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力逐漸退去。許樂終於不再感覺到昏沉與似醉後般的睏意。他死死地盯着那張白紙。臉上的表情異常慎重與緊張。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已經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大腿處傳來的劇痛。卻依然沒有擺脫眼前的“幻影”——那張距離無比之近。佔據了他視界約五分之一面積的結構圖!
圖紙上的線路很清晰。並不像是在空中出現的靈異現象。更怪異的是。許樂看了半晌之後。已經確認。這張結構圖上的某些設計。恰好可以幫助自己解答簡水兒留下的那道題目。雖然給許樂一些參考資料或書籍。他相信自己也能在十幾分鍾內。找出原先題目中結構設計圖的錯誤。並且將動力輸出的功率提升到題目要求的程度……可是絕對沒有眼下這般直觀。這般簡單。這般……不可思議。
這幅結構圖是從哪兒來的?爲什麼出現在自己眼前?如果換成一般的人。或許早已瘋了。但是許樂的神經確實比一般人粗太多。在那個奇怪的、已經被他拋諸腦後的黑夢中。他沒有瘋掉。這時候自然也不會瘋。
他靜靜地、死死地、倔犟地盯着眼前空中的圖。半晌後。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手掌一邊晃。一直往眼前靠近。直到快要觸到自己的眼睫毛。那副圖依然沒有任何波動。更沒有消失。
通過這個動作。他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這幅奇怪的動力結構圖。不是出現在空中的光束合體。而是出現在自己的眼睛裡!
自己的眼睛裡。居然會出現一張圖紙!
許樂的神經再如何強悍。這個時候。也不禁感到腦中嗡地一聲。有些癡了。
這是幻覺還是別的什麼?難道自己昏迷的時候。被醫院發現了自己體內那個奇怪地秘密。所以他們拿自己當人體實驗小白鼠。在視網膜上放了個微型顯示光屏?
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想法涌入了許樂的腦海。因爲他此時面對的就是一個最古怪的事實。
本來就失血嚴重他。此時臉頰愈發的蒼白。躺在病牀上。沉默了很久。他扔下手中的試題。開始不停地眨眼。閉眼。揉眼。想要把眼睛裡的那張圖紙吹掉。關掉。揉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惘然地放棄了這種嘗試。頹然無力地偏了腦袋。不再去想這個問題。不是他不想想。而是他有些不敢想。任何一個正常人。發現自己的眼睛裡居然出現了不該有的東西。都會感到手足無措。雖然許樂地體內擁有很奇怪的力量。可是那終究還是能隱約捕捉到的東西。哪像此時。他真擔心自己是不是變成了什麼機器怪物。
很奇妙的是。不知道是因爲他不再想那張結構圖的關係。還是閉眼閉了太久的關係。那幅一直出現在他眼膜中。哪怕閉眼黑暗中依然呈現的結構圖。竟然……消失不見了!
許樂再次震驚。這次他卻不敢睜開眼睛了。只是儘量平伏着自己地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過了一陣。他確認了眼前那張結構圖真的消失了。他才輕吐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卻依然無法明白先前發生了什麼。
許樂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他沉默地躺在病牀上。看着那片雪白的天花板。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電視上面的新聞依然在不停播放。他的心卻早已經亂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理清了自己的思想。確認了自己的身體狀態。咬了咬牙。眯起了那雙眼睛。就像一個勇敢而堅毅的戰士一樣。再次拿起了那張試卷。題目中地結構圖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不弄清楚剛纔到底是幻覺還是什麼東西。許樂有些不甘心。他從來都是這種一旦對什麼事情感興趣。便要鑽研到底的傢伙。只不過以往很多年。他都是在研究機器。這時候卻是在研究自己的雙眼。
離他病房不遠處有一個房間。本應在休息的邰之源。此時卻正靜靜地看着電視光屏。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要通過新聞。才能知道如此重要的情報。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大和解嗎?”他地脣角泛起一絲嘲諷之意。
京州是大區第一大州。尤其是州首府港都市。更是無數年來。聯邦毫無爭議的第一大都市。京州是聯邦經濟最發達的區域。由於大區直屬聯邦政府管轄。不設行政大區行政長官一職。所以京州州長這個手握無數經濟資源的大州州長。隱隱中便成爲了大區最高級別的行政長官。歷史慣例下。京州州長在聯邦中的地位。也只比各大星系行政大區長官低半級。
當然。這是在不計算首都特區那些大人物的前提下。
更令邰之源警惕地是。他很清楚。羅斯州長地合作伙伴。是七大家裡那幾個家族。這樣一個人爲什麼會忽然站到了前臺。並且和麥德林議一唱一和。這個州長。或者說。他身後的那些家族究竟想做什麼?
