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夫妻

柳吟風似是心被狠狠扯了一把,生疼,急忙衝進院子中,直奔那人住的屋子,裡裡外外找了好幾圈,卻不見那人,連他的書童也不見了蹤影。

“去,將這院子方圓五里內全部仔細搜尋一遍,將所有人的屍首都擡到外面來,一寸地方都不能拉下。”柳吟風揚聲吩咐道,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慌亂。

柳吟風自己又將院子到處找了一番,卻仍舊沒有瞧見那一抹月白色,微微蹙了蹙眉,便聽見侍衛來報,“軍師,所有的屍首都已經放到院外了。”

柳吟風微微頷首,走了出去。

院外擺放了五具屍體,柳吟風一個一個的查看了過去,也不曾瞧見那個叫做蕭雲的男子。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卻又隱隱有些擔憂,莫不是被當作是我,被人給抓了去了吧?能夠破得了那八陣的,只怕不是等閒之輩,希望他能夠機智一些,莫要出了什麼事纔好。

想着,便又細細查看了一遍,想着看能否查看出是哪方勢力,也好順路查過去,找到那個男子。

雲裳是第三日夜裡醒過來的,一醒來只覺得全身都在疼,好不容易睜開了眼,入眼卻是一篇漆黑。雲裳揉了揉額角,有些不知如今是個什麼情況。坐起身子來,卻覺得身上有些不同尋常,擡手一抹,卻渾身一震,她身上竟然未着寸縷。

這是什麼情況?

雲裳屏息靜神,凝神細聽了半晌,卻聽得外面隱隱有人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帶着盔甲摩擦的聲音傳來。

營地?還是行軍路上?雲裳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不是在柳吟風的那處小院之中嗎?

“淺音……”雲裳揚聲喚了一聲,便欲起身。卻被人抓住了手腕,又拉了回去。

雲裳心中一凜,誰?誰在她榻上?急急忙便擡起另一隻手,朝着那人發起了攻擊,那人卻一個反身便將她壓在了榻上,一個微微帶着幾分沙啞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大半夜的,你這是要謀殺親夫?”

雲裳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微微一怔,身子便軟了下來,這才發覺,自己的背後早已被汗打溼。

身上的人已經翻身下了塌,走到外邊點了一盞燈,雲裳這才瞧見,自己似乎是在營帳之中,再看那屏風,應當是在寧國的營帳中。

腳步聲又漸漸走進,雲裳急忙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子,才望着走進來的那人道,“王爺……”

靖王只穿了一件月白色單衣,站在塌邊望着她,目光微微眯起,眼中似乎隱隱含着幾分怒意,聽見雲裳喚她,卻也並未答話。

雲裳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屋企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王爺爲何會在此處?”

靖王冷冷一哼,“本王爲何會在此處?若是本王不來,本王怎麼會知曉,本王的王妃竟然這般膽大妄爲,竟然讓自己孤身一人陷入險境之中?若是本王不來,你以爲你如今能夠回到寧國大營中來?”說完便彎下腰捏住被子,似是要掀開被子的模樣。

雲裳想起自己被子之下的身子連一件裡衣都未曾穿着的,便急急忙忙按住被子,擡起眼望向靖王道,“妾身多謝王爺……”

靖王手微微一頓,望着雲裳的目光帶着幾分危險的氣息,“王妃是想將本王凍病?”見雲裳的眼中帶着幾分爲難,靖王便知曉她在顧忌什麼,冷冷一笑道,“王妃可知道,你昏迷幾日了?可知道是誰爲王妃擦洗的身子?”

雲裳渾身一顫,咬了咬脣,膽膽顫顫地猜測着,“淺音?”

