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餅子換你一條性命?”我說:“你這賣賣挺會做的。”
女人細細笑着:“你怎麼知道我生前就是做賣賣開店的。”
我沒空跟她羅嗦,馬面越來越近,我緊張地盯着他。
“給個痛快話,你到底答不答應,要不然我告發你了。”女人笑着說。
“好,好,我答應你,救你出去。”我說。
女人輕聲說:“低頭,別讓他看到。”
我們盤腿坐在原地,女人身上的衣袍寬大,半遮在我面前。我看上去和地板的背景顏色一樣,不仔細覺察根本看不到。
馬面罵罵咧咧而來,煩躁地用三叉戟來回掃動,打中的陰魂只能自認倒黴。
他來得快去得也快,果然沒在我們這裡停留,徑直走遠。
我擦擦冷汗,對身邊的女人說:“你讓我救你,那你總得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吧?”
“我叫十三娘,和你不是一個時代的,我是宋朝人。死了以後,在地府呆了一千多年,一直被關押着,前個才下了個判決令,判我進無間地獄。嗨,這個不清爽,要去早去唄,非的關這麼多年。”十三娘幽怨地說。
原來是千年老鬼,我趕緊道:“失敬失敬。”
十三娘看着我,眼睛滴溜溜轉:“我在地府這些年,什麼時代的鬼都見過了,宋元明清,還有你們這些現代人。我一眼看過去啊,就知道你有心事,說,你是來這裡救誰的?”
我說道:“我來救三個人,一個是我媽媽,一個是我知己,還有一個是我的紅顏。”
十三娘咯咯笑:“呦,都齊了。他們都在哪?”
“兩個在無間地獄,”我說:“還有一個就在這條船上。”
“啊,你要進無間地獄?”十三娘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點點頭:“所以說,我不敢答應你,因爲我不知道怎麼救你。就算現在把你從這條船上救了,我也要到無間地獄走一遭。”
“嘖嘖,你還是有情有義的漢子。”十三娘說。
“現在我的紅顏就在這條船上,押解她的陰差是個大惡人,我要想辦法把他扔進江裡,讓他永不超生。”我狠狠地說。
“你知道你的紅顏在哪嗎?”十三娘看我。
我想了想,往遠處看:“上船的時候我看過一眼,大概有兩支隊伍的距離,應該是往前走。”
“我跟你去。”十三娘用團扇擋着臉說。
“你爲什麼總把臉擋住?”我疑惑。
十三娘看我,嬌嗔說:“你真是個笨瓜瓜,你怎麼不問問我,爲什麼在陰間關押了一千年。我告訴你,我身上背的陽間業力全反應在我的臉上,拿開扇子怕嚇到你。”
我皺眉:“那算了。十三娘,你好歹也有千年道行,幫幫我吧。”
“好說好說,”十三娘說:“我也看了,你就是我的貴人,幫你就是幫我自己,走吧。”
我們兩個悄悄從欄杆處站起來,弓着腰一路向前,周圍的陰魂看到我們也就是撩撩眼皮,並沒有什麼大驚小怪。
我們正走着,十三娘一把拉住我,我和她一起坐在地上。不遠處馬面正在折磨一個女人,他抓着女人的雙腳,直接倒提在空中,女人聲嘶力竭拼命掙扎。
馬面狂笑:“總算遇到一個殺人的了,這娘們可以啊,殺了自己的婆婆,還是下毒弄死的,果然是美人蛇蠍,哈哈。”
他隨手一扔,力氣多大吧,女人被扔到半空中,張牙舞爪往下落,馬面抄起手裡的三叉戟往天上一遞,那女人“噗嗤”一聲,正穿透在三叉尖上,整個人都扎漏了,鮮血四濺。
馬面用力一甩,把女人從船上扔到江裡,嘴裡還罵:“趕緊滾蛋,別髒了我的叉。”
“這個馬面還真是狠啊。”我感嘆。
十三娘用扇子掩着臉笑:“我告訴你吧,這艘船上就沒有一個好人。”
我心裡顫抖,看向她。
十三娘說:“好人會被髮落到無間地獄嗎?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是罪大惡極罪有應得,業多爲世人自取,你不用過於同情。”
她這番話說得我渾身冷颼颼的,我嚥了下口水說:“那我能信任你嗎?”
