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你感觉到了有悲伤要席卷着你所有的理智,你却没有了勇气去面对。这一刻,你竟然只想做一只缩头乌龟,井底之蛙,什么都好,反正就是不想去触及到那样可怕的事实真相。
刚刚林温暖也许还不够和自己说到真正的重点上,可刚才那样的气氛,每个人说过的话,他们好像都是带着一种同情又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
话题是在自己的爸爸身上。
所以呢?她的爸爸出了什么事吗?
她现在需要的就是秦亦峥的一句肯定的话,不管他平常对自己是有多么的霸道强势都好,也不管这段时间来,他寸步不离守着自己,连通讯工具都不让自己用,更是不想去理会,他为什么不由分说就把爸爸送到了日本,而且还一直都不愿意带自己去看看他……
她都不管,通通都不想去计较,现在她只需要让他在这个时候,亲口告诉自己,她脑海里闪过的那个可怕的念头,一定不会是真的。
“你告诉我。”慕霏深吸了口气,强忍着那种翻江倒海恨不得将自己彻底吞并的负面情绪,紧紧拽着秦亦峥的手,声音却克制不住颤抖起来,“你告诉我啊,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和我说,爸爸在日本接受治疗吗?为什么刚刚暖暖会和我说那样的话?我不明白,连严俊都要道歉,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你告诉我啊。”
秦亦峥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林温暖的确是没有对她说出所有的事来,最关键的那些话,最后还是让他亲口来说。
他现在想想,倒有些感谢林温暖,如果不是她突然冲进来开了场,也许对于他来说,也有着普通人有的那种“侥幸”想法。
能多瞒着一天是一天。
“对不起。”秦亦峥反手抓着她柔软却又冰凉的手,“霏霏,这件事情,我知道对于你而言,我的做法不管如何都是残忍不对的,所以我和你道歉,我希望你现在可以做到心平气和听我
说完接下去的话,好不好?”
慕霏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最坏的结果,好像已经完全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秦亦峥心一狠,道:“我告诉你,伯父送到日本的那天,其实他已经…不能救治,凌晨2点30的时候,去世了。”
…………
胸口如是被砸开了一个窟窿,冷风寒霜嗖嗖朝着那个窟窿里填着的,只不过反反复复了无数次,那个窟窿填补不满,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发冷,浑身仿佛是被冻住了一样。
慕霏想着,时间要是也可以冻住,那该是有多好啊?
不……她想要让时间倒退,倒退到那一天去——
那是她的爸爸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女儿美景之外,最最亲的亲人了。妈妈去世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被她一句充满了怨愤的话背了整整六年的愧疚和放不下,爸爸去世的时候,她竟然不在他的身边,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这几天她嘻嘻哈哈的,什么都不去想,还真的以为,他是在日本接受治疗,哪怕是痛苦地做着化疗,但她还是异想天开认为,秦亦峥无论隐瞒着自己多少的事,他也是为了她好,她怀孕了啊,怀了他们第二个孩子,所以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平平静静待产,她什么都放弃了。
喜欢的设计,母亲的过往,父亲的探视权,她一直都在做着无声的退让。
因为他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含情脉脉之中带着一种深切的渴望,她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再折腾,她同样也知道,他有多在乎这个孩子,所以一直都在迁就在退步,有时候甚至是想着,因为贪恋这种被他宠溺着的现状,所以什么都不想再去管了,只要不是过了自己底线的事,她就不想再浪费精力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总是事与愿违。
原来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这段关系已经扭曲了。
已经变成了一种单方面的禁锢,他为自己塑造了一座看似完美的城堡,将所有悲伤的事,他所认为她不能够承受的一切都摒弃在外,连她
最在意的亲人也不能幸免。
“霏霏……”秦亦峥也能够预料到会这样,与其说是慌乱,倒不如说是担心,她的脸色太难看了,“我知道你一时没有办法接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在意的人和事,包括每个人的原则和底线,我的做法在你看来,一定是难以理解的。但我只想告诉你,如果再重新来一次,让我选择,我当时的情况,依旧是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暂时隐瞒下来。我不想否认我的私心,因为在我的心中,你和孩子是最重要的。”
“那么,对于我而言呢?”慕霏抬起赤红的眸子,一瞬不瞬凝视着他,她两只手指下意识捏起来,指尖发白,“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是有多残忍吗?那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你难道只会考虑到我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到我因为情绪不对就会丢掉这个孩子,却是可以直接否认,其实我也有可能是可以正面去迎接这些人最基本的生老病死的勇气。我在你的眼里真的就是非得要靠着依附着你才可以生存下来的女人吗?你所谓的爱情,就是单方面的付出么?”
以为她会大吵大闹,没有想到这一刻,她却是冷静质问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可以承受伤痛的正常人来看待,这个时候秦亦峥才想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而美景已经6岁了。
其实,她不是软弱无能到,真的连人的生老病死都不能够接受。
因为他们错过的那6年时间里,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度过的,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他心动,让他心疼,让他小心翼翼,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给才是正确的方式。
他一直都在用他自认为合适的方法和她相处,而从未考虑他的自认为,是否也是她认同的。
因为在自己的眼里,她是娇弱的,是陶瓷娃娃,所以他就不允许任何的人去触碰他的陶瓷娃娃。
可他并没有想过,其实陶瓷娃娃也许是实心的,并不见得真的是一碰即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