靖王卻搖了搖頭,“你是本王的王妃,照顧王妃的事情,本王又豈能假手於他人?自然應當是本王親自來做,而且,王妃昏迷的這幾日,都是與本王同牀共枕的……”

雲裳聞言,身子往被子裡面縮了縮,腦中不停地閃現各種各樣的念頭,瞧着他的模樣,似乎是生氣了?可是他爲何要生氣?是因爲自己將自己陷入了危險之中?又想到他方纔說的,是他爲自己擦洗的身子,這些日子也是他與自己同塌而眠的,心中還是忍不住顫了顫。咬了咬脣,眉頭微蹙,心中有些悶,自己這是在扭捏什麼,自己與他早就拜過堂,是正經的夫妻了不是嗎?雖然這親事也許並非他二人所願,卻也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雲裳思前想後想了許久,才微微鬆開了手,只是揪着心等了半晌,卻也未見靖王上榻。雲裳心中緊張,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擡起眼望向他,卻見他眼中閃過一抹亮光,目光灼灼,竟隱隱帶着幾分歡喜。

雲裳一愣,心中卻似被什麼撞了一下,面上隱隱有些發燙,腦中一片空白。便在此時,被子被掀了開來,一股冷風從外面帶了進來,雲裳急急忙忙背過身去,縮了縮身子。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笑得雲裳面上又情不自禁燙了幾分。雲裳暗自在心中罵了自己一頓,寧雲裳啊寧雲裳,白瞎你多活了這麼一世了,前世的時候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女孩,連孩子都生過了的,怎麼還這般……

雲裳心中又覺着,自己對着靖王時候的心情,與前世對着莫靜然的時候又有些許不同,究竟是什麼不同,她卻又有些說不上來。不過,不管如何,靖王比之莫靜然而言,卻更值得託付終身一些。只是她這一世重生之後,便已然下定了決心,這一世定然不會再做一個只依附於旁人,任人宰割的女子了。

身後的人躺了上來,身上還帶着幾分寒氣。雲裳又縮了縮身子,身子竟隱隱有些輕顫。

一雙手將雲裳拉近了一些,圈在了一個猶自帶着寒氣的懷中。雲裳僵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身後的人打了個哈欠,聲音中帶着幾分倦意,“這些日子有些疲累,你莫要動,我在你身旁睡得安穩一些。你身子此前剛中了毒,那毒孟浪,讓你昏睡了好幾日,你剛醒來,身子還弱,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雲裳心中稍稍鬆了口氣,有許多想要問的事情,卻也只得擱置下來,如今這模樣,不是能夠好好說話的。

“既是要睡覺,便將燈熄了吧。”雲裳輕聲道,既然靖王說了不會動她,那便是定然不會動的,雲裳放下心來,只是睡了幾日,並無睡意。未瞧見靖王有所動作,營帳中便又暗了下來。

雲裳靠在靖王懷中,一動不敢動,心中有些懊惱,既是說了不動她,便應當讓她穿上衣裳啊,這般模樣,實在是無法自在。雲裳睜着眼睛,聽着身後的人呼吸聲漸漸平穩,心中想着離收到屋企捷報也不過幾日,他便到了康陽,想必也是日夜兼程的。聽說那邊此前形勢極爲緊張,他只怕確實許久不曾好生睡過一覺了,心中隱隱閃過一抹心疼,幽幽嘆了口氣,又胡思亂想了一陣,卻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身邊的人已經起身,雲裳摸了摸旁邊的位置,已經冷了,想來已經起了有一會兒了。

雲裳瞧見枕邊放着一身衣裳,月白色的衣衫,似是爲她準備的。雲裳便連忙起了身,自己動手將衣裳穿好了。果真是爲她備着的衣裳,雖是一身男裝,尺寸卻是十分合身。

穿好了衣裳,又束好了發,雲裳才繞過屏風,走了出去,卻瞧見穿着一身黑衣的靖王坐在桌案之後看書,雲裳心中一緊,便又躲回了屏風之後,待縮回去之後,才又想起,自己此時是穿了衣裳的,做什麼這般怕他?

