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邰之源來到了京州西南。
一望無際、碧波輕蕩的海面,從銀色的沙灘向着遠方伸展,一直漫到天邊。沙灘上的海水,像情人的手輕柔地撫弄着白色的沙礫,一蕩一蕩。看着這一幕美麗景色的人們,或許心中都應該生出一些海闊天空、風輕雲淡的感觸。
遮陽傘下有兩張白色的躺椅,沙灘後方的樹林中,有不少黑鷹保安公司的保鏢,正警惕地注視着四周的一切動靜,年歲已經大了的靳管家,平靜地站在沙灘水臺屋檐下,躲避着暮時依然強烈的陽光,也躲避着兩張白色躺椅上面年輕人們的交談。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其實我來之前有些沒有想到,我本以爲那個女孩兒的不幸死亡,會你讓消沉很多天。”穿着一身白色輕麻襯衫的邰之源,平靜地看着身旁的許樂,發現對方雖然眼窩有些微陷,面色不如當初那般紅潤,但至少精神還算振作。
張小萌自然不是正常死亡。
太空飛船空地轉接艙失控,墜落在地面,化成了一團焰火,事後根本找不到任何動了手腳的線索,政府的調查結果只能判斷爲失事,只是死亡乘客名單上有張小萌的名字,像邰之源這樣的人物,自然馬上就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幕後原因。
政府各個部門調查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的方向不同,絕大多數官員都將眼睛盯在已經自殺的國防部楊勁鬆副部長身上,又很奇妙地查到了臨海htd局局長,又查到了施清海,莫名其妙地挖出了反政府軍一個間諜網絡……可邰之源清楚,上次針對自己的暗殺,不可能與反政府軍有關,楊副部長也不可能與青龍山裡那些人合作,真正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政府需要息事寧人,需要找一個替罪羊出來給邰家交待,邰家表面上在沒有別的證據前,只能接受政府的調查結果,但是那位夫人所能影響的事務官員們,早已經開始了對其餘線索的調查。
當對真相的調查漸漸靠近事實時,便隨之出現了消滅證據與中間環節的手段,張小萌的死,毫無疑問屬於一次冷酷的割裂滅口。
京州下午的陽光仍然有些熾烈,邰之源慣常略顯蒼白的臉上,出現了兩抹紅暈,應該是溫度太高的緣故,而和健康無關。他像身旁的許樂一樣,問了一句話後,便開始沉默,眯着眼睛盯着偶有海鷗飛過的碧藍海面。
雙月節舞會上,那個穿着藍色小禮服的女孩兒死了。邰之源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如果不是自己家族堅持暗中調查,並且逐漸威脅到了那邊,張小萌這個並不怎麼重要,但在暗殺事件情報裡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女學生,應該還能活着吧?
邰之源這般想着,心裡卻沒有什麼歉疚或沉重,他的年齡雖然不大,但卻早已擁有了同齡人所不具有的冷靜,冷靜這種詞語在某些環境中,也可以稱之爲冷漠。
“警方能不能查到什麼線索?”一直沉默的許樂,終於開了口,問道:“我雖然知道政治這種東西是很黑暗的,但是一名聯邦議員,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難道就沒有誰能夠懲罰他?那聯邦的法律究竟有什麼用?”
邰之源眯着的眼睛漸漸睜開,他詫異地看了一眼許樂,關於張小萌的背景,以及這整個事件裡的很多細節,他以爲許樂並不知道,所以他不清楚對方爲什麼會知道此事是麥德林議員所爲?
“我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所以爲的要多一些。”許樂看着腳趾裡的細沙,說道:“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做的。”
“聯邦法律講究證據,而那些政治家……從來不會留下任何可能受到指控的直接指據。”邰之源看着許樂,沉默了很久之後,才用認真的語氣說道:“查武裝分子那條線索,直接導致了第二軍區七名軍官自殺,就算聯邦能夠查到此次失事的一些線索,我相信,也絕對不足以將對方送上法庭。”
“我很好奇的是,爲什麼你確認幕後的黑手,就是那位麥德林議員。”
“邏輯,直覺,誰將受益……”許樂在陽光下眯着眼睛,腳趾頭輕輕地擠弄着沙礫,低頭說道:“他已經要參選副總統了,這樣的人,怎麼可以成爲聯邦的領導人?”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很難做什麼。”邰之源平靜說道:“如果我讓人把這消息放出去,沒有多少聯邦公衆會相信,他的形象一向極好……而且說不定這反而會給他一個造勢的機會,將自己扮演成遭受七大家陰謀陷害的清白政治人物,麥德林議員一定很樂意。”
“我在想,將來你會不會也變成這種政治家。”許樂這時候擡起頭來,認真地看了邰之源一眼。
這雙目光很平靜,很實在,很透徹。邰之源的表情變得慎重起來,半晌後很認真地說道:“必要的手段或是妥協,都是需要的,但是我有我的底線。”
“我也有我的底線,只不過我是小人物,你是大人物,小人物的底線被人擊穿之後,只能憤怒,卻無法做些什麼。”許樂低着頭說道:“我知道你總記得,還欠我一條命……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盡最大的努力,不要讓那位議員成功當選,這樣的話,我們之間就清了。”
邰之源靜靜地看着許樂,這個他生活中唯一的朋友,在危難時刻毫不猶豫擋在自己身前,挽救了自己生命的年輕男人,沉默半晌後說道:“我們家的合作伙伴是帕布爾議員,相信施清海已經和你說過。既然如此,無論你拜不拜託,我都會努力不讓對方成功。”
許樂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說道:“謝謝。”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邰之源忽然開口問道:“繼續回梨花大學上學?”
