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艦由三大系統組成,結構系統,控制系統,動力系統……有些同學可能在想武器系統呢?觀測系統呢?我想,這樣去看待戰艦構成的同學基本上都是男生。”
坐在講臺上的周教授聲音極大,以至於夾在他襯衣口袋上的微型揚聲器都發出了抗議的噪聲。他盯着教室裡的那些男學生,不屑一顧說道:“只有喜歡看雜誌的小男孩兒纔會這麼淺顯地看待問題,認識問題。不要忘記,這三大系統纔是一切構成的根基……我們就拿羽系列戰艦來說,它上面的三門激光主炮由什麼構成?超強合金基臺和晶石轉化器!傳動控制校準!能量激發!”
周教授大拇指一翹,一道感應光束出現在了闊大光屏上,放大了羽戰艦結構圖的主炮基臺,分別指着三個部位說道:“而這三個最重要的組成,分別就是結構系統,控制系統,動力系統……武器輸出的能量,終究也是要歸到動力輸出當中。當然,你要說陸軍用的炮彈,那你當我沒說。”
“三大系統不僅存在於宏觀的範疇中,更是戰艦上每個具體部位的細節構成,只有這三大系統能夠完美地協調合作,才能……”
“當然,羽系列的戰艦早就退役了,現在聯邦晶石資源枯竭,估計你們也沒有多少坐上戰艦的機會。噢,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梨花大學不是三大軍事學院和西林軍校,我們沒有戰艦指揮系,給你們講這些根本沒用。”
課堂裡想起男學生們的鬨笑聲,倒彩聲,周教授卻是根本不在乎,自顧自興奮地講了下去。
“那我爲什麼要花時間講這些呢?那是因爲無論是將來你們有可能接觸到的機甲,或者是那些自行裝甲車,自行炮,其實歸根結底……它們每個都是一個小型戰艦或者說微型戰艦。決定它們性能和戰鬥力的,還是結構,控制,動力這三大系統!”
“媽媽的,忽然想到你們將來都是要往民用方面發展的傢伙……這堂課算是白上了。”
課堂上又是一陣鬨笑聲……只有許樂沒有笑,他也沒有盯着張小萌的背影發呆。他現在的心情確實有些複雜低落,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的生活就全部陷在這段莫名其妙地感傷中。他很認真地聽着周教授的課,並且隱隱感到了某種收穫。
“機甲就是一個小戰艦。”許樂在心裡重複着周教授的話。回想着自己在古鐘號上的第一次修復,在區裡翻閱的大量型機甲圖紙,再聯繫到最近這些夜晚在區的親手操作,他對於周教授的理論有了更深一層地認識,並且聯想到了更奇怪的方向。
因爲大叔當年對他說過,人體纔是第一序列地機器。
如果說機甲是一個小戰艦。那人體本身豈不正是一個小機甲?人體也是由控制系統。結構系統。動力系統組成。結構自然是骨骼肌肉骨髒毛髮血液皮膚這些自然存在地材料。控制系統自然指地是人地大腦以及神經地傳遞……只有通過神經束地傳遞。大腦地意識才能控制肌肉地收縮、關節地運動、肺葉地呼吸。這些結構系統地運轉。
那動力系統是什麼?自然是人體進食地食物通過消化吸收器官變成了人體所需地能量。貯存在人體內裡。成爲脂肪、血糖。呼吸地氧氣進入血液。然後在體內開始用它們地方式燃燒。爲人體提供源源不絕地能量。
許樂沉默地思考着。暗想自己地身體似乎在後兩個系統方面都與一般地人不一樣了。比如自己操控機甲時。大腦意識好像經由了一條全新地通道傳遞到了四肢。而體內那股神奇地顫抖力量。明顯不是僅僅靠正常地方法就能暴發……自己每次嘗試後都會變得那麼餓。應該就是與這種能量地特質有關吧?