又將身上衣衫檢查了一番,才又走了出去,輕咳了一聲道,“王爺。”

靖王卻連頭也不曾擡,只微微點了點頭,“嗯,桌上還有些吃的,先吃些東西吧。”

雲裳轉頭便瞧見桌子上擺着一碗粥,還有一些小菜,還冒着熱氣,便覺腹中有些飢餓,也顧不得其他,便走了過去端起碗來吃了起來。

正吃着東西,營帳門便被推了開來,雲裳擡眼望了過去,便瞧見淺音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忘了進來,見到雲裳在桌子旁坐着,面上便露出一抹笑容來,朝着雲裳跑了過來,“王妃王妃,你可算醒了。”

雲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怎麼?我昏迷很久了嗎?”

淺音連連點頭,“是很久了,四天了呢。若不是王爺來破了那奇奇怪怪的陣法,只怕我們還被困在那小院子裡面呢。”

想起靖王說的,是他給她沐浴,還與未着寸縷的她同牀共枕了好幾日,面上便又忍不住紅了一紅,沒有搭理淺音的話,低下頭吃起東西來。

淺音悄悄地覷了一眼看着書的靖王,才輕聲道,“王妃,方纔奴婢碰見了營中的幾位將軍,他們託奴婢來問問王妃,何時有空能夠召見他們,他們也好給王妃稟報一下近日的戰況,也有許多事情要王妃拿主意呢。”

雲裳想起自己昏迷了好幾日,只怕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在這戰場之上,每一刻發生的事情都有可能會影響整個戰局,便連忙道,“我吃完飯便……”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個冷冷地聲音給截斷了,“去回絕了那些個將軍,就說王妃剛醒來,身子還很虛弱,不宜太過操勞,讓他們等着吧。”

“啊?”雲裳愣了愣,“可是……”

“嗯?”只淡淡一個語氣,便讓雲裳瞬間噤了聲。雲裳輕咳了一聲,嘆了口氣,便沒有了精神,“去按照王爺的話回了吧。”

淺音眼中閃過一抹訝異,目光在雲裳和靖王之間來來回回瞧了許久,直到雲裳咳了一聲,才收回了目光,應了一聲,走出了營帳。

雲裳隱隱覺得,靖王似乎是有些生氣,只是猜了許久,卻也沒有猜到靖王生氣的原因。

吃了飯,靖王仍舊在看書,雲裳便也不敢出營帳,也取了本書,回到榻上半躺着看書。約摸快要午時的時候,便聽見淺音來報,說齊夫人來訪。

雲裳愣了愣,纔想起這齊夫人應當便是齊朗的妻子,便從榻上站了起身,整了整衣裳,走到外面去傳了齊夫人進來,齊夫人走進帳內,低着頭看着自己腳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中間跪下行禮道,“臣婦見過靖王,見過靖王妃。”

靖王只看着自己手中的書,似乎並沒有開口的打算,雲裳便連忙道,“齊夫人不必多禮,坐吧。”

齊夫人這才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卻仍舊低着頭,只望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聲道,“臣婦聽聞王妃身子不適,所以特來請安。王妃身子不好,不如回齊府住吧,這營中都是些士兵,也十分不方便,夜裡來來回回都是腳步聲,只怕很難安睡。府中雖然簡陋,只是終歸環境要稍稍比營中好些,也利於王妃休養身子。”

雲裳聞言,微微勾了勾脣角,齊夫人此行,只怕是受了齊朗的指使吧。齊朗一直對自己十分不滿,只是如今礙於靖王在,也不敢不恭敬。便使了自己的夫人來,打着爲雲裳着想的由頭,端的還是想要將自己與靖王放在府中,好掌控一些。

雲裳正想回絕,卻聽得靖王道,“好啊,既然齊夫人有此心,那本王倒是不便推辭了。”

