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對方的身份後,那幾個衣衫襤褸的倖存者不禁愣住了。
他們站在餐館門頭下,目光復雜地透過縫隙打量着內部。
譁。
噼裡啪啦的爆炒聲從內部傳來,油香味中夾雜着一絲野菜的清香,引得門口站着的衛隊成員都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在當下這個時間點,能用的起油葷的聚集地確實不多。
礦島聯盟願意用這樣的伙食來招待,也足以證明他們的熱情和重視。
“沒什麼的事的話就趕緊走吧,這兩個人可是貴客,你們打擾不起。”
收了賄賂,衛隊成員雖然願意交流兩句,但不代表他能允許這羣人進入到餐館內,和外來的客人進行接觸。
聚集地內想要攀高枝的倖存者確實不少,有很多人都打着類似的主意。
他們不甘心就此平凡下去,但自己本身又不具備那種逆天改命的能力。
因此只好去找一些潛力巨大的倖存者追隨,以求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過有的人慧眼識珠,選的是那些尚在微末之間的人。
但有的人心裡就沒逼數了,基本上是看到誰強的明顯纔會動心。
像是剛剛過來打聽消息的這幾人在衛隊成員看來,就是後者。
在天鐵島,在整個礦島聯盟內,沒有什麼能比規矩更加重要。
要是讓他們過去,那等同壞了規矩。
於是乎,被衛隊成員全程用眼神監視着,幾人只能略顯不甘的扭頭離開。
他們可沒有膽子敢去挑釁這羣如狼似虎的警衛。
在過去一段日子裡,也不是沒人將主意打到礦島聯盟這邊。
但結果無一例外,任何敢來挑釁的勢力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就連兩支異族部落,也差點被他們糾結起來的礦工大軍給打穿老巢。
走過轉角,幾人陰影處站定。
“老大,這羣人明顯有問題啊,他們怎麼可能是我們的人?”
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張口便道。
和天鐵島居民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男人的臉龐瘦削,膚色黯淡無光,雙眼深陷,顯露出疲憊和陰鬱。
此時說話間薄脣上下開合,帶出一抹明顯的不滿與怨毒。
來自夢月領地?
這是騙鬼呢?
那名衛隊成員是不知道剛剛遞給他饅頭的,正是夢月領地的領主陸廣印!
嗯,準確點說,應該是前領主。
三倒春寒災難降臨前,陸廣印生怕自己下令種植水稻的決定,被一衆憤怒的倖存者手撕,只好帶着物資和親信一路潰逃。
但還是應了那句話,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近百人的親信隊伍在逃跑的途中,果然因爲理念不同發生了一次嚴重的內部分歧。
陸廣印主張逃往大型聚集地,靠着手裡的物資尋求東山再起的機會。
另一部分人則打算帶着手裡的物資,再糾結一批倖存者從頭開始。
兩方的理念可謂是背道相馳,自然沒有一丁點緩和的餘地。
雖然最終沒有大打出手,但卻有一大半人選擇分道揚鑣,順帶還分走了不少帶出來的物資,間接性的破壞了陸廣印東山再起的美夢。
因此,帶着剩下一批物資以及寥寥二十餘親信,陸廣印只能選擇礦島聯盟暫時作爲棲身之地。
等到情況進一步明朗後,再着手準備前往大型聚集地的計劃。
然而就在剛剛,碼頭上來了一艘大鐵皮船的傳聞卻引爆了整個天鐵島。
意識到這可能是來之不易的機會,陸廣印幾乎是馬上便帶人找了過來。
但可惜.
