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坑兵!你說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我們辛辛苦苦在魔鬼教官的皮鞭下熬了四年半,別人只要去服一年半的兵役,再去什麼狗屎大學旁聽一年半,就能和我們一起考試。”
“大概修理電器在行,機甲中樞芯片組的三十七截面圖,都能把那小子繞成白癡!”
周玉安靜地看着許樂消失在走廊處的背影,聽到身旁的議論聲和輕蔑評論聲,表情依然紋絲不動,五年的軍事學院生活,讓這位優秀的軍官生,擁有極好的自律與控制,所以他才能如此平靜。
爲了準備迎接帝國的侵略,國防部從幾年前便開始實行全面人才計劃,三大軍事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在正式進入軍隊之前,都會在各大機動公司裡進行培訓與工作。本應直接進入軍隊從初級軍官做起的周玉,也正是這個全才計劃的一分子。
擁有濃郁政府軍方背景的果殼機動公司,自然是這項計劃的首選。只不過果殼機動公司的董事會,終究是獨立於政府外的存在,所以這項全面人才計劃的實行,並不以國防部長官們的意志爲準繩,三大軍事學院的畢業,依然要經過果殼機動公司的獨立考覈。
周玉是第一軍事學院理所當然的王牌,在同學們中擁有極高的威信,當他離開餐桌的時候,一院的畢業生們幾乎同時放下了食盤,跟上了他的腳步,從而也聽到了他與許樂的那幾句對話。
“別理那個傻叉了,周玉,下午考覈的時候,你可得拉兄弟一馬,操控機甲沒問題,背線路圖也行,萬一真要搞什麼務虛設計,我可沒那個腦袋。”
聽到傻叉兩個字。周玉回過頭,冷冷地盯了一眼身旁的安達。這個四肢發達沒頭腦的一院學生是他的好友,但是在這個時候,周玉只是想到,半年前的梨花大學之行,安達操控的藍黑色機甲。被某個黑色原型機甲揍成傻叉的模樣。
第一軍事學院訪問梨花大學,在機甲對戰室內,周玉曾經與那臺神秘黑色機甲裡地機師,進行過幾句簡單的對話。他對那臺黑色機甲的操控,一直記憶深刻,對那個人的聲音也記的極爲清楚。
所以先前在食堂裡,許樂的聲音響起時,周玉便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還專門提前離桌。與許樂說了幾句話。
幾句話之後,周玉確認了一個事實,這個梨花大學地旁聽生。就是黑色機甲裡的操控者!
“如果我是你。就不要在那個叫許樂地人面前太過囂張。不然將來你要挖個洞鑽下去。”周玉盯着安達地雙眼。說道:“不要說我沒提醒你。實習地時候你也進過果殼機動公司地地下層。知道那下面全部是合金。我只擔心你會挖不動。”
此言一出。圍攏在周玉身旁地一院學生們。不禁譁然。他們不明白周玉怎麼會對那個人有如此高地評價。心中也不怎麼相信。
周玉看着四周同學地臉部表情。似笑非笑說道:“如果你們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今天下午地考覈。他絕對能過基數線。”
一個民辦大學地旁聽生。能夠操控原型機甲和自己打成平手。這需要怎樣地對機甲地瞭解?周玉如此想到。
六十分地基數線。好像真地很難過。
許樂眯着眼睛。看着面前光屏上地試題。手指下意識裡靠攏。微微轉動。就像是在轉運一把原始地十字工具刀。每當陷入某種困難地時刻。他總有這種下意識地動作。
光屏上的題目並不多,總頁數只有三頁,許樂從第一道題開始做起,做到第四道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感覺到困難。正如那位果殼機動公司工程部人事主管所預料地那樣。只在梨花大學旁聽一年。在圖書館區裡背下了所有系列以前機甲圖紙的許樂,沒有經受過正統的學院教育。對於這些系統的知識命題,十分的陌生。
果殼機動公司是一家軍方色彩十分濃郁的公司,雖然所有的機動系教授,都公認機甲的設計製造修理,足以涵蓋整個聯邦社會機器構造的絕大部分範疇,但是招募考試地試題範圍,卻不可能全部侷限在機甲方面的題目,涵蓋的學科範圍非常寬廣。
那些公式許樂背的很熟,那些參數也是深深鐫刻在他腦海中,不可能忘記,問題在於,梨花大學畢竟是一所民間大學,有很多聯邦的高階資料,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尤其是像流動力學以及二階物理學這種民間機動設備很少能用到的學科,在他的腦子裡更是空白。
聯邦的教育資源已經在儘量地往公平的方向在走,但是限於民間大學與軍事院校地差別,有很多資料,都是隻有三大軍事學院才能接觸到地東西。就拿機甲圖紙來說,一般的民辦大學肯定沒有,梨花大學圖書館區裡,擁有系列以前地全套圖紙,這一點已經非常了不起,可是系列以後呢?
