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應着，回京的時候就騎馬慢行，想着的明早去趟寧壽宮，跟嬤嬤提及出遊之事。
如今這樣的天氣，對年輕人來說有些燥了，可是對老年人來說剛剛好。
十二阿哥前幾日剛去過寧壽宮，蘇麻嬤嬤還穿着馬甲。
如此一來，就要避開早晚出行。
他帶着懷錶，掐着時間，在落宮門之前回宮。
進了阿哥所，他就直接回了正院。
後頭的小太監提了食盒，是舒舒給帶着的櫻桃與榆錢糕。
十二福晉原本坐着，見他進來，忙起身相迎，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十二阿哥見狀，心下一顫，看着十二福晉道：“怎麼了？是寧壽宮那邊有什麼消息麼？”
十二福晉一怔，隨即搖頭，笑道：“不是，是李格格遇喜了……”
要知道，這個李格格不是尋常包衣出身，家裡有爵位的，是毓慶宮李格格的堂妹。
李家枝繁葉茂，之前只懲處了一房。
李家還有個弘皙阿哥，日後如何誰也說不好。
這次李格格遇喜，要是生下阿哥，那以後肯定要請封側福晉。
所以十二福晉的笑容就有些勉強。
十二阿哥有些恍然，不知爲什麼想到了九阿哥之前的話。
小阿哥轉生去了。
這是小阿哥要再來了麼？
“孕期多久了？”
十二阿哥問道。
十二福晉道：“兩個月……”
十二阿哥有些激動。
那不正好跟小阿哥夭的日子差不多？
他看着十二福晉道：“李氏身邊安排個老人吧，讓慶嬤嬤過去照應些日子。”
那是十二阿哥的保母，是十二阿哥最信重的人之一。
這倒不是十二阿哥提防十二福晉什麼，而是怕李氏第一次懷孕，不曉得好好愛惜自己，到時候再生下病弱的孩子。
十二福晉覺得嘴巴里發苦，可是在十二阿哥的注視下，點頭道：“那樣妥當，李氏年輕，有嬤嬤在身邊照應也放心。”
十二阿哥指了那櫻桃跟榆錢糕道：“這是九嫂讓我給你捎回來了，嚐嚐吧，我去前院……”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書房抄經。
只盼着這個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嬤嬤從沒有問過自己的子嗣，可是上了年歲，誰不盼着含飴弄孫？
十二福晉送十二阿哥出來，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等到轉回正房，她就叫人洗了櫻桃，一枚一枚的吃起來。
她心中滿是糾結。
她的胞兄是太子近人，之前自是盼着太子順利登基，長兄也青雲直上。
如今家裡擱着個李格格，十二福晉就多了私心。
十二阿哥排行這樣靠後，跟哥哥們關係沒有明顯的遠近親疏，不管是誰上臺，都不會欺負這個弟弟。
畢竟十二阿哥母族尋常，可還有妻族。
可是太子上臺呢？
他將前頭的大阿哥們都不放在眼中，更不要說十二阿哥這個生母出身低的小阿哥。
反倒是李格格，到時候就要雞犬升天……
十二阿哥沒有主動打聽海淀之事，不過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知曉了。
南二所中。
三阿哥看着三福晉，很是不滿道：“你還是公府長女，怎麼岳父沒想着給你陪嫁一個海淀的莊子？”
京畿的莊子，都在宗室跟勳貴手中。
董鄂家在海淀也有園子，只是在海淀鎮方向。
三福晉聽着這沒頭沒腦的指責，很是不樂意，道：“爺怎麼只說我？爺那麼有本事，自己名下怎麼沒有海淀的莊子？還有馬家那邊，在御膳房當了好幾十年差，也沒說孝敬娘娘一個莊子？”
三阿哥坐不住，在地上踱來踱去。
被大阿哥與太子壓了這些年，還要被五阿哥趕上？
五阿哥就是看着老實罷了，心裡有數着。
這些年，他什麼時候吃過虧？
“這兄弟兩個是要擰成一股繩啊，連十八阿哥都帶着……”
三阿哥喃喃道。
三福晉翻了個白眼道：“爺想的也太多了，就不能是五阿哥孝順皇祖母？”
要是五阿哥真有其他心思，那皇家就不是現下這個格局。
妻族、母族都靠不上，五阿哥自己又是個草包，拿什麼爭？
三阿哥撇撇嘴道：“扯淡！皇祖母是愛出門的？這是衝着汗阿瑪去的，汗阿瑪最是孝順皇祖母，肯定不放心皇祖母出門，纔跟着過去看看。”
三福晉不想說話了。
又不是出遠門，總共就十幾裡地，有什麼不放心的？
