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皇后目光中帶着幾分淡淡地困惑,瞧着一行人的模樣,身上衣裳上尚且帶着一些泥漬,愣了愣,才輕聲問道:“怎麼了?”
夏寰宇卻已經走到了華皇后面前,也沒有開口回答華皇后的問題,只伸出手緊緊地抱住華皇后。
雲裳瞧見華皇后的身子有一瞬間僵硬,眸中目光閃了一閃,終究沒有推開夏寰宇。
夏寰宇眼中閃過一抹狂喜,連忙道:“翎兒,隨我回宮吧。”
華皇后面色微微一僵,並未應答。
雲裳轉過身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衆人,使了個眼色,衆人便一同退了出去。
院子周圍已經被禁衛軍和御林軍重重圍了起來,雖然蘇如姬父女二人尚未找到屍首,極有可能是逃了。雲裳也不再憂心華皇后的安危,心中懸着的石頭亦是放了下來。既然夏寰宇在,保護華皇后的任務,便也輪不到她來操心了。
已經過了中午,雲裳從昨兒個晚上便一直在趕路,未曾吃過一口飯,此前忙着的時候倒是未曾覺着,一閒了下來便覺得有些餓了。想着夏寰宇只怕尚且有許多話想要與華皇后說,便笑着望向站在門外候着的劉文安道:“劉總管只怕也餓了吧,不如一同先去用個膳?”
劉文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被關上的院子門,沉吟了片刻,便點了點頭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雲裳確實餓得厲害了,便隨意尋了一家不打眼的酒樓。掌櫃的瞧着雲裳衣着華貴,身後還跟着好些個下人,便知曉雲裳身份自是不凡,連忙將雲裳帶到了雅間之中。
琴依細細問了劉文安想吃的東西,點了不少菜色。
掌櫃爲幾人倒了茶,便匆匆下去吩咐人準備飯菜去了。劉文安這才笑着對雲裳道:“王妃離開錦城也兩個多月了,一切都安好?”
雲裳淺笑着頷首,“此前倒是一直提心吊膽的,害怕……”因着華翎尚未被恢復後位,雲裳笑了笑,便接着道,“害怕夫人出了什麼事,如今陛下來了,我這顆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
劉文安點了點頭,神情之中亦是萬分感慨,“奴才聽聞夫人尚在人世的時候,還在感嘆,上天果真是公平的。陛下因着夫人之事,一直自責不能保護好夫人,鬱鬱寡歡了多年,先前在君山山頂之際,奴才尚在想,若是這一回夫人再當着陛下的面墜了崖,只怕陛下便再也無法活下去,所幸,一切的事情,如今總算是有了圓滿。奴才倒是真的要好生謝謝王妃,謝謝王妃將夫人保護得好好的。”
“劉總管言重了,這本就是我當做的,畢竟……”雲裳勾了勾嘴角,並未將話說透。
劉文安眼中閃過一抹了然,笑了笑道:“睿王爺是做大事之人,身後有王妃這般聰穎剔透的妻子扶持着,奴才相信,定然能夠有大作爲。”
雲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抹思量,卻極快地掩飾了下來,只淺笑着垂下眼眸,並未應聲。
用了膳之後,跟在夏寰宇身邊的人便來傳話,說要在淮陰呆上幾日,讓雲裳各自去忙。雲裳想着靈溪城尚還有一些事情還未處置,便應了下來,帶着琴依和淺酌一同回了靈溪。
蘇如姬和蘇琦逃了,張夫人如今不過是一顆無用的棋子,便被暗衛抓住了。
雲裳回到院子,便瞧見張夫人被暗衛押着,跪在院中。張夫人頭髮散亂,十分狼狽,面色亦是有些蒼白,眼神有些呆滯,只是面容卻仍舊一派沉靜。張行站在一旁,面色有些僵。
似是聽到了腳步聲,張行轉過了身來,瞧見是雲裳,便立馬低下了頭,站得離張夫人遠了一些。
雲裳眸光一動,目光淡淡地掃過張行,落在了張夫人的身上,笑了笑道:“想不到張夫人瞧着溫柔賢淑,卻也是個厲害人物,若不是本王妃早有防備,今兒個只怕便回不來了。”
張行和張夫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淺酌從屋中搬出了一張椅子,雲裳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眯着眼望着張夫人看了許久,才輕嘆了一聲道:“張夫人大可不必這般視死如歸的的模樣,本王妃雖然算不得什麼好人,卻也還沒有冷血到那樣的程度。”頓了頓,雲裳才又低着頭,放低了聲音,“對了,我忘了告訴張夫人,令子已經被蘇如姬殺了,便在他被帶走的第二日。張夫人卻還爲自己的殺子仇人,做了這麼多事。”
張夫人聞言,猛地便擡起頭來,面上滿是驚疑之色:“你說什麼?”