“後輪輔助轉向裝置的工作原理,不能作用在何種軸系列自行設備中?”
“樑外十二處安裝的伺服馬達,會造成多大的平衡流失?”
“負一萬三千米的深海火山岩環境下,耐壓艙使用何種材質,才能做到性價比最高?
“平臺……”
“晶礦在十級單位光照下的電子躍層規律異變趨勢爲以下……”
前兩頁的試題,已經涵蓋了工程學相關的十幾個研究方向,雖然全部是客觀題,可是要解答這些問題,所必須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和系統的歸納,卻是此刻的許樂,最爲欠缺的東西。他的手指在光屏上輕輕點着,眉尖卻是皺的越來越緊。
雖然有些吃力,但許樂沒有絲毫的挫敗情緒,這是他應聘之前就已經想到了地可能情況---封餘大叔和周教授都認爲他是機修方面的天才。但機修面對的是實物,偏重於實踐,而果殼機動公司研發人員的招募,卻是偏重於理論,而他的理論知識,怎麼也不可能比那些三院的優秀士官更完備。
二十道客觀題終於做完了。許樂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地汗水,有些題目,尤其是涉及材料學方面的題目,對於他來說基本上沒有什麼難度,在東林大區礦坑的操作間裡,爲了修理那些普通的家用電器,封餘大叔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那麼多的材料,經年累月的薰陶之下。許樂如今對於材料已經有了一種天然的敏銳觸覺。
但有些題目確實很令他頭痛,把前兩頁的題目算了一下,許樂發現自己只能保證三分之二的題目回答正確。沉默地計算了一下,如果下一頁光屏上地題目依然是這種難度,那麼剛剛可以過基數線。
許樂略微放鬆了一些,手指輕輕一點,果殼機動公司招募考試的最後一道題,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確實是最後一道題,因爲最後一頁光屏上乾乾淨淨,只有一道題和一張圖紙。
許樂微微一怔,眼眸裡閃過一絲緊張之色。因爲現在他最擔心地便是主觀題,最後一頁只有一道題,居然佔了四十分,很明顯是一道大題,如果這道題涉及的是現代軍用機甲的某些結構設計推演,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可行的方向?
微眯着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光屏上的圖紙,許樂眼眸裡的緊張沒有了。出現地卻是警惕與強烈的不安,臉色也漸漸變得有些蒼白,因爲他發現了一個令自己非常不安的事實----這張結構圖紙看上去有些眼熟。
這不是簡水兒留在醫院裡那張白紙上的結構圖命題,但是隱約好像有些相似的地方。許樂這些天一直被大腦皮層的異常放電,眼眸裡時不時會出現的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所困擾,此時一見到似曾相識的結構圖,思緒便不由回到了那個惱人地夜晚。
這張結構圖,應該是某種大型設備上的動力傳輸設計圖,但與簡水兒遺忘在醫院裡的那張圖紙不同。不是電源動力輸出。而是更大功率的能量瞬時輸出裝置。題目要求答題者,找出設計圖中的幾處錯誤。並且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改動,確保該裝置的能量瞬時輸出,被穩定在某個功率範疇之內。
許樂根本不知道這個裝置是什麼,只能按照試題中給出的數據,猜測這個裝置的工作性質,他認真地看了許久,隱隱抓到了某種頭緒,這道題目地關鍵,應該是在圖紙左下方,電子噴流器最大側向值地控制上,可問題在於……他雖然知道電子噴流器的工作原理,卻一直沒有見過實物,連三維解析圖都沒有見過。
他沉默地盯着光屏上地圖紙,臉色變得越來越白,一滴冷汗開始在額角滲出。
招募考試會議室內,充溢着一股失望的情緒,看來那些三院的優秀學生,對於如此複雜的一道命題,也沒有什麼把握。有些學生甚至很自覺地開始離開考場。
許樂依然沉默地看着光屏,手指輕輕地搓動,眼睛漸漸地眯了起來。逐漸離開考場的學生,還有機動公司的工作人員,漸漸都注意到了後方那個臉色發白的年輕人。
在一個關於浩劫之前的神話故事裡,曾經有位大能說我要光,於是這個宇宙便有了光。
沉默的許樂,盯着光屏上的圖紙,在心裡默默唸着,我要電子噴流器的三維解析圖。
於是,他的視網膜上,便出現了一張十分複雜的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