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鐘號是古鐘公司最大的一艘太空飛船,續航能力在整個聯邦之中也能排在前十。而古鐘公司則是聯邦西林大區最大的公司,業務範圍遍佈各個行業,資本雄厚至極,然而哪怕是西林大區管理委員會利用公司信息公開法調查了數百年,也無法完全調查清楚,這家巨型公司背後的資本所有者是誰。
很多人都在猜測,除了聯邦資產委員會之外,這家公司的幕後還隱藏着西林區實力最雄厚幾個家族的身影,甚至有些人隱隱猜聯想到,古鐘公司或許和駐守西林大區無數年,擁有超卓地位的第四軍區有關係。
這次爲了配合聯邦的計劃,古鐘公司派遣了這艘太空飛船來到東林區,帶來了西林區的問候和官員,展開了一系列的政府與民間的交流,從表面上看,這些活動,只是爲了掩護第四軍區特種機甲小組的行動,但誰也沒有料到,真正對叛國機修師發出致命一擊的,反而是這艘飛船自身!
只是一艘商用飛船上面,怎麼可能攜帶軍方嚴厲控制的太空武器?
古鐘號太空飛船的船長是一個大胖子,通過熱敏儀以及東林衛星成像系統,確認了先前那一記垂直重炮的效果之後,他放下了心來,喘着氣斜靠在了沙發上,從秘書的手裡接過那杯猶有溫度的咖啡,不知滋味地喝了幾口。
“萊克上校回來之後,一定會非常憤怒。”秘書小聲地提醒船長,按照一般的配置,船長身邊一般是配事務官,而這個胖子卻很明顯沒有企業的自覺,把自己當成某種官員在看待,因爲事實上,他本來就是一名軍官。
胖子船長面相極爲溫柔,但眯着的眼睛偶爾閃過的寒光才能展現出他真實的性格,細聲細氣說道:“如果萊克能夠完成這次任務,我當然不會冒這種險開啓主炮。”
被肉紋佔據的眉間閃過一絲陰沉之色,胖船長咬着牙痛苦說道:“一炮就打掉了公司半年的能量配額,你以爲我難道不心疼?萊克那小子真他媽的不爭氣,軍區每年養他們特種機甲小組要花多少錢!”
“這沒辦法,首都那邊下的死命令,總統辦公室,憲章局,國防部,都在給司令壓力,也不能再可惜這些能量了。”秘書聳聳肩,說道:“問題解決了就好,我得趕緊走了,還得向東林大區辦公室和管委會彙報解釋,還得把聯邦的命令傳給他們看,不然我估計不止這趟東林和西林間的互訪要泡湯,東林警備區的戰艦都要憤怒地衝上天包圍咱們。”
“給他們四個膽子。”胖子船長眼眸裡閃過一絲嘲諷之色,“東林這邊頹廢的太久,把聯邦的密令交給大區辦公室就行了。我看這些官員也不敢對我們第四軍區如何,話說回來……軍區當年在這顆破星球上丟盡了臉,今天也算是找了一些回來。”
秘書又聳了聳肩,他是文職軍官退役後加入古鐘公司,不像船長這些人,直到如今還暗中保持着第四軍區的軍籍,所以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爲什麼第四軍區的同袍們對於東林大區總有如此強烈的厭惡感,明明西林和東林分處聯邦的兩端,相隔極爲遙遠,幾年也不見得會打一次交道。
船長室內回覆安靜,胖子船長認真地將冷了的咖啡放到身旁,開啓了保密線路,對着光幕上那個一動不動的頭像,無比恭敬,甚至有些諂媚地低頭說道:“頭兒,我們成功了。”
那個頭像是一箇中年人,穿着一身筆挺的深色軍服,肩上的金星與銀槓清晰地顯示了這位軍人令人心驚的軍銜。東林和西林間的通訊至少需要十四分鐘,所以那個中年將軍的頭像依然一動不動,像是個木偶一樣,但是那深鎖的眉頭和寒冷的眼神,依然令人感覺到無窮的壓力。
胖子船長吞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只是爲了殺死機修師……花了半年的能量配額,只是這是聯邦發下來的任務,您看是不是給總統辦公室發個函,讓國防部與能源委會員協調一下,給公司……彌補一點兒?”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趁着光幕上那個令他無比敬畏的頭像動彈之前,腆着臉說道:“還有就是……小姐今天還是不肯吃飯。”
說完這句話,這位談笑間發出主炮,令機甲灰飛煙滅,毀了東林郊區無數綠地的胖子船長,瑟縮地搶先關掉了通話器,然後翹着屁股跑出了船長室。
……
……
許樂今天也還沒有吃飯。他趁着大爆炸的掩護,從山丘上跑了下來,藉助河西州郊區的大混亂,成功地再次進入了地下水道,拼命地奔跑,終於跑到了一片人跡罕至的樹林之中。
一屁股摔坐在厚厚的落葉之中,震起些許陳腐的味道,少年急促地喘息着,感覺身體異常的疲憊和飢餓,他的心也很累,因爲悲傷而累,無論是誰在經歷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之後,精神都會受到極強的衝擊,更何況他還沒有滿十八歲。
此時已經夜深,樹林上空忽然響起啪啪的響聲,雨水無來由地落下,震起了地上被落葉蓋住的塵土,讓整個林間都瀰漫着一股灰土的味道。
灰頭土臉的許樂,眼神裡滿是憂傷。他閉上眼,用力地咬了咬嘴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中緊緊握着的屏蔽儀,發現藍光已經越來越淡了,頂多再過兩分鐘便會失去效用。
開始吧。
許樂有些木然地盯着手腕上的那根金屬手鐲,用指腹輕輕一觸,露出裡面的金屬線和那些微小的芯片,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強,身體卻越來越虛弱,後頸處的刺痛由骨中來,傳遞到全身,無比寒冷。
新的人生,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