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設在下午時分,便在太極殿中,洛輕言同雲裳入了席,帝后尚未到。?雲裳擡起眼來四下打量了一番,卻發現,殿中許多官員都是全然陌生的。
雲裳眸光微微一頓,心中便明白了過來,只怕是蘇琦之事後,夏寰宇便同洛輕言一道,對朝中百官來了一次大清洗。她不在朝中,自是感觸不深。
百官大更替,家屬自也變了,雲裳察覺到有許多人都在暗自打量着她,便也將席中的年輕女子都瞧了一遍。卻發現,她們看的,是自己身旁的洛輕言。
雲裳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看什麼呢笑得這般開心”洛輕言轉過頭便正好瞧見雲裳笑了起來,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瞧見,便輕聲開口詢問着。
雲裳聞言,微微垂眸,面上笑意不減:“在笑殿下如今已經三十,而立之年,卻仍舊魅力不減。殿下如今只是坐在此處,什麼都沒有做,只怕這殿中大半的女子便已經芳心暗許。見殿下這般受歡迎,妾身作爲殿下的妻子,自是與有榮焉。”
洛輕言聞言,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擡起手拿了一顆梨來,叫人拿了一把匕首來,細緻地削了,將削好的梨遞給了雲裳。
雲裳挑了挑眉,接了過來,不明白洛輕言這是個什麼意思,正在猜測,便聽見洛輕言道:“夫人此言差矣,爲夫倒是覺着,若是夫人再這麼笑下去,只怕這殿中對夫人暗中起覬覦之心的男子不在少數。爲夫剛剛將一個柳吟風納入麾下,若再來幾個,卻有些吃不消了。夫人還是專心吃梨,繞過這些個剛入官場的人吧。不然,他們只怕被我打壓了,都不知道原因。夫人定然不希望,他們因爲爲夫的緣故,覺着官場黑暗吧。”
雲裳聞言,有些哭笑不得,擡眸便瞪了洛輕言一眼,倒卻也安安靜靜地將手中的梨吃完了。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劉文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殿中衆人便連忙起了身,跪倒在地,只聽見衣袍曳地的聲音傳來,殿中衆人連忙行禮:“拜見陛下,拜見皇后娘娘,陛下萬福金安,皇后娘娘千禧。”
過了好半晌,才聽到夏寰宇的聲音從上面傳了下來,聲音在靜寂的太極殿中迴盪着,不帶絲毫情感:“平身。”
“謝陛下,謝皇后娘娘。”衆人謝了恩,才紛紛站起了身來,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夏寰宇目光從衆人身上掃了一遍,便靜靜地收了回來,沉默了片刻,才揚聲道:“今日之宴,慶科舉舉賢聚賢,與衆愛卿同樂,今日只是宮宴,非國宴,不必過分拘禮,開席吧。”
劉文安雙手疊在身前,聞言,便擡起了頭來,高聲道:“開席。”
宮人魚貫而入,將盤中瓜果糕點擺滿了各個桌子,酒水亦是倒滿了,才推到了一旁,在殿門旁邊的宮中樂師便奏樂而起,舞姬便翩然而出。
雲裳擡起眼來,眸光望向殿中的舞姬,嘴角微微一勾,她還以爲宮中那些個嬪妃已經放棄了爭寵,卻發現,宮中的女人便是爲了爭寵而生,又怎會輕言放棄。這二十多個舞姬之中,便有三四個熟面孔,一個比一個妖嬈,實在是精彩極了。
雲裳望向龍椅上的夏寰宇,卻見他目光幾乎不曾落在殿中翩然起舞的舞姬之上,一直都在輕聲同華皇后說話,倒是華皇后饒有興致地瞧着,時不時地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雲裳收回目光,望向身旁眸光一直在看着面前的杯中酒的男子,嘴角微翹,心稍稍安定了幾分,若是無心,再好的那又如何
洛輕言似是察覺到了雲裳的目光,擡起頭便對着雲裳溫柔地笑了笑,手在桌下拉了拉雲裳的手,雲裳偏過頭,便聽見洛輕言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從耳邊傳了過來:“裳兒你看,我都不曾碰這個桌子,這杯中酒竟也起了波瀾。”
“”雲裳擡起眼望向洛輕言,眼中帶着幾分無奈。
“殿下,是樂聲,樂聲太大了,且還有舞姬在跳舞呢。桌子受到了震動,酒自是會起波瀾的。”
洛輕言目光灼灼地望着雲裳,眼中滿是笑意。
雲裳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雙頰發燙,便低下了頭,輕嘆了口氣,果真是妖孽。
