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當然選擇了確定。
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暗下來，在變暗的同時，又有風聲在響起。
周圍的環境光再次亮了起來，柳煙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座繁華城市的廣場上。
“我打算聖誕節那天和謝鬱去看電影，順便共進晚餐。”
耳邊傳來女孩的聊天聲，嘰嘰喳喳的女孩聲音。
柳煙的眼前是一個人來人往的城市廣場，巨大高聳的噴泉水珠在眼前隨着音樂的奏響而高低起伏，濺起的水花如珠似玉。
聖誕節嗎？柳煙在琢磨這個名詞所代表的時間，但是女孩的聊天聲依然沒有終止。
“什麼，你答應他了？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他的嗎？”另一個女孩說道。
柳煙眨眨眼睛，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她依舊穿着黑色的哥特長裙，低頭可以看到黑色的平頭小皮靴，眼前兩個穿着時尚的少女正在自己面前走過，長髮在風中一擺一擺。
柳煙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將她倆個叫住，但是手卻徑直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就好像觸摸到了一團空氣，或者說自己只是這個世界的幽靈。
柳煙瞬間明白了，是的，自己其實還在自己的遊戲室中，周圍站着的都是自己的大學同學，比如冉冬，比如朱顏，比如蘇眉和路遠趙君離。
在他們眼中，自己這樣做肯定傻得很吧。
沒有辦法畢竟在此之前柳煙從來沒有見過明日未臨的VR版，只能用自己之前的經驗來對其做一個預判。
非常有限的預判。
哪怕說之前一炮打響的明日未臨最初的傳播依靠的就是其超強的畫面和精準真實的操作，但是眼下柳煙用的是最入門級別的設備，只有簡單的幾個金屬片在身上做體感追蹤，可是眼前獲得的真實體驗，竟然和價值五十萬的全套體感服相差無幾。
當然，差肯定還是差的，眼下這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大型的擬真電影，柳煙沒有辦法和電影中的人物進行任何的交互，只能看着他們進行自己固定的劇情。
所以，這個是過場動畫？
路遠竟然做了全新的過場動畫？
柳煙擡手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等待着接下來的劇情。
“不是啊，他不是追的緊嗎？我感覺謝鬱人也沒有那麼糟糕，所以就想着先接觸一下試試。”女孩的談話依然在繼續。
柳煙試着呼喚了一下交通委。
所有玩過之前明日未臨的玩家，都已經對交通委印象深刻，甚至說到了沒有交通委就沒有辦法玩遊戲的地步。
“現在是什麼時間？”
哪怕是在過場動畫，柳煙也要問系統問題！
“現在是2130年十二月二十號。”交通委的聲音如約響起，平靜而沒有欺負的機械女聲：“太陽即將熄滅。”
柳煙擡頭看了眼天空，即使是VR中的太陽，依然光芒閃耀到讓自己無法直視。
“即將是還有多久？”
柳煙問道。
“五，四，三。”交通委輕輕倒計時。
“二，一。”
柳煙只感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從指尖到腳趾的每一條肌肉。
背後一股涼氣升起，從尾椎一路到脖頸。
當交通委用冷靜到極點的機械音念出最後一個數字，整個世界在那一瞬間暗了下來。
太陽彷彿被一隻巨大無比的黑狗張口吞下，天空中開始出現了璀璨無比的燦爛羣星。
這些羣星相連在一起，匯聚成一條連綿如同星雲的銀河，光芒奪目，在眼前一顆一顆地閃爍。
當極致的黑暗籠罩大地，所有人都不可能再如常繼續之前的工作，只是柳煙並沒有聽到自己會聽到的驚恐尖叫。
相反，她聽到了有些興奮的笑聲。
“這是？日全食？”剛纔還在討論男生的女孩好奇說道。
她們都帶着笑意，彼此擡頭看向那已經徹底熄滅的太陽，現在根本找不到那顆曾經太陽系中最耀眼的恆星一絲一毫的痕跡，只有星空閃耀。
不——還是能夠找到的。
柳煙告訴自己，她在方纔太陽存在的位置看到了一塊巨大的暗斑，這塊暗斑遮掩了天空的一角，可以清楚看到燦爛的星空被吞噬掉了一小口，就好像是燒餅上的芝麻小了那麼一塊。
燈光開始從四面八方亮了起來。
因爲這些路燈是通過感光而調整點亮時間的。
但是此時此刻，整個地球都處於黑暗之中。
不，並不單單是整個地球，而是整個太陽系的光芒，在一瞬間被吞滅。
就好像有人拉滅了這個房間裡的燈繩。
柳煙在一瞬間感覺有些滑稽，因爲身邊的女孩正興沖沖地拿出手機拍這一瞬間出現的夜景，以及頭頂上的燦爛星河。
她們在感慨自己的幸運。
感慨自己可以看到這麼美妙的景色。
畢竟當災難真正來臨之際，大多數人都將懵懂無知，將這一天視作無比普通的平凡一天。
因爲他們以爲今天太陽落下，明天太陽就會升起來，即使黑暗暫時降臨大地，人類還有更多的燈火可以照明。
那個時候沒有人知道，這是人類最後的燈火了。
只有柳煙站在原地，靜靜地望着頭頂上的星空。
星空璀璨。
當太陽熄滅之後，柳煙周圍的時間流逝開始越來越快。
她看着那對女孩手拉着手嘴裡哼着歌在路燈下回家，因爲可想而知，學校肯定會放假，而大多數的工作單位也會暫時地放假，來等待權威機構確定這次的黑暗究竟來自於何處。
最初的時候，還有很多人來到這座城市的廣場看那片星空，還有情侶在星空下合影留念。
可光明始終沒有來臨。
太陽熄滅那一天是十二月二十號，冬季，距離聖誕節還有五天，而距離元旦，還有十天。
五天之後，這座廣場上覆蓋了足有膝蓋深的皚皚白雪。
柳煙不知道那個未知姓名的女孩有沒有和鼓起勇氣追求自己的男孩去赴那場聖誕節的約會，但是看外面沒有停止的雪花，這場約會多半沒有成行。
這個城市也漸漸黯淡下來。
最初熄滅的就是路燈和佈滿高層建築的霓虹燈。
然後是寫字樓辦公樓的燈光。
再然後是工廠，最後是一個又一個的居民小區。
柳煙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反正到了最後，她的眼前，這個城市已經徹底死去，再沒有一絲光芒透出，大雪沒有終止，那麼沒有人看得到星星。
大地漆黑一片。
“真TM的黑。”
柳煙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