十三娘嬌媚笑:“自己判斷唄。”
這時馬面朝着另外一個方向漸漸走遠,十三娘站起來跑向前面,我只好跟在後面。
甲板上密密麻麻全是陰魂,看上去麻木不仁,對周圍發生的事看都不看一眼,等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時纔會有反應。
我們穿過陰魂,完全找不到李若的位置。我心裡焦急,想喊又不敢喊,四下亂看。
這時,遠遠的船頭忽然亮起幽幽紅燈,閃着紅光,開始從甲板上劃過,所到之處,紅色光芒照射下的陰魂如同被驚擾的蟑螂,驚慌失措。
十三娘一把拉住我,把我重重按在地上,她壓在我的身上。這娘們確實豐腴,有女人味,身體雖然奇寒無比,但柔柔軟軟的,還飄着一股難言的香氣。
她在我耳邊咬着耳朵輕聲說:“別動,別讓紅光掃到你。這是陰間至寶無量光,能照陰間百鬼,能照世人三生。這一船都是窮兇惡極的大罪人,爲什麼這麼老實,都是這盞燈的作用。”
我不懂這燈有何法術奧妙,只好聽她的,老老實實趴着。
當這束光掃過來的時候,我發現了李若。
她離我們大概有二十多米的距離,正蜷縮成一團,混在罪魂中,脖子上纏着一條粗粗的鎖鏈。我還看到那個紙人“我”正在她的旁邊,躺在地上,翹着二郎腿呼呼大睡。
“找到了。”我輕聲說。
十三娘指了指不遠處的李若:“是她吧,我看你的眼神一直往裡看。”
我點點頭。十三娘和我弓着身子,快速向李若的方向跑去,那馬面就在不遠處,能看到他的身影正在揮舞着三股
叉。
我們穿過陰魂,來到李若的面前,我輕輕喊了一聲:“崽崽。”
李若擡頭看到是我,瞬間眼圈就紅了,我拉着她的手:“跟我走!”
李若哭着搖搖頭,用手指指脖子上的鎖鏈,示意走不脫。
我看着躺在旁邊呼呼大睡的紙人“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馬面就在旁邊,這個鬼差長着馬耳朵,粗長粗長的,稍微有點異聲就能聽到。
我用手掙掙鎖鏈,鎖得緊緊的,李若焦急地說:“打不開的,你趕緊走。”
我蹲在她的旁邊,從神識之境中翻出切魂刀,小心翼翼割着鎖鏈。別說,這鎖鏈估計是專門抓陰魂的,我這個切魂刀專克陰物,李若脖子上的鎖鏈竟然漸漸割出一道縫隙。
紙人“我”正睡着,忽然“嗯”了一聲,我嚇得遍體生寒,趕緊停下手裡的刀。
我真不是怕他,我是怕馬面。雖然沒和馬面對過手,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森嚴氣息,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像是一隻脾氣極爲暴躁的藏獒。
紙人“我”咂咂嘴繼續睡,我長舒口氣,繼續割着李若脖子上的鎖鏈,眼瞅着縫隙越來越大,李若眼睛裡充滿了對生的渴望,對我的眷戀,她擡起手替我擦擦額頭的汗,輕輕說:“累不累?”
“很少能看到男女像你們這樣了。”旁邊的十三娘說:“小夥子,你一邊幹着,我一邊跟你說說我在陽世都做過什麼。”
我指了指睡熟的紙人,輕聲說:“小點聲說。”
“我剛出道的時候,拜了蜀山一位道姑做師父,學了一身本領,高來高去翻牆越脊,輕功特別棒。後來慢慢的從事了一樣買賣,專門盜取紫河車。”
十三娘說到這裡,我和李若都震住了,一起看向她。
紫河車,其實就是人類胎盤,也叫人胞。曾經有流傳,說吃這玩意對身體大補,尤其能壯陽滋陰。後來南方那些土豪,尤其是兩廣福建之地,乃至香港臺灣的富豪,不但吃胎盤,還要吃未成形的人類胚胎,就是未足月的死孩子。
後來專門衍生出一個行業鏈條,有人專門到婦科醫院去收打胎下來的死孩子,反正這年頭不缺這個,小姑娘打胎就跟得感冒差不多,自己拿自己不當東西,成了死孩子源源不斷的來源。
我曾經聽說過,在古代盜取紫河車的行爲叫倒採花。聽說過採花大盜吧,一般都是男人,翻牆越脊到小姐閨房迷香迷倒後竊玉偷香。卻很少有人聽說過倒採花,倒採花的飛賊一般是女人,她們專門盯着孕婦,盜取的東西更是極傷天理,她們要的是孕婦肚子裡的孩子,以及未成形的胎盤。
這十三娘生前,乾的就是這樣買賣。
“你盜了多少胎兒?”我問。
十三娘用扇子遮着臉咯咯笑:“幹嘛這麼嚴肅,不過二十來個罷了,都是未出閣的大小姐,我替她們把孩子拿掉,她們應該感激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