一曲終了,雲裳卻突然聽到夏寰宇道:“寡人聽聞,狀元杜厚軍的妹妹在鹿城出了名的才貌雙全,鹿城人大多能歌善舞,不知可否爲大家展示一番”
雲裳聞言,便擡起了眼來,夏寰宇的意圖實在是太明顯不過。正如雲裳此前所想那般,夏寰宇特意下令讓衆人帶上家人,便是爲了想要選一些他覺着能夠爲洛輕言所用之人,讓洛輕言以聯姻的方式,將他們綁在自己手中。
夏寰宇的心是好的,全然爲了洛輕言着想,只是想要往太子府中塞人,她寧雲裳卻是絕不會同意的。
一個女子從席中站了起來,身子娉婷,容色出衆,一身藕色長裙,更加襯得人亭亭玉立。
“這姑娘瞧着倒是溫柔淑雅的,不知叫什麼名字”華皇后突然開了口,笑眯眯地問道。
那女子連忙行了個禮道:“啓稟皇后娘娘,民女名叫杜婉言。”
華皇后便更溫和了幾分:“杜婉言,這名字倒也雅緻,同你的人相配。”
衆人見狀,看向杜婉言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思量。雲裳卻低下頭勾起嘴角笑了起來,華皇后倒是難得這般溫婉地誇讚人的,旁人對這場宴會的目的恐怕亦是心知肚明的,見了此情此景,自是以爲皇后對杜婉言十分滿意,想來這太子側妃的位置,既有可能便落在這姑娘身上了。可雲裳卻對華皇后的性子瞭解得多,自是明白,華皇后只怕傷人的還在後面。
樂聲起,杜婉言手中執扇,隨着樂聲起舞,時而素手輕舒,時而纖腰輕折,時而擡腕,時而低眉。手中扇子時握時展,玉袖生風,美不勝收。樂聲清泠,手中摺扇起舞,轉、甩、開、合,行雲流水。
一曲舞罷,殿中衆人尚未回過神來,杜婉言卻已經行禮退到了一旁。
“好”夏寰宇率先叫了好,衆人方紛紛回過神來,一片叫好聲。
華皇后笑了笑道:“果真是極美的,太子妃,你覺得如何”目光便望向了雲裳,殿中衆人的目光便朝着雲裳望了過來,有的目光中帶着打量,有的目光中帶着幸災樂禍。
雲裳正拿起盤中的梅子,聽華皇后說話,便將梅子放回了桌上,笑眯眯地應道,“兒臣亦是覺得極好的,扇舞飄逸,若仙若靈。”
雲裳此話一出,衆人目光中便各自有了不同。
華皇后笑了起來:“裳兒也覺得好呢。本宮是個粗人,琴棋書畫不精,只知道行兵打仗之事,不過這舞,本宮卻也覺得好極,比本宮平生瞧見的所有舞姬都跳的好。”
華皇后的話說完,那杜婉言的面色便變了一變。衆人亦是有些詫異,華皇后的話,聽着像是在誇獎,只是最後卻說,比她瞧見的所有舞姬都跳的好。這句話,卻是有些不妥的。杜婉言是新科狀元之妹,亦是正經的閨秀,怎可同舞姬想比。
可是細細想想,若是琴棋書畫,當衆展示,是才華。可是,這舞蹈,卻也只有舞姬纔會當衆獻舞。
衆人目光望向那杜婉言,皆是有了幾分思量,想着杜婉言實在是有些心急了些,爲了那太子側妃之位,竟將舞姬的事情都給做了,卻有失名門閨秀的矜持了。
夏寰宇蹙了蹙眉,卻不能責備華皇后,只望向仿若事不關己的洛輕言:“太子覺着,此舞如何”
衆人的目光便又移到了洛輕言的身上,洛輕言卻連目光都不曾擡,便笑了笑道:“不及某人。”說完,便笑意吟吟地看向了雲裳。
衆人尚在疑惑,洛輕言口中的某人是誰,看見洛輕言的目光,卻突然明白了過來。
雲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並非是在笑洛輕言的誇讚,而是心中想着,洛輕言這人,看着冷漠威儀,說起謊來,卻是眼都不眨一下。
她從未在洛輕言面前跳過舞,應該說,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跳過舞,洛輕言卻也能夠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這樣的話。
雲裳卻不得不說,她心中真的是爽到了。
夏寰宇蹙了蹙眉,笑了笑道:“哦太子妃也善舞”
洛輕言卻笑了笑,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開口道:“善舞還是不善舞,兒臣一人知曉便好。”
這話的意思,便是不欲讓別人瞧了。
華皇后卻笑了起來,笑眯眯地轉過頭望向夏寰宇:“咱們這孩子卻是像當年的你一些,心繫一人,便滿眼滿心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只是卻是個不會說話的”
夏寰宇聽華皇后這樣一說,猛地一愣,便沉默了下來。
華皇后卻笑了起來,“太子妃自也是琴棋書畫樣樣拔尖的,當年,太子和太子妃合奏一曲鳳求凰定情之事,可是一則廣爲流傳的佳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