“可能是隱藏身份的託詞,他們當然不會是夢月領地的人。”
被數道眼光注視的陸廣印搖搖頭。
他站在那裡,身軀卻比往日更加佝僂,原本那雙犀利的眼眸,像是被疲憊和苦難浸染,佈滿了紅血絲。
他的臉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紅潤與光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暗與滄桑。
原本整齊的頭髮,剛剛慌忙打理了一番也依舊顯得凌亂如雞毛,甚至可以看到幾大縷白髮隱藏在其中,這是過去完全所沒有的。
回憶半個多月前,陸廣印還是個威風凜凜的領主,手下十多萬人,身邊總是圍着一羣忠誠的親信。
那時的他,意氣風發,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掌控之中。
但如今,站在人羣之中,雖然陸廣印依舊還在試圖保持着那份威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的底氣嚴重不足。
“回去再說!”陸廣印沉吟了下,帶頭往這些日子駐紮的小院走去。
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絕對和夢月領地沒有什麼關係。
就算他們是這些天加入的新人,那艘鐵皮船也不是夢月領地能製造出來的。
不過對方爲什麼會用夢月領地來遮掩身份呢?
陸廣印腦子有些亂,低頭思考着直到步入小院內也沒有想明白。
不一會,派去其他地方打聽消息的人陸續返回。
尤其是去碼頭方向的,一回來關上門就嘰嘰喳喳的興奮道。
“老大,那艘鐵皮船太威風了,臥槽,都有十幾米快二十米了!”
“圍着好多人看啊,可惜不讓我們過去摸一摸,上去看一看。”
“還有武器,還有大炮,他們竟然在船上架了一個大炮!”
“什麼大炮,那叫艦炮,不過看口徑應該不大,威懾屬性居多。”
“船身上還有射擊口,這夥人太兇了,一看就知道是從大型聚集地過來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聚集地,沒打聽到他們的來路,船上也沒有旗幟。”
“.”
對於這種在水面上幾乎無敵的載具,一羣人興奮的臉色通紅。
他們本來就打算找這種大型聚集地棲身的,擁有這艘鐵皮船的聚集地顯然是現在最好的目標。畢竟對方單單這一艘鐵皮船,整個礦島聯盟出動全部木船都不一定能拿下來。
兩邊的實力差距明顯,有不少此前打算在這裡定居的倖存者,估計也會動心。
“對了,老大,你們打聽到他們是哪個領地嗎?”
“沒想到我們南部火域板塊還有這種領地,我還以爲周邊都是小領地呢。”
“嘿嘿,加入他們,我也想上船威風一把。”
“閉嘴!”一羣人嘰嘰喳喳不停,陸廣印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難得爆了句粗口。
“他馬的,你問我是哪裡,難道我要告訴你們這羣人來自夢月領地嗎?”
“啊?”
第一時間,所有人還以爲陸廣印是在生氣,隨口亂罵了句。
可很快有人解釋後,剛剛還說話的人頓時面面相覷,立刻就轟然。
“啊?是咱們領地來的?不會吧?”
“真的假的啊,我們夢月領地什麼時候能造出來鐵皮船了,不對啊,我們不是連一個冶煉鐵礦的作坊都沒蓋起來嗎?”
“真的假的,你他嗎一天天就知道問問問,人家說自己是夢月領地的人,是真是假很重要嗎?”
“你罵我幹嘛,我這不是好奇嗎,他們要真是咱們領地人,沒準我們還能回去”
“找死啊,撲街,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逃出來的,回去想死啊?”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眼看着院子裡又有打起來的趨勢,陸廣印只好站起來,揮手向下先將氣氛緩和緩和。
“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再說話回去的話了,我們現在還不至於到那個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且這夥人既然用我們夢月領地的名號,不用自己領地的名號,那就說明他們的此行的目標一定不會是簡單的礦石交易,恐怕有其他的圖謀啊”陸廣印暗自猜測,剛剛其實已經想到了一個可能。
“老許,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其實”
對着身邊一名年長的中年人,陸廣印右手比了個圈,左食指穿入其中。
接着又指了指地面,用嘴努了努礦島往外的出口方向。
“嗯,你是說”被陸廣印點到名的老許一愣,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猜疑和深思。
在廢土上進行交易和往來,都需要極其小心謹慎。
一般而言,外來勢力在前往礦島聯盟進行交易時,要麼選擇徹底的隱藏自己,先派幾個倖存者低調進入打聽清楚情況,要麼高調的派人以官方形勢進入,秉持着誠信和公開的原則,不會選擇藏頭露尾。
大型勢力更是如此,他們在外面行走的代表,往往都是光明正大,不會刻意隱藏身份,因爲這樣不僅有助於彰顯他們的實力和影響力,更能在交易中增加信任度,爲接下來的合作鋪平道路。
然而現在這羣擁有鐵皮船的外來者,他們的實力如此強大,卻奇怪的選擇了隱藏自己的身份
這不禁讓陸廣印開始猜測對方的真實目的。
“會不會他們的目標是礦島聯盟?”陸廣印明言道。
之前就有很多勢力打過這片礦產富饒區的主意,可惜沒人成功過。
原因在於這裡的倖存者和礦工們作戰意志強的可怕,完全不能以常理概之。
哪怕現在對方有這種水上無敵的鐵皮船,也不一定能登陸作戰贏下戰鬥。
但要是對方換個路子,從內部滲透入侵.
