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第六百三十一章 蒙太奇

我在荒村裡走着,偶爾聽到幾聲淒厲又怪異的鳥叫,山風吹過冰冷刺骨,頭皮有點發麻。

行走這裡,就是老太太妖法的開始,她竊取我的精血,讓我迷入幻境,那問題來了,怎麼才能破境而出呢。

正走着,我看到路邊有戶人家,家裡有院子,裡面是茅房,周圍一圈安置着笆籬。

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是因爲我看到茅房裡亮着一盞燈,屋裡隱隱有人影,影子窈窕,看上去極似陳琪琪。

老太太用陳琪琪來迷惑我?看樣子破陣的關口就在這個女孩身上。

院門沒鎖,一推就開,我慢慢走到院子裡,小心翼翼穿過場院來到茅屋前。茅屋外面是那種用厚紙糊的窗戶,窗戶之間有木格縫隙沒有關牢,我順着縫隙往裡看。

屋裡面積不大,相當空,只有一張土炕和一張桌子。我眉角跳了跳,土炕上居然陳放着一具屍體,看不清身材,應該個頭挺高,身上蓋着黃色薄被,臉上覆着白色的紙衾,把面容也蓋住了。

所謂紙衾是專門蓋屍的一種東西,這是老年間的傳統,多少年都看不到了。當時有種說法,看屍體詐不詐屍,就在臉上蓋這麼一張紙,如果屍體喘氣,紙就會隨着呼吸上下起伏。

此刻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正點着昏暗的油燈,陳琪琪正背對着我,能看到她的雙肩抖動,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

我一邊看一邊思索,如果破境的關鍵在陳琪琪身上,那怎麼辦好呢,殺了她?

屋裡的燈光忽然暗下來,油燈光亮小如豆,這麼一暗屋裡黑下來,只有桌旁的陳琪琪還能看到,像是舞臺突然滅燈,只把燈光留給主角差不多。

如此異像我全身發麻,不由自主屏息凝神看着。

陳琪琪哭着哭着也發現不對勁,便抄起桌上一根細長的籤子,小心翼翼挑挑燈芯,光亮重新起來,屋裡搖搖晃晃又能看清了。

這光亮一開,我嚇得差點沒坐在地上,我看到在牀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鬼。

這隻鬼全身雪白,就跟得了血友病似的,蹲在牀頭,在屍體的旁邊,正聚精會神看着屍體。

鬼長了兩個腦袋,表情分別是一個喜,一個憂,並排在脖子上。最爲怪異的是,兩顆頭上都長着角,乍看上去跟牛頭差不多。

我心中無比驚駭,一是這隻鬼確實嚇人,二是極度狐疑,因爲我想起了一幕場景。

很早之前,我曾經被迷相阿修羅蠱惑過,在它的迷惑下,我經歷過這麼一個迷幻的場景,當時是在運屍車上,王庸開車,我在副駕駛位置,後面拉着一具屍體。

當時王庸告訴我,後面那具屍體是一具妖屍,長着兩個腦袋四隻胳膊,腦袋上還長着牛角,看上去三分像人不像人,七分像鬼活像鬼。

不知爲什麼看着眼前的情景,我想起了這段經歷。現在屋裡莫名出現的這隻鬼

,特別像阿修羅的本尊。

這就引起了我的疑惑,也是現在最大的心結:阿修羅到底死沒死,我現在還是不是仍在它製造的迷幻之境中沒有出來?

迷相阿修羅跟我說過一句話,這句話讓我耿耿於懷至今,它說我其實早就死了,在灰界爆炸的那一刻就死了,只是自己還不自知。

自從灰界爆炸之後,我生活中出現的某些經歷某些細節都似真非幻,讓人渾身不舒服,可又說不出來個緣由。

一想到這個,我不由渾身焦躁,此刻屋裡光線晦暗,那隻鬼蹲在牀頭也是忽明忽暗。尤其它的兩個腦袋,同樣的五官,一個表情是喜,眉開眼笑,看上去確實喜興。另一個是憂,皺着眉耷拉着眼,是憂愁滿腹,看上去跟個病懨懨的喪門星差不多。

兩隻腦袋偏偏擠在一個脖子上,並排而立,視覺效果極是詭異。

這時陳琪琪然站起來緩緩走向門口,我看着她打開門,她探頭出來看我:“既然來了,爲什麼不進來?”

我整整衣領,讓自己的呼吸更順暢一些,深吸口氣,躲是躲不過去了,莫不如直接面對。

我跟着陳琪琪進到房間,我驚訝地看到牀上那隻鬼不見了,除了一具屍體其餘地方空空蕩蕩。我擦擦眼,心中疑惑至於頂點,難道說那隻鬼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而陳琪琪看不到?