“不,雖然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我不想再回梨花了。”許樂將自己的腳伸進了微燙的白沙中,沉默片刻後說道:“在大學裡認識了你,認識了施清海,認識了張小萌,但現如今你要走了,施清海已經走了,小萌走的最徹底……我想,我也應該走了。”
邰之源的臉上沒有任何吃驚的表情,許樂的選擇早就在他的計算之中,他望着許樂說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下。”
聯邦七大家裡最低調,卻也是最深不可測的邰家,要替一個人安排前途,那前途必將是無比光明燦爛,換做誰,或許也不會拒絕。然而許樂卻想都沒有想一下,便直接笑着回答道:“謝謝,不用了。”
這個回答也在邰之源的意料之中,他更好奇的是許樂會用什麼樣的理由來拒絕自己。
“我在那個基地裡看見了黑鷹保安公司的一名主管,據施清海分析,他應該是你們邰家很久以前就看中的人。”許樂看着邰之源的眼睛說道:“你將來註定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現在就已經開始在培養很多得力的助手,如果我接受你們的幫助,將來肯定也會成爲你的下屬。”
邰之源微微皺眉看着他,說道:“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便要有自己的目標,找尋自己存在的意義。而要達到那些目標,則必須獲取更多的資源,能夠更最快地進入某個階層,對於你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人生目標在哪裡。”許樂自嘲地笑了笑,說道:“而且你最讓我不喜歡的,就是時不時會流露出來一種可以決定他人人生的態度。”
邰之源摸了摸鼻子,臉色有些不好看,不僅僅是因爲許樂此時說的話,更是因爲他發現許樂拒絕自己的態度很堅定。
“不用反駁我,那是一種來自骨子裡的驕傲。”許樂躺倒在沙灘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海浪,說道:“我是一個很沉默的人,但其實我骨子裡也是個很驕傲的人。我現在能這樣與你談話,就因爲我是你的朋友。如果將來註定要成爲你的下屬,就不可能有這樣的談話了。”
“如果跟隨你的腳步,或許我能在這個社會中很快的成爲人上人,但你應該清楚,我自幼的生活並不怎麼愉快。我對你所說的那個階層,甚至對這個聯邦,都沒有太大的好感。”
“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邰之源沉默了很久之後說道:“我必須提醒你,不要被施清海和張小萌的死所影響,變成那種狂熱分子。”
“我也只有在你們的面前,纔會變得話多起來。”許樂說道:“至於反政府軍……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只不過運氣很好,或者說運氣很差,認識了你而已。”
“我有時候也在想,認識你究竟是好運氣還是壞運氣。”邰之源微笑着說道:“如果不是你這傢伙,第二軍區的那些軍官,也不可能知道我會出現在體育館,可如果真沒有你,或許我已經死了好幾次。”
邰之源擡起手,阻止了許樂的說話,說道:“但你不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你自己一直不肯承認,或者沒有這種自我認知。”
許樂眯着眼睛,看着逐漸往海平面落下去的夕陽,聽到這句話後,心裡忽然顫動了一絲,明明知道邰之源不可能知道自己身體裡的秘密,可是他卻依然想到了腦海中的那些結構圖,頸後的那塊假芯片,後背有些僵硬。
“黑鷹保安公司的主管薛乃印……”邰之源回頭看了一眼沙灘後的樹林,那些樹林在暮色的照耀下,如同正在燃燒一般豔麗,“一直對你念念不忘,雖然地下停車場的戰鬥沒有任何錄像,可是這位前軍方特種兵,堅持認爲,你的過去一定非常不簡單。”
“還有那位國民少女偶像,如果你真是一個很平凡的傢伙,她怎麼可能去看了你兩次?”邰之源微笑着說道:“更早一些,想想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你這時候肯定能猜到,h1區的准入權限非常高,但你卻能進去……”
“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問你。”邰之源看着表情凝重的許樂,被拒絕後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很慎重地問道:“你是怎麼認識靳教授的?”