雲裳沒有應聲。
張夫人才又慌忙道:“你騙我的對不對?阿齊沒有死對不對?”
雲裳看着她這副模樣,便想起前世自己的孩子被莫靜然摔落身亡時候的情形。眼中閃過一抹同情之色,半晌才道:“你便當我是騙你吧。”
張夫人猛地站起身來便往外跑,淺酌見狀,欲去追,卻被雲裳叫住了,“罷了,我想,她如今只怕正遭受着世間最殘酷的懲罰。”
雲裳站起身來,看了立在一旁面色沒有絲毫變化的張行,沉默了片刻,便走進了屋中。
琴依給雲裳鋪好了牀,又走到窗邊,往外望了望,才道:“聽暗衛說,張夫人的兒子是被他親生父親用十兩銀子賣了的,這樣的禽獸。那張行也實在是個狠心腸的,若是他肯讓張夫人將兒子接入府中,便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一面說着,便一面爲雲裳打散了頭髮,“王妃昨兒個晚上沒有睡覺,還是莫要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早些歇下吧。”
雲裳應了一聲,走到牀邊坐了下來,任由琴依幫她脫了鞋襪。正欲上榻,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連忙轉過頭問淺酌:“有沒有王爺的消息,仗也打完了一些時候了,差不多快要到靈溪了吧。”
淺酌笑了笑應道:“前日傳信的時候,大軍尚在芭子溝呢,這才過了兩日,應當快到墨淮了吧,不過墨淮到靈溪也得幾日呢。”
雲裳面上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失落,淺酌便帶着幾分狡黠地笑了起來,“王妃可是想王爺了?奴婢去給王妃拿筆墨紙硯,王妃寫封信去催一催,王爺定然丟下大軍便急匆匆地趕回來了。”
雲裳瞪了她一眼,轉身背對着淺酌躺了下來,腦海中卻突然想起一句詩來:思君君不見,幽幽等君回。
雲裳也實在是有些累了,躺下沒多久便睡着了。夢中夢見她已經生下了孩子,是個女孩兒,然後洛輕言回來了。
雲裳醒來的時候便已經是第二日早上了,睜開眼尚有些迷糊,想着自己爲何竟然會做這般奇怪的夢,暗自吐了吐舌頭,轉過身欲起牀。卻猛地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一般,一動也不能動了。
自己身後躺着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她思念已久的男人。
雲裳愣了愣,自是有些無法相信,她清楚的記得昨兒個睡覺的時候淺酌告訴她,前日大軍還沒到墨淮呢,怎麼一覺醒來他便在這兒了。
雲裳伸出手來,摸了摸洛輕言的臉。洛輕言蹙了蹙眉,喃喃道:“裳兒別鬧。”
雲裳渾身一顫,心中抑制不住地升起滿腔歡喜來。
怕起身的動作太大,吵醒了他,雲裳便又面朝着洛輕言躺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人。變黑了一些,也變瘦了一些,棱角更爲分明,更顯冷漠。眼窩下一片青色,只怕也已經許久不曾好生睡過一覺了。
雲裳心中閃過一抹心疼,伸出手抱住了洛輕言。
洛輕言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睛便帶着幾分迷茫地睜了開來,半晌,才似乎瞧清楚了眼前之人,嘴角微微一勾,便湊近了一些,在雲裳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才又迷迷糊糊地道:“睡覺。”
雲裳眨了眨眼,笑着應道:“好,睡覺。”
雲裳倒也果真睡了過去,只是睡得不是太踏實,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動,便也跟着醒了過來,張開眼便瞧見洛輕言盯着她瞧着。
雲裳彎了彎嘴角,笑着道:“起了,我餓了。”
洛輕言亦是笑了起來,坐起了身來,穿上鞋子便自己撈了一件長袍來穿上了,喚了琴依進來給雲裳穿衣,自己也不急着洗漱,便坐到了軟榻上望着雲裳。
雲裳笑着瞪了他一眼,便瞧見琴依走了進來,琴依扶着雲裳入了淨房洗漱了,才取了一身湖色裙衫給雲裳穿了,又罩了一件銀色紗衣,纔拿了梳子候着雲裳在梳妝鏡前坐了下來。
“我以爲你還有幾日才能回來呢。”雲裳從鏡中看着洛輕言,眼中是滿滿的溫柔。
洛輕言笑了笑,目光灼灼,“華國公同大軍一同的,我便先回來了。”
雲裳噌怪地望着洛輕言,笑着道:“外祖父只怕也是急着趕回來,畢竟……華皇后在淮陰呢,你倒好,將他放在軍中,自個兒先跑了,哪有你這樣的。”
洛輕言挑了挑眉,沉吟了片刻,才道:“夫人說的也對,那我便再回到軍中?”
雲裳瞪了洛輕言一眼,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