對於這樣地推測結果。許樂感到滿意。他擡起頭來看到那個女孩兒地背影。又開始感到不滿意。自己身體地三大系統往強大地方向在發展。可惜心和感情這種玄妙地東西卻不能變得更麻木一些。“那小門房可是在梅園外面熬了五個鐘頭了。你真不下去看看?”門外面傳來女生們起鬨和取笑地聲音。或許有地真是張小萌地朋友。然而更多地卻只是抱着看熱鬧地心態。張小萌在所有人地面前一向就是文文靜靜。生疏冷漠。加上她地過往故事。在梨花大學地女生當中。其實並不受歡迎。
張小萌沒有理會外面地嘈雜。沒有她地允許。電子門不會讓任何人闖進來。她也不怎麼在乎別人地看法和取笑。除了在那個年輕男生地面前。她認爲自己很少有失去冷靜地時候。
走到窗前。遠處是夜色下反襯着燈光地玫瑰河。近處是梅園下方地草坪。草坪邊上有一個男生像塊石頭一樣杵在那兒。從下課之後一直杵到了夜裡。不止身體。似乎就連表情都沒有變過。張小萌怔怔地看着那個男生。從桌上拿起一塊可愛地小狗餅乾放進嘴裡。嚼着嚼着。眼睛就溼潤起來。無比苦惱。
苦惱的原因是因爲她覺得自己很愚蠢,既然明知道現在會這樣,當天就不應該那樣,不該去招惹他,現在惹得他成這樣,而自己也難過成這樣,還得裝成那副令她噁心的模樣。
必須承認,張小萌同學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不然她不會捨棄自己的美好家世,投入到那個爲聯邦下層人民謀求利益的事業中。然而縱使在接受了培訓,黑框眼鏡讓她顯得穩重成熟,關於男女的事情,她依然無比天真幼稚,糊塗的一塌糊塗。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張小萌放到了耳邊,然後聽到了許樂的聲音。
許樂不是花癡,更不是那種哭着喊着上吊的男人,他只是很執着,像石頭一樣執着,他必須弄明白張小萌態度突變的原因是什麼,所以他在梅園堵了對方半個晚上,最後終於拔通了電話。他阻止了張小萌可能關於他怎樣獲得電話號碼的質問,直接冷靜說道:“別玩冷酷了。你又不是簡水兒,演技不怎麼好,放棄吧。我不知道你那邊有什麼隱情,但我只想告訴你,這招對我不好使。”
“我猜你這時候正在黑乎乎的窗邊看着我,然後挺真誠地把自己感動了?說不定還在哭。”
站了許久的許樂終於使出了當年混跡於鐘樓街孤兒幫的狠勁兒,擡着頭看着七樓,字字見血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很幼稚?”
張小萌本來此時正淚眼汪汪地看着樓下的許樂,卻被電話裡傳出來的這兩段話擊打的心情無比複雜,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鑽進了被窩。
電話斷了,許樂卻沒有離開梅園,他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蕩蕩,如果得不到那個女孩兒的溫暖或話語來填滿,似乎將永遠地空下去。這是他的初戀,至少……也是她的初夜,他認爲兩個人都應該珍惜。
所以他表現的很珍惜,很努力,所以他一直站在梅園等着。
深秋有些寒冷,許樂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穿上了保暖內衣,外面套了那件在機場得到的綠色軍用風衣,正是和張小萌第一次相遇時穿的那件,一來保暖,二來可以讓對方睹衣思人,這已經是初涉情場的許樂所能想到最周全的安排。
然而他錯誤估計了老天爺對這種橋段的厭煩程度,一場淅淅瀝瀝的寒冷秋雨無由而至,將他渾身淋溼。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有些惱火地看了一眼天。梅園此時已經靜無人聲,就連看熱鬧的女生都已經入睡,只有雨絲伴着他的身影,顯得無比落寞。
更深的夜裡,有起夜的女生髮現了雨中的那個男人,低呼了一聲。
最深的夜裡,秋雨忽然變成了星球北方的第一場雪,飄揚的雪花就這樣落了下來,落在了許樂的身上,漸漸冷卻了他的身體和他的心。
最初的清晨,許樂撣掉身上的雪花,沉默地離開了梅園,他覺得太冷了,舞會的時候再問清楚也行。梅園七樓的窗戶上出現了張小萌的臉頰,她有些落寞地看着許樂在薄雪地裡的腳印,心想他大概真的對自己絕望了。
許樂沒有回去洗熱水澡然後睡覺,一來時間已經不多,二來他這些年鍛鍊的無比強悍的身體似乎也從來沒有感冒方面的困擾,三來他的心裡有一團火,沒有明亮顏色的火,讓他無比鬱悶,需要找到一個發泄的途徑。
他沉默地走進了依舊無人的區,心想這時候那個神秘小子應該早已經去睡了,自己只好對着第六級裡面的那些光線色塊怒吼。令他意外的是,休息室的小桌上已經空無一物,而那間房門的綠色指示燈卻依然亮着,難道那個傢伙還在裡邊?按照平時的慣例,已經凌晨四點,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個人都應該擺脫了失眠的困擾。
渾身溼淋淋的許樂生出一絲擔憂,頓時忘了自己其實正處在青春最灰暗的時刻,向那個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