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點了點頭,冷笑了一聲:“這樣的事情你若說是淺酌做出來的,我倒也還能夠相信她只是無心之失,可若是淺柳,只怕便不那麼簡單了。”
琴依亦是附和着點了點頭道,“奴婢對淺柳瞭解並不算太多,只是聽王妃這麼一說,卻覺着似乎十分可疑,一則淺柳因着假扮着王妃,素來極少出閣樓。二則那日蘇太尉是在花廳之中,按照常理來說,花廳一般是招待客人才用,淺柳再大意也大意不到那般程度。”
“且淺柳未被發現假扮我之前,蘇琦都不知曉我去了康陽。定然是那日淺柳露了餡兒之後,蘇琦又想法子和淺柳搭上了線,而後才從淺柳口中得知了我的下落的。”雲裳蹙了蹙眉,沉吟了良久,“只是我無法明白的是,若是淺柳真的要背叛,其實她有很多機會可以背叛我,隨意挑一個好點的時機,莫說我的行蹤,便是置我於死地都是有可能的。可爲何……偏偏是這一回……”雲裳的眼中帶着幾分疑惑,微蹙着眉頭,輕輕用手叩着軟塌邊。
不多時,淺酌和淺柳便一同回來了,手中拿了不少東西,多是衣裳和一些平日裡用的東西。雲裳與琴依便不再多言,只裝作與平日裡一樣,主僕幾人相聚一起,便隨意聊了一些尋常事情。
天色漸暗,雲裳同洛輕言用了晚膳,洛輕言便說夜裡得去營中一趟,讓雲裳早些歇息。而後便出了門。
雲裳心中一動,待洛輕言出了門,才笑着道:“這院中房間不多,便琴依住一個房間,淺柳和淺酌同住吧。今兒個王爺不在,淺酌在我房中值夜吧。”
這般一來,事實上便成了淺酌和雲裳在主屋之中,琴依同淺柳二人各自一間屋子了。
六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雲裳便只穿了一身紗衣在屋中軟榻上看了會兒書,待稍稍涼快了一些才洗漱了躺下了。
夜色漸深,雲裳這段時日倒是比以前更嗜睡了一些,躺到牀上不一會兒便睡着了。
“咚——咚!咚!咚!”四更的更聲敲過,一聲驚叫聲卻突然在院子中響了起來。淺酌最先回過神來,猛地一個鯉魚打挺便坐了起來。便瞧見院子中亮了起來,似乎是暗衛點亮了火把,一般暗衛會這樣做,便定然是出了事。
淺酌連忙起身,走到桌子邊將燈點亮了,剛點亮了燈便聽見外面傳來了敲門聲:“王妃,王妃……”
“等等。”淺酌快步走到牀邊將牀幔掛了起來,連忙輕聲喚了聲:“王妃,王妃……”
雲裳有些迷濛地睜開了眼,眼中一面茫然之色,“嗯?”
淺酌連忙道:“王妃,出事了。暗衛來請王妃了……”
“出事了?”雖然剛剛醒來,只是雲裳聽到這三個字,卻仍舊很快的回國了神來,連忙坐了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才輕聲道:“發生了什麼?”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方纔聽到了驚叫聲,便瞧見院中亮了起來,而後暗衛便來請王妃來了。”淺酌將手中的琉璃燈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急急忙忙從一旁的箱籠之中找了一件外袍來。
琴依也已經推門走了進來,見雲裳已經醒了,便連忙接過淺酌手中的外袍,快速給雲裳穿上了,才又急忙拿了梳子給雲裳挽了個髮髻。
雲裳在銅鏡之中瞧見身後給自己梳髮的琴依嘴脣微微動了動,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雲裳低下頭,嘴角勾了勾,泛起一抹冷笑來。
待收拾妥當,雲裳才緩緩走出了內室,走到了正廳之中,外面暗衛已經侯了多時了,雲裳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才緩緩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暗衛連忙道:“屬下抓到有人暗中往外通過信鴿傳遞消息……”
“哦?是誰?”雲裳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卻仍舊想要確認一遍。
“是王妃身邊的侍女,淺柳姑娘。”暗衛低聲應着。
果然不出雲裳所料,雲裳嘴角的冷意更盛,倒是淺酌有些猝不及防,連忙道:“淺柳?怎麼會?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雲裳擡起眼看了眼淺酌,她眼中的焦慮和關切作不得僞,畢竟是曾經共同進退的姐妹,不能相信亦是自然。
“書信可劫了下來?給我瞧瞧。”雲裳轉身吩咐着暗衛。
暗衛連忙應了一聲,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雲裳,雲裳展開了淡淡地掃了一眼,便將書信遞給了淺酌,“淺酌,你也瞧瞧吧。”
淺酌仍舊有些不明所以,帶着幾分急切地將書信展了開來,看完之後,卻異常地沉默了下來,半晌沒有應聲。
雲裳擡起眼看了淺酌一眼,才輕聲道:“先前淺柳與你一同出去的時候,你可是將趙老夫人之事與她說了?”