齊夫人一愣,本來已經是做好被回絕的打算了,甚至已經想好了若是雲裳回絕她應當如何勸解,卻不想,靖王竟然這般輕易地便應了下來,竟一時忘了應當作何反應。

雲裳沉默了下來,雖然她不是很想去齊府,只是既然靖王已經應了下來,她也不便駁了靖王的面子,便笑着道,“如此,便得麻煩夫人了。”

齊夫人連忙道,“不麻煩,靖王與王妃能夠住到府上,是臣婦的榮幸,臣婦這便回府收拾一番,王爺與王妃隨時都可住進來。”

雲裳點了點頭,“好。”

齊夫人便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待齊夫人走了之後,雲裳才擡起眼望向靖王,卻見他面色冷漠,目光落在手中的書上,眉頭微蹙,分明是一副生氣的模樣。雲裳嘆了口氣,走到靖王身旁輕聲道,“王爺這是在與妾身慪氣呢?只是妾身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惹了王爺生氣,哪怕是判死罪也好歹給妾身一個理由吧?”

靖王擡起眼望着雲裳,只看了一眼,卻又低下了頭,“王妃怎麼會有錯?王妃不打招呼便請命來了這康陽城當監軍也不過是因爲憂國憂民,何錯之有?王妃想要收那什麼勞什子齊豫風爲面首也不過是爲了令齊府服從,何錯之有?王妃親自去探查地形也不過是因爲想要贏了這場仗,何錯之有?王妃遇見了那柳吟風明明可以逃,卻因爲害怕被柳吟風識破了身份,害怕柳吟風察覺了你們的打算,所以才假裝被柳吟風抓了回去身陷險境,何錯之有?王妃既然沒有錯,本王生哪門子的氣?”

雲裳被靖王這好不容易說出的一長串的話震了半晌,忍了好一會兒,卻仍舊忍不住,“噗哧”一聲便笑了出聲。

靖王聽見雲裳這沒心沒肺的笑聲,便擡起頭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雲裳連忙收了笑意,走到靖王身後,扶着靖王的肩,幫他捏了捏肩膀,才輕聲細語地道,“是我錯了,我只是不忍心你這般辛苦,一面與李靜言和夏侯靖周旋,一面卻還要憂心邊關的情況。我知曉,王爺是戰神,自是可以將我護在身後,保護得很好。只是我卻不願意成爲王爺的累贅,也不願是縮在王爺身後尋求王爺保護的懦弱女子。王爺身份不比尋常,也許以後,需要承擔的責任會更加的重大,裳兒希望,我能夠慢慢成長,成長爲能夠比王爺比肩而立的女子。”

靖王沉默了片刻,擡起手覆在雲裳的手上,拉住雲裳的手,轉過身來,望着雲裳的眼睛,看了半晌才嘆了口氣,“我並非不允許你做這些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好好保護好自己,莫要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雲裳連忙微微笑了起來,慎重地點了頭,“裳兒知曉了,以後裳兒斷然不會再這般輕率了。”

靖王的面色這纔好了一些,察覺到雲裳的手微微有些涼,便握在手中捂了一會兒,站起身來道,“此次齊朗未聽你的命令,擅自更改了作戰方案,導致損失慘重,他卻一個勁兒職責下面幾位將軍違背軍令,所以才造成這般後果。今日他讓夫人來請我們入齊府,只怕是有什麼新招數,左右閒着也是閒着,不妨去看看。在戰場打仗,最怕下面的人陽奉陰違,不能齊心對敵,始終是個禍患,不如早些解決了,不然日後終會出事的。”

雲裳愣了一愣,才明白他是在向自己解釋爲何方纔他會應下齊夫人的請求,心中泛過一抹暖意,雲裳點了點頭道,“王爺說的是,那我們便去住上一陣吧,只是我方醒來,如今是個什麼情況還不清楚……”

靖王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們去康陽城中逛逛吧,在路上我與你細說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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