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7章 珍貴的戰略體系,你的敵人並不聰明

吃完了特意提前一個小時的午飯,填飽了肚子的水手們紛紛忙碌了起來,爲即將到來的靠岸做着準備。

劉志四人也趕緊下了中央指揮艦,回到自家人所在的護衛艦一陣安排。

作爲‘天元貿易商會’第一次正式對外貿易,爲了記錄這一歷史性的時刻,船隊特意安排了專業的攝像組隨行。

因此每一個細節都要精心打磨,從船隊的儀式到船員的精神面貌,都力求要展現出最佳的狀態。

這樣以後要是再有陌生領地來到天元尋求合作,又擔心合作中間會有問題,直接將這些錄相拿出來就能證明一切。

指揮艦的走廊內,人流穿梭如織,卻絲毫不顯雜亂。

艦長崔爐與老本離開餐廳後並肩而行,一前一後地穿過這些忙碌的身影,來到了位於指揮艦中央的艦長室。

崔爐平日裡威嚴異常,但此刻在沒有外人的場合下,態度卻顯得異常恭敬。

直到老本大咧咧的坐在代表着艦長位置的辦公椅後,他才緩緩坐在另一側。

若是劉志四人此刻仍在場,見到這一幕,定然能驚得眼珠子掉下來。

“軍長,這紀無命身上露出來的破綻好像有點太多了.以至於我感覺是在故意誘導我們這麼去想。”

崔爐抿了抿嘴脣,愈發感覺到有問題:“儘管昨晚通過催眠驗證了這劉志確實沒有任何問題,但難保這是紀無命故意如此,派了一個毫不知情的人在降低我們的警惕性。”

即便再怎麼天真,也不能忽視腳下這片土地是廢土這一本質問題。

紙面上蘇摩並沒有將嚴苛的審查規矩寫上去,但暗地裡船隊卻要進行大量的考察。

必須要確定了加入聯盟的領地沒有方方面面問題,才能開展後續的一系列合作。

並且在合作的途中也要不定時的進行抽查,防止有敵人在內部滋生作亂。

這點,也是蘇摩從未來遺蹟大量慘痛故事中得出的經驗。

第一階段人類和異族的戰爭,是慘烈的,是直對直的。

往往接觸在一起便會因爲利益關係打成一片,不死不休。

但到了第二階段兩方都確定短時間內奈何不了對方後,人類和異族之間的戰爭更多在於互相滲透與破壞。

人類開始瞭解異族的所求,並給予一定的條件拉攏,以此前往深入異族內部破壞。

異族也在進行同樣的操作,從人類中拉攏一批不甘於“平凡”的人類。

兩方互相鬥法,互相陷害,時常會出現人類和人類打成一片,異族和異族打成一片的怪異內戰。

如今,第一階段沒能發作,被特定的天災強行推動着進入了第二階段。

關於崔爐的的問題。

蘇德本也在沉思,但過了兩分鐘後卻搖頭給出了否定答案:

“拋開我們從信息差裡發掘的蛛絲馬跡,再拋開從這些蛛絲馬跡分析出來的所有結果。其實就劉志他們表現出來的這些以及我們所能瞭解的,完全夠不到你所說‘故意誘導我們這麼去想’這一地步。

而之所以我們現在能得出紅花幫和矮人之間可能有染,其實有兩個主要原因。”

崔爐來了精神,連忙好奇道:

“軍長,願聞其詳!”

“第一,如果不是領主提前告訴我們,異族一定.請注意這個一定,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要素!

他們一定會和人類進行深入的合作,甚至會派出自己的族人以“送人頭”的形式去幫助所要拉攏的人類領地出名,最終成爲自己的爪牙,以此來攻進人類內部瞭解信息,你會自己想到竟然會有人類和異族合作到這一步嗎?”

在所有能夠進行推演的條件中,但凡有重要條件附帶了‘一定’這兩個字,那麼推演的難度會直接下降至少50%!

而恰巧,有人類願意成爲異族的走狗,與之進行深度合作,恰巧是一個重要條件。

指揮室內安靜了許久,崔爐無奈搖頭:

“我確實想不到.”