“你打算怎麼做,其實我們現在不管猜測什麼出什麼結果都沒用,不管那夥人是打算入侵礦島聯盟,還是有其他的主意,我們都只是一羣外來的倖存者罷了,影響不到什麼。”
老許沉吟着,有些無奈道。
別看現在願意跟着陸廣印的還有二十來號人。
但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有人就會分出三六九等,就會有不同的派系。
陸廣印是這個小團體的激進派,而老許卻是保守派的代表。
“我還沒想好,得再觀察觀察,摸清楚他們的目的。”陸廣印說道。
“不過我們既然知道這個消息,肯定也不能坐以待斃,放任他們打着我們的旗號在外面搞事,否則錯過了這個機會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其實打心底裡,陸廣印還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從一個十幾萬人大領地的領主,短短半月淪落到現在這個悽慘模樣。
尤其是對方現在打着夢月領地的旗號,這就像是揭開了他好不容易有癒合趨勢的傷疤,將下面漆黑腐爛的血肉又重新暴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下,那些由失敗、失落和屈辱交織成的黑暗記憶,再次被殘酷地展現出來。
濃濃的屈辱感,像是一根尖銳的刺,深深扎進他的內心。
他很不甘心。
不僅僅因爲那種從高處跌落的巨大落差,讓他每一刻都飽受煎熬。
而是剛剛衛隊成員在說出對方來自‘夢月領地’四個字的時候,眼神中閃爍出來的那抹羨慕和嚮往。
他們竟然想要去夢月領地?
開什麼地獄玩笑。
“那也行,不管做什麼都行,我們這麼多人啥都不幹每天吃這麼多,再多的物資也有消耗完的一天。”老許想了想重重點頭,兩人一拍即合。
出來混,不談錢難道談感情啊?
要不是看在陸廣印的腦子還算聰明,總是能想出各種歪門邪道的主意來。
他們這些人也不會在之前的內訌中,選擇繼續跟着陸廣印來到這處礦島聯盟。
“來幾個人,去給我監視着他們,要這幾天沒出去過的生面孔。”
“碼頭也去人,給我死死盯着,有任何與本地居民接觸的行爲都給我盯好了。”陸廣印連聲吩咐,眼神中閃爍着兇光。
其實他最想幹的事情是搶了對方的鐵皮船,然後駕着船當個水賊。
等到什麼時候搶到足夠的物資,消息估計也能打聽個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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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帶着大筆物資金盆洗手,去那些大型領地內生活。
既有安全保證,又能確保有足夠的生活水平。
但可惜他們二十多號人加起來都湊不出十條槍,衝上去那不送人頭嗎?
“天鐵島姓孫的管理者心太善,永遠成不了大事。”
“走,我們去旁邊的水馬島,去找姓吳的,他肯定對這艘鐵皮船以及後面的聚集地感興趣。”
“姓吳的?那傢伙可是個狠人啊,你不怕他把我們吃幹抹淨?”老許有些遲疑。
“怕什麼,他想吃我們之前,也得考慮考慮自己牙口硬不硬。”
“你過來,我還有另一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