明顯是皇上曉得兒子們孝敬太后，心情不錯，帶了宜妃去湊熱鬧。
或者直接是宜妃開口了，皇上帶了愛妃出行，吃頓團圓飯。
想到這裡，三福晉就想到榮妃。
之前自己婆婆也有這個體面，在諸皇子皇女中，皇上待二公主與三阿哥也是頂頂好的。
結果這幾年先是馬家清算了，再是榮妃降位封宮，如今即便解了封禁，恢復了妃位，也跟之前不同了。
三阿哥還在絮絮叨叨，道：“不行，爺得打聽打聽海淀的莊子，回頭跟別人換塊地……”
說到這裡，他就望向三福晉，想着跟董鄂家置換地的可能。
直接換董鄂家的園子肯定不行，不知道董鄂家有沒有其他的莊子在海淀，明天打發人打聽打聽再說。
三福晉聽了，很是意外，道：“爺想要自己修園子，不等賜園麼？”
要知道，修園子可是個無底洞，到時候花的銀子海了去。
想要拿得出手，這湖石花木，都要打發人去江南採買。
三阿哥看了她一眼，道：“敗家娘們，修什麼園子？爺是想要弄莊子，到時候咱們不養家禽家畜，多多種菜種莊稼，也打發人找些新種子。”
三福晉立時沒了興趣，道：“那就是農家院，有什麼稀罕的？旁邊御稻田那麼多，皇上還稀罕看莊稼地不成？”
三阿哥搖頭道：“夏蟲不可語冰！那是莊稼地麼？那是田園稼穡之樂……”
三福晉沒有興趣。
她關注的是南三所什麼時候請客。
之前頭所請客也好，討源書屋請客也好，都是嫡格格。
南三所的格格，卻是庶出。
想到這些，三福晉一陣心悸。
自家大格格要是沒有殤，那這輪也該輪到自家請客……
*
南三所，正房。
四阿哥坐在炕桌邊，正看着二格格寫請帖。
他素來要強，女兒第一次請客，也不想讓她落在堂姊妹後頭。
他跟四福晉道：“爺訂了一班雜耍，到時候給孩子們看戲法。”
四福晉道：“那是不是要支臺子？在院子裡會不會太狹窄了？”
四阿哥道：“我跟十二阿哥說過了，收拾五所用一天，到時候就在五所宴客。”
北六所與南五所，總共十一個院子，並沒有定下誰家佔哪個院子。
不過大家都默認，成年皇子都有一處院子。
五所空着，十二阿哥這幾年也沒有來過海淀，不過四阿哥已經默認那是十二阿哥的院子，打了招呼。
四福晉道：“那樣正好，正好如今花市牡丹開了，買些牡丹叫孩子們賞花。”
二格格寫完最後一張帖子，撂下了筆，道：“額涅，會不會太拋費？家裡花房的花呢？”
四阿哥在小湯山也有暖房，裡面除了菜，也養了不少花。
四福晉道：“暖房的花，都是秋冬開花的，沒有這個季節的花木。”
四阿哥道：“除了玩的，看的，吃的也要精緻，爺訂了個潭柘寺的居士，素齋做的好，到時候可以讓他過來做素菜。”
四福晉點頭道：“如今天熱，她們姊妹年歲小，腸胃細弱，多吃着清淡的好。”
二格格在旁聽着，就有些遲疑，道：“阿瑪，額涅，我用不用問問塔娜妹妹的打算？”
四阿哥與四福晉都住了話音。
四阿哥看着二格格道：“不必如此，你是姐姐，當是她隨你的例。”
二格格點頭，有些期待，道：“聽說五叔叫人買了不少鸚鵡，不知道是不是回頭送我們鸚鵡……”
四阿哥聽了，臉上帶了不贊成，摸着佛珠道：“你們年歲還小，自己還需要人照顧，哪裡能照顧了這個？”
小孩子不知生死，也不知敬畏，養活物的結果就是新鮮不了兩天就養死了。
造孽……
*
北六所，前院書房。
九阿哥正跟十阿哥說發條佛像神像之事。
“不掛理藩院了，那樣回頭不知道又便宜那個孫子，爺自己弄，明兒看看皇城裡哪裡還有空宅子，回頭跟內務府賃一處……”
九阿哥道：“到時候算你一份，京城這邊的，就直接擱在弟妹的洋貨鋪子裡賣……”
十阿哥沒有立時點頭，道：“那五哥呢？”
九阿哥搖頭道：“這回不算五哥，下回再說……”
九阿哥也不是吳下阿蒙。
只看這次百望山請客，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可以跟十阿哥好，親密無間，也可以跟胞兄手足情深，卻不能將十阿哥跟五哥拉到一塊兒。
那樣的話，別說是御前側目，估計太子跟大哥也要犯嘀咕。
十阿哥見九阿哥有主意，就點頭道：“那好，宅子九哥也別管了，我名下有幾個宅子在皇城裡……”
九阿哥納悶道：“我怎麼不曉得你還有皇城的宅子，皇城的宅子，不都在內務府名下麼？”
十阿哥道：“是早年汗阿瑪賞給姨母收租吃息的，後頭一直沒有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