“靳教授?”許樂糊塗了。
然而邰之源認爲他是在裝糊塗,有些不悅地勉強一笑,沒有追問,轉而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會再問,而且我會幫着你隱藏這個秘密。”
“我真不認識什麼靳教授。”
“這小子居然還在裝。”
邰之源的心情有些鬱悶,不悅地看着他。前不久一院實驗室送回來了第二份報告,以那份報告裡再次點出,如果不是實驗數據有誤的話,那麼操控機甲的那人神經束反應速度要異於常人很多。
而曾經與許樂在機甲對戰室內大戰一場的一院王牌學生周玉,是邰家重點關注、重點吸納的對象,在對方與邰家下屬企業的初次接觸中,也被問到了這個問題,周玉給了那名操作黑色原型機甲的機師非常高的評價。這位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的優秀學生,毫不猶豫地指出,那名捧腹而走的機師,接觸機甲操控訓練的時間應該不長,但是潛力無比巨大,甚至可以稱之爲真正的天才。
在h1區吃了許樂無數頓宵夜的邰之源,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許樂什麼時候開始接觸機甲,也知道對方的進步速度是怎樣的驚人,所以對於這些情報回饋沒有絲毫懷疑。
如果僅僅是一位機甲天才,或許邰之源還不會如此重視許樂,他與許樂的關係不錯,但那是私人交情,一旦涉及到公務上面,這位邰家的繼承人,便會回覆絕對的冷靜。他只是覺得許樂這個人還有很多能力,還有很多秘密沒有被挖掘出來,靳教授失蹤這麼多年,卻將這樣一個人扔回了梨花大學,要說此人沒有什麼能力,沒有人會相信。
“我不想勉強你。”邰之源看着許樂說道:“如果我把你是靳教授學生的消息告訴母親……我想就算你再如何仇視我所屬的所謂階層,也沒有辦法離開,因爲她肯定會馬上飛過來。”
許樂愕然,不清楚這件事情又怎麼會扯上邰之源的母親,那位真正控制着邰家的夫人,爲什麼會如此重視那位靳教授……可是他真不知道靳教授是誰,所以只好沉默含笑不語。他知道邰之源絕對不會胡亂說話,那麼這個靳教授一定真實存在,並且與自己有什麼關係,他的大腦開始快速運轉,不停地思考……
沉默含笑不語,在邰之源的眼中,卻成了許樂的默認以及態度上的退讓,他搖着頭嘆息道:“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你何必如此固執。”
許樂此時還在想着靳教授,h1區,芯片准入權限這些事情,腦海裡的過往畫面逐漸串連在了一起,讓他猜想到某個可能,臉色不禁凝重起來,被邰之源的這句話驚醒後,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我只是不願意成爲你的下屬,因爲我的朋友……現在已經很少了。”
“接下來我要做什麼?我會進入一家比較大的機動公司,希望能考到研發部門,去從事我所喜歡的工作。”許樂面情平情地看着海平線,看着漸漸下沉的太陽與映成一條直線的紅豔光澤,說道:“當然,如果果殼機動公司能招我這個沒文憑的旁聽生,那就更好了。”
這是許樂在東林大區就有的理想,然而在這一刻,許樂想到的更多的,卻是當初對張小萌的承諾,進大公司,掙不錯的薪水,買房子,然後……然後靜靜地看着總統選舉,看看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法律公正道義這種事情。
“就這樣?”在一旁靜靜傾聽的邰之源,忽然笑出聲來,旋即搖着頭說道:“本想能夠幫你做些事情,但現在看來,什麼都做不到了。”
許樂也笑了起來,說道:“如果你這個大少爺不想欠人人情,那你把那輛黑色的汽車送給我,那天在地下停車場裡,可是覺得那車結實的要命,我真好奇裡面的構造。”
“這個沒問題。”邰之源說道。
“那你的理想究竟是什麼?你的家世太好,好像什麼事情都有人替你準備好了……莫不成你將來還真的想當總統?”許樂轉過頭來,好奇地看着邰之源略顯瘦削的臉頰。
邰之源眉宇間浮出淡淡愁緒,說道:“每個人都有理想,我小的時候的理想是……”
時間漸漸過去,太陽漸漸沉沒,海面上的天空泛出深到極致的藍黑,就像是一大片墨綠玉石。就在兩個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的年輕人,關於生活,關於理想的談話中,無窮無盡的繁星開始在夜穹裡閃光。