由於第一場慘烈戰爭沒有爆發的緣故,現在人類和異族之間的瞭解遠遠還不夠。

再加上新大陸面積連續放大,很多人類領地甚至沒有近距離接觸過異族。

這一點,雖然幫助人類渡過了前期最艱難的階段,但也讓人類錯失了後續瞭解異族的機會。

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未卜先知的猜到某些敗類會爲了求生和異族合作不難。

但要猜到一個二十萬人領地的人類領主,會甘願與異族合作到對付人類蘇神的地步,完全不可能。

“第二,你剛剛思考問題的角度總是站在上帝角度,沒有從對方的角度出發。”

蘇德本身子往前探了探,拿出桌面筆筒裡的中性筆放在左手裡轉了起來。

“不要把對方想的太聰明,畢竟有腦子的人不多,腦子清楚的人更少。”

“您的意思是指.紀無命沒有想到我們會發現?”

崔爐有些沒明白,傻傻的問道:

“可是他要是這麼蠢,又怎麼敢和矮人進行合作,對付我們.”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矮人是個什麼東西?”

蘇德本忽然出聲打斷,聲音有些尖銳擡了起來。

“你不會以爲我們要對付的異族,是一個很聰明的敵人吧?”

嗯?

崔爐一愣,忽然雙眼大放光芒。

這個問題似乎觸及到了靈魂。

萬國矮人雖然在紙面實力上是一個毋庸置疑的難纏敵人,不僅領地面積極大,族人數量誇張,還擁有着仿效人類的特殊科技魔法。

但從幾次交手錶現出來的戰鬥力以及智商而言,垃圾的簡直沒話說。

畢竟能誇張到找錯敵人,把晴港避難所當成天元來襲擊,這簡直沒誰了!

“我明白了!”

從凳子上站起身,崔爐激動的來回走動:

“難怪我總感覺對方做的這些事好蠢,這裡不合理,那裡也不合理。原因竟然是出自在這,我們要面對的矮人本身就不是一個精通算計的敵人,他們自己都能蠢到這種地步,在找盟友的時候又怎麼會找到無比精明的人類呢?”

“而且就算這紀無命真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是一個極其精通算計的陰謀家。但他想要在領地內執行這一系列計劃,必然不可能每個人都做到和他一樣,總會有人在這個那個環節裡出岔子,而這就是我們能發現無數茫茫多問題的關鍵!”

蘇德本不由有些驚訝地看着崔爐。

在出行之前,他查閱過整個艦隊所有人的資料,尤其是這位艦長。 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邊防小隊長被蘇摩憑空提拔,大多數人都羨慕他的好運,得到了蘇摩的矚目。

但現在看這表現,蘇摩的眼力簡直不要太毒辣。

崔爐這份領悟能力多的不敢說,至少眼下勝任一支艦隊的艦長是完全足夠。

他是怎麼在茫茫普通人中,發掘到這麼一個潛力股的?

蘇德本心下沉吟,不由起了愛才之心。

“其實除了這兩個原因之外,你在思考問題時還犯了第三個錯誤。”

“軍長但說無妨,您別當我是什麼艦長,就當我是一個普通的小兵,您的學生就行。”

崔爐目光炯炯,猶如一塊泡在水裡的海綿,瘋狂的想要吸收這些從書本上壓根學習不到的知識。

事實上,如果沒有特殊的際遇和天賦,很多軍事領域的指揮官一輩子都接觸不到這些信息,也根本想不到這些底層邏輯問題。

大多數人只能憑藉前人願意分享出來的一些知識,再加上自己的悟性和經驗反覆摸索,最終形成一套自己的思維體系。

尤其是在至關重要的軍事領域。

正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真正的戰略體系如同一座深不可測的寶藏,其奧秘和精髓永遠不會簡單地被書寫在書本上供人輕易學習。

