫老人們收拾家,還買糧買油,他們上次就是在我的店裡買了不少東西呢。”
我點點頭:“是啊,心挺好的,人還
是要善良。”
小老闆拉開話匣,說他要不是有個店鋪要看,也參加什麼義工團體了,幫助孤寡老人,去養老院慰問,照顧孤兒什麼的。他還說,義工裡漂亮女孩特別多,心都挺善的。說着說着,就問我住在哪,有沒有對象。
我差點氣笑了,有一搭沒一搭跟他瞎貧。
這個時候,我突然看到吳美宣從樓裡出來,提着昨晚上墳的籃子,一拐一拐不知道去哪了。
小老闆看着她的背影說:“那就是孤寡老人,他們義工上次就去了她家,聽說這老太太性格特別古怪,可對義工那些孩子們好,每次來都要做一桌子好飯好菜的招待。這肯定是到菜市場買菜去了。”
我眼皮子跳了兩下,想到了什麼,又無法琢磨。我買了包煙,從店鋪裡出來,到僻靜地方給黑哥打電話,問他認識的人裡有沒有會開鎖的。
黑哥沉吟:“小齊,你別給我玩大了。我還不想到監獄去撈你。”
“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說。
黑哥讓我等着,他安排一個會開鎖的小弟來。
我等了大概十幾分鍾,正焦躁時,那人來了。我認識,這人一直跟在黑哥的小弟裡,不顯山不漏水,長得極爲普通,穿着土黃色夾克,一副小市民模樣。
他倒是挺客氣:“齊哥,是吧?”
“黑哥讓你來的?”我問。
他點點頭:“開哪家門?”
我們沒有寒暄,我帶着他進了吳美宣住的樓道。現在吳美宣還沒有回來,得抓緊時間,我們到了三樓。
他看看門,笑了:“這是上個世紀的老門,我還以爲是防盜門呢,那個要麻煩一些,這個好辦。”
他蹲在門前,從兜裡掏出兩根像是耳勺一樣的細長釺子,小心翼翼捅進鎖眼。兩隻粗手非常靈巧,左右探測着,樓道里此時沒有人,我站在他旁邊放風,心怦怦跳。
實在太緊張了,我便問道,兄弟,以前做過這行?
說完就後悔了,這不是說人家是小偷嗎。那人笑笑:“做過,在牢裡呆了三年。是黑哥幫我緩刑,撈出來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說。
“嗨,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那人心倒是挺寬。
我們正聊着,忽然下面的樓道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走的非常慢,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上來。
雖然是大白天,樓道里卻黑漆漆的,下面的感應燈一節一節亮起來,一個細長扭曲的黑影投在牆上。
我沒來由的,突然全身汗毛豎了起來,有一種極爲強烈的恐懼感,趕忙說:“可能是這家主人回來了,快點。”
那人沒說話,聚精會神,不爲外界所擾。
腳步聲到了二樓,眼瞅着轉過樓梯就上來了。那人緩緩把釺子從鎖眼裡拿出來,然後扭了扭把手,“吧嗒”一聲,門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