“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不一樣,具體的理想也就不一樣。我想要徹底解決青龍山的反政府軍武裝,不論用什麼方式,都務必要讓這些叛國賊,再也無法拖延聯邦前進的腳步。”
當理想從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有一個可以一起玩泥巴的小玩伴,進入到這種範疇之後,邰之源的表情便嚴肅了起來。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瘦削年輕人來說這種話,都只會讓聽衆發笑捧腹,倒在沙灘上。但許樂認真而沉默地聽着,因爲他知道身旁的這位年輕人,在將來說不定真的可以做到這些事情。
“帝國的威脅必須被清除。聯邦內部的社會矛盾必須得到緩解,我們必須獲得一個和平發展的機會……而這些都不是我的理想,這些步驟只是我實現理想的前提。”
邰之源擡頭看天,看着天上繁星點點,臉上忽然閃現出一抹極爲嚮往的神情,緩緩說道:“聯邦將來究竟應該往哪裡去?在某些特定能源逐漸匱乏的今天,整個聯邦似乎已經死氣沉沉很多年了……爲什麼我們的理想,我們的眼光,總是停留在權力,財富那些東西上。”
“那是因爲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權力和財富。”
這句話許樂並沒有說出口,因爲他看出來,邰之源這個時候說的話,都是極爲真誠的,他順着邰之源的目光向着天上望去。此時沙灘四周除了海中偶爾的熒亮之外,沒有一絲光亮,越發顯得頭頂夜穹的星幕無比清晰。
“聯邦的將來,應該是在星空之中。”邰之源入神地看着星幕,許久之後,用極爲認真的語氣說道。
在河西州立大學的圖書館裡,許樂也曾經看過很多宇宙天文學方面的書籍,眯着眼睛看着天上,忍不住輕聲說道:“聯邦現在探明瞭七十四個行星系,據說帝國那邊是十六個行星系……鄰近的空間已經被探索完畢,再往銀核裡走,不是現在的宇航科技所能支撐的,重引力場的環境下,人類的身體總是顯得過於脆弱。”
“不往銀核裡走,往外面走呢?外面的宇宙還有很大很大,如果說聯邦與帝國之間的戰爭是因爲資源而產生,可是這麼大的世界,爲什麼我們非要在牆角里爲了一隻蒼蠅而拼死拼活。”邰之源的脣角泛起一絲嘲諷,“還有聯邦裡的這些政客,家族,商人……就算他們的慾望是個無底洞,可是宇宙之大,足以滿足他們的野心。”
“這是個美好的想法,自然也是很異想天開的想法。”許樂沉默片刻後說道:“要抵達別的星系,要穿過黑暗天幕,憑現在的續航能力,其實早就可以做到,問題是沒有星圖和自生空間門標記,憲歷初期的那些探索飛船,就沒有一艘能回來。”
沙灘之上,夜穹之中,無數繁星之間,有一片區域很奇妙的沒有一顆星星,那片區域便是聯邦所處銀河系的外圍,如果人類要超越銀河系,進入真正的外太空,那條路是最好的選擇,因爲無論從別的任何方向出發,都將要遇到無數恆星的阻攔……然而也正是因爲那片區域沒有任何的標誌,不知吞噬了聯邦數萬年來多少艘太空飛船,所以才被稱爲黑暗天幕。
邰之源看着頭頂繁星中的黑暗,無比惋惜說道:“據說以前……曾經有人真正地離開過這個星系,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份抵達河外世界的星圖,可惜從來沒有人找到過。不過……既然有前人能夠做到,爲什麼我們不能做到?”
“那肯定是傳說。”許樂搖搖頭,“拿傳說當基礎的理想,比我也強不到哪裡去。”
話雖如此說,他依然對邰之源產生了一絲敬意,看着滿天繁星,下意識裡輕輕撫摸着手腕上的手鐲,想到了手鐲上面刻着的那句話。
“可終究是理想,我可不想如聯邦裡的大多數人那樣,把理想灑上些鹽,風乾,待老了下酒……”邰之源說道。
許樂笑着說道:“醃肉確實沒有薰肉好吃。”
“你又說漏嘴了。”邰之源低下頭,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說道:“這句老諺語,聯邦裡沒幾個人知道是什麼意思。在一個只能吃合成肉的時代,沒有人會用鹽醃,也沒有人會做薰肉……除非他經常吃野生肉。”
“一個能夠經常吃野生肉的傢伙,又怎麼可能是平凡的傢伙呢?”
許樂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麼,心頭卻是怦然一動,想到了野牛、大叔、靳教授、邰夫人、h1區、頸後的芯片,這些名詞之間,究竟有怎樣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