淺酌愣了愣點了點頭,嘴脣有些發白。
“帶淺柳上來吧。”雲裳輕聲吩咐着。
暗衛應了聲,朝着外面拍了拍手,便有人押着淺柳走進了屋中,淺柳的面色亦是一片蒼白,眼眸之下隱隱有淚光閃爍。
淺柳走到雲裳面前便跪了下來,咬着脣一直沒有開口,全然的平靜,眼中亦是一片死寂。
“淺柳,你自入了府之後,我可是待你不好?讓你這般背叛了我?”雲裳盯着淺柳看了許久,終究緩緩開了口。
淺柳面色蒼白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王妃不曾薄待奴婢,不曾打罵,不曾苛責,很好。”
“所以,便是因爲我對你太好了,所以你纔要背叛我嗎?你爲何要故意讓蘇琦知曉我不在錦城,又爲何要暗中將我的行蹤透露給蘇琦,如今又爲了什麼要將趙老夫人之事傳信通知蘇琦?蘇琦究竟給了你什麼,讓你這般爲他賣命?嗯?”雲裳最後的那個“嗯”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
淺柳卻只是低着頭,面上一片煞白,卻始終沒有說話。
淺酌見狀,狠狠地跺了跺腳,對着淺柳吼道:“你倒是說啊!淺柳,你究竟爲了什麼啊?”
淺柳笑了笑,笑容中帶着幾分奇妙味道:“王妃果真還是不信任奴婢,竟然一直在派人監視着奴婢嗎?”
背叛的理由尚未說,這倒是怪上她的不信任來了。
雲裳冷笑了一聲,才道:“我派人監視的,從頭到尾,都只是蘇琦。知曉蘇琦派人去了康陽查找我的行蹤,我便知曉了,我身邊定然是除了內鬼,畢竟我到康陽之事,除了我身邊幾個熟識之人,沒有其他人知曉。”
“我卻也只是懷疑而已,可是今兒個琴依與我說起你被蘇琦拆穿身份是因爲你自個兒的過失。淺柳,我比你想象中更瞭解你,你性子沉穩,定然不會那般魯莽。我便有些疑心與你,今日我知曉淺酌與你關係好,定然會將在蒼南的事情與你說,若你真是內鬼,便定然會有所動作。我倒是情願是我自己錯了,情願今兒個晚上什麼都不曾發生,我不願意相信你會背叛我,可是,淺柳,你讓我太失望了……”雲裳蹙了蹙眉,眼中微微帶着幾分波動。
淺柳一直沉默着,半晌才道:“是奴婢背叛了王妃,王妃要打要殺,請便吧。”說完,便緩緩閉上了眼,似是對她的命運已經全然接受。
雲裳沉吟了許久,才淡淡地開了口:“理由,我想要一個你這麼做的理由……”
“理由?”淺柳仍舊閉着眼,卻緩緩笑了起來,笑容越來越大,最後笑着笑着便泣不成聲了。
許久之後,淺柳才緩緩擡起頭來望向雲裳,笑着道:“理由。奴婢也想要一個理由,奴婢想要問一問王爺,奴婢的家人究竟有何罪過,讓王爺要這般趕盡殺絕。”
雲裳聞言,眉頭便蹙了起來,有些奇怪地望着淺柳,“家人,什麼家人?”
雲裳會這般奇怪亦是有原因的,一般暗衛多是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一則也算是善事一件,二則,這樣的人才會沒有牽掛。可是聽淺柳話中之意,她竟是有家人的,而且,那家人興許還被洛輕言給殺了?
淺柳苦笑了一聲才道:“奴婢與其他的暗衛不一樣,奴婢是有家人的,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不少。只是因爲奴婢的母親是青樓女子,在府中不受待見,奴婢在家中亦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纔不得不離家出走。被王妃的暗衛首領以爲是孤兒,便將我帶了回去。奴婢當時想着,既然家中容不下我,做一個暗衛也挺好,便隱瞞了身世,留了下來。這些年奴婢雖離家出走,卻也一直與家中母親保持着聯繫。”
“你的家人是誰?爲何說王爺將你家人趕盡殺絕?這是怎麼回事?”雲裳擡起眼望着淺柳,眼神漸漸沉靜了下來。
淺柳嘴脣微微顫了顫,沉默了良久,面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幾分的笑容,好半晌,終是開了口:“奴婢本姓周,家住蒼南城,父親是蒼南城城守周勁忠,一月前,王爺初到蒼南城,因覺着父親草菅人命,不服從王爺的話,便提刀將父親斬於馬下。還將家中男丁全部充軍,女的全部賣身爲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