戰略,是無數先輩通過無數次戰爭、實踐、思考和修正而累積下來的智慧結晶,它融入了歷史的厚重,承載着人民的希望。

如果將戰略體系輕易地傳授給外界,無異於將自己的底牌輕易展示給對手,這是極爲危險的操作。

畢竟誰也無法預知那些自學成才的個體,他們的天賦、野心和意圖究竟如何。

這些人或許會成爲強大的友軍,但同樣也有可能成爲下一個難纏的敵人。

因此在軍事領域,真正的戰略體系,戰略思維往往是通過口口相傳、實踐磨礪和親身體驗來傳承的。

它需要經歷時間的沉澱,需要經歷戰爭的洗禮,需要經歷無數次的修正和完善。

也只有這樣,戰略體系才能長時間保持其活力和生命力。

放在這種前提下,只要紀無命沒有經歷過系統的學習和實戰的磨礪,那麼他所安排的戰略計劃,就一定難以逃脫經驗更豐富、更老辣的蘇德本,蘇軍長的推斷!

“人性總是複雜的。”

“作爲一個普通人,我們可以去感嘆爲什麼會有人勤勤懇懇終年如一日的奮鬥,爲什麼有人會自甘墮落成爲慾望的奴隸,爲什麼會有人無慾無求只想過着普通人的生活,繼而去追尋他們如此做法的原因。”

“但當你成爲一名指揮官的時候,你就只能使用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思維方式。”

“從我們假定紅花幫領地有問題,假定紀無命是我們的敵人的那一刻起。”

“我們就已經不需要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做,他有什麼目的,他能從中得到什麼,這些都應該是我們贏下這場戰爭後附帶的戰利品。”

“在這之前,我們只需要思考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他怎麼做,才能完成目標?”

崔爐靜靜的聽着,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倒是能明白蘇德本話裡話外的意思,但暫時還想不通這麼思考所帶來的優勢。

而這,也恰好是很多指揮官都不具備的經驗問題。

蘇德本畢竟是率領過七十萬人軍隊,大大小小打過數百近千場戰爭的老前輩。

在後人沒有夠到這些場次之前,想要企及他的思維水平。

除非天賦異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那種怪物!

“有些東西暫時想不明白沒問題,你需要在大量的實踐中去反覆驗證。”

看了眼牆上快要接近兩點的時針,蘇德本輕輕起身:

“接下來,我們就先以紅花幫爲模板,驗證一下這些天推斷出來的結論吧。”

“矮人.”

“這次讓我們逮住機會,可要讓這羣傢伙好好喝上一壺纔對!”

下午三點四十分。

浩浩蕩蕩的貿易船隊在艦隊保護下,進入了紅花幫控制的水域。

或許是因爲劉志一來一回中間消耗了近半月的時間,這裡變化極大,完全不像是他所說的那般荒涼。

在寬闊的江面上,能看到數百條小舢板隨着水浪浮沉。

已經在深海里加點出捕魚技能的人類倖存者們,當然不會放過伴隨巨龍仙江一併出現的水生生物。

舢板大多都加深了艙室,擡高了仰角,變成了用來捕魚的簡易漁船。

儘管目前的漁撈還不算太多,但在秋收沒到來之前卻能讓缺口儘可能的變小點。

“哇,你們快看那邊,那是什麼?”

“臥槽,臥槽!真的假的,老子不會是眼花了吧!!”

“竟然是個船隊,靠,這麼龐大的船隊從哪裡來的,快讓開,別讓他們撞到了。”

“不對,你們快看,那些船隊上好像掛着我們領地的旗幟。”

“什麼,你沒搞錯吧,啊?好像還真是咱們領地的旗!”

紅花幫的旗幟以黑色基底,上面繡着四朵醒目的紅色彼岸花。

那妖異的花蕊細長而扭曲,如同無數條細小的觸手,隨着風吹旗幟而蠕動,散發着讓人心悸的氣息。

作爲花語攜帶死亡的不詳之花,將其作爲領地的旗幟圖案代表似乎有些不太吉利。

不過放在新大陸而言,這確實是一個能讓人記住並一眼分辨出來的圖案。

“等等,不會是劉副領主他們回來了吧?”

“誒,你這麼一說好像是啊,這都過去半個月了,也該是回來的時候了。”

“我靠,劉領主回來,那豈不是說這支船隊.來自蘇神的天元領地?”

“快,快來人回去告訴領主,天元來了,我們等着的天元終於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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