我說道:“牀上這位是……”

“是我老公。”陳琪琪淡淡說,看了看牀上的屍體。

“剛纔牀上除了這具屍體,你沒看到別的?”我嘗試着問。

陳琪琪看了我一眼:“什麼別的?”她不接這個話題,我迷惑着坐在桌子的對面。

我看着她,剛纔的想法更加篤定,那隻鬼或許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

難道說……我心頭浮現出一個極爲可怕的推論,現在我確實在老太太製造的妖法幻境裡,而迷相阿修羅並沒有徹底被消滅,剛纔出現的那隻鬼,應該就是它在我意識裡的投影。

也就是說,老太太的妖法和迷相阿修羅的幻境,同時在我的心象中重合了。

就像是電影中的蒙太奇效果,兩個場景本來互無關係,卻可以同時疊合到一起。

我渾身發冷,頭一次強烈質疑自己的存在。

我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如果活着,那麼種種詭異心象的疊合,讓我開始質疑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存在。

此刻不是細細思索的時候,我坐在桌子旁看着陳琪琪。她還是穿着一身睡衣,靜靜回看我,屋裡油燈昏黃,我們的影子都拉得很長,氣氛凝重而沉悶,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直拖到那具屍體的身上。

細長而黑色的影子,像是一牀被子壓在屍體身上,我盯着這一怪異的情景,一時陷入到某種很迷離的情緒中,身體很沉如同壓了塊大石頭。

陳琪琪不知在哪翻出三根香,放在桌子上

,用手推過來:“給我老公上柱香吧。”

我接過來,三根香無火自燃,冒出了淡淡煙霧。我拿着三炷香來到牀邊,看着被子下的屍體,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後插在屍體旁邊的小香爐裡。

一擡頭,我看到在牀頭靠着牆的地方,撐着一張黑白遺像。

我一驚:“這是?”

陳琪琪在身後說:“我老公生前的照片。”

我揉揉眼去看,這張遺像照的就像是民國老照片一樣,照片裡的人面無表情,眼睛冷冷看着外面,有種無法形容的厚重。

照片上的人正是熊大海。

我回頭看看陳琪琪,又看看遺像上的熊大海:“這是你老公?”

“對啊。”陳琪琪坐在桌旁冷冷地說。

我摸着下巴,剛纔看到照片的瞬間,我就產生一種異樣,又說不清是哪裡不對勁,現在突然明白了。

熊大海和陳琪琪確定關係,過程發生得極爲倉促,當時在場的見證者只有我、王庸、王館長和蓋莊師傅還有陳建國這幾個人,後來我們就去拜訪老太太,定下三陣賭輸贏,一直到現在。

也就是說,老太太不可能知道熊大海和陳琪琪開始交往,那麼眼前的情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這裡發生的一切,是老太太運用妖法迷惑我的幻境,幻境起於老太太的神通,老太太壓根就不知道陳琪琪和熊大海在交往,爲什麼現在在幻境中陳琪琪說熊大海是她的老公呢?

陳琪琪皺眉:“你看我做什麼?”

我腦子已經亂了,開始質疑這裡是不是幻境。我從香爐裡扒下一根正在燃燒的長香,猶豫一下,倒轉香頭點在自己的右臂上,剛一接觸,一股刺疼傳來,我趕緊擡起香頭,看到上面已經留下了疤痕。

知道疼,這裡還是幻境嗎?如果我在這裡死了,是不是現實中也會死去?

陳琪琪始終看着我的舉動,我把香插回香爐,看着她問:“你和熊大海是怎麼認識的?”

陳琪琪說:“你不是都見到了嗎,在殯儀館的山上,我們一見鍾情。”

我四下看看,朗聲對着空氣抱拳說:“陳奶奶,你到底耍的什麼手段,有什麼招就直接上吧,別整這些花裡胡哨的。”

喊了一通,屋裡油燈還在陰晦燃燒,沒有人答話。這裡只有我和陳琪琪,還有這麼一具屍體。

陳琪琪輕輕說道:“時辰不早了,我要和老公吃飯睡覺了。”

“你老公不是已經死了嗎?”我說。

陳琪琪散亂着頭髮瞪我:“別胡說,誰說我老公死了,一會兒吃飯你就見着了。”

我渾身像是發燒一樣坐回桌旁,心中感嘆,如果這一切都出自老太太的神通,我算是服了,真假先不論,關鍵是每個細節都極爲虐心,能讓你強烈質疑自己的世界觀,也就是我吧,換一般人早精神分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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