“這是在借勢。”一直站在他身邊地靳管家。微帶憂慮嘆息道:“看來羅斯州長下定決心要參加年底的總統大選了。”
“只有一年的時間。他來得及嗎?”邰之源馬上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皺着眉頭說道。
“如今整個聯邦。都因爲帕布爾議員帶回的新年禮物而歡欣雀躍。如果現在就進行大選。帕布爾議員可以直接當選了。”靳管家輕聲分析道:“原有的幾位總統候選人。因爲他們一直闡述的對環山四州的強硬政策無法轉彎。在當前的輿論環境下。基本上已經未戰先敗。”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請出一位乾淨的。從來沒有對此事發表過任何意見。並且擁有一定資歷與知名度的傢伙。”靳管家繼續說道:“京州州長羅斯。毫無疑問是最好地對象。這位州長閣下一向很小心謹慎。從來沒有表達過任何過激的言論……現在看來。他從很久以前。就對總統那個位置很感興趣了。”
“關鍵還是麥德林……”邰之源靜靜地看着光屏上那個花白頭髮的老頭子。輕聲說道:“如果對方真地走一步險棋。當羅斯宣判參選之後。將麥德林做爲副總統的候選人……”
“麥德林去年纔剛剛當選聯邦議員。而且他畢竟是環山四州的人。現在還列席反政府軍委員會……那些家族不會有這麼大的魄力吧?”
“魄力都是被逼出來的。”邰之源低下頭。有些疲憊說道:“我們和青龍山那個他。成功地營織出了大和解的政治環境。在這次總統大選中。誰要參與進來。就必須在這個大環境下進行努力……而唯一能夠與帕布爾議員。在大和解這三個字上做文章的。便只有麥德林。”“麥德林的故事。如果被那些人宣傳出來。又是一個傳奇。”邰之源的脣角微翹。嘲諷說道:“一個反政府的老傢伙。卻成爲了聯邦地副總統。還有什麼局面。會比這種安排。更能體現聯邦的大和解?”
便在這個時候。隔音極好的門外。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邰之源的思路被打斷。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靳管家推開門看了看後。回頭輕聲說道:“好像是許樂那邊有什麼問題。”
邰之源微微一怔。心想自己剛進醫院時。院長便給自己打了保票。許樂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受傷過重。需要很多時間來恢復。怎麼這纔過去了幾個小時。又出問題了?他的心頭微感緊張。披了一件睡衣。便朝着許樂的房間走去。
此時許樂地病房內。已經來了好幾位總醫院的專家。各式設備也已經移了過來。這名病人先是由簡水兒小姐親自送來。然後又有一位年輕權貴來探望。雖然第一軍區總醫院上下。除了院長本人以外。誰都不知道簡水兒的背景以及邰之源的真實身份。但是當許樂的房間響起鈴聲之後。整個樓層的醫護人員們都緊張了起來。
“除了線條之外。還看見了別的什麼東西沒有?”病房裡傳來一位專家溫暖的聲音。“沒有。”回答他的是許樂微顯疲憊與惘然的聲音。
當許樂再次盯着那道試題看時。那幅古怪地結構圖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第二次的出現。讓他確信這不是什麼幻覺。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於是他按響了緊急呼叫鈴。雖然他知道自己的體內也有一些不能見光地秘密。但是面對着如此古怪的情形。他還是願意相信醫生。只是他很謹慎地沒有說出自己看到的是一幅結構圖。而說成是一些很規律、又很複雜的線條。
“這個現象出現幾次了?”
“兩次。”
一名專家走出病房。看見了披着睡衣的邰之源。不等對方開口詢問。說道:“依初步判斷。應該是出現了幻視。”
“嚴重嗎?”邰之源微感憂慮說道。如果說許樂爲了救自己而留下什麼終生的後遺症。他的心裡會非常不好受。
“應該不嚴重。大概有百分之十二地病人。在長期昏迷之後。都會出現這種症狀。”
第二天清晨。各項儀器地檢查數據。便匯攏成了最終的診斷結果。一位專家神情嚴肅地走了病房。對着臉色蒼白地許樂說道:“小夥子。有心理準備嗎?”
許樂一晚上都沒再去看那張試題。強迫自己在麻醉泵的作用下睡了一覺。直到此時。看着醫生勉強地笑了笑。說道:“您請說。”
“形成幻視的原因有很多種。但昨天您入睡之後。我們進行的醫學觀察發現。您大腦某個區域存在着異常放電現象。現在看來。正是這種放電現象。導致了幻視。準確地說。您在眼中所看到的那些線條。並不是真的出現在您的眼睛上。而是大腦中相關的區域裡有電波異常活動……”
許樂怔怔地聽着。沒有去注意醫生後面說了什麼。開口問道:“這是什麼病?”
“癲癇。”醫生用無比肯定地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