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特區十三大道公寓樓林立,高級公寓桔黃色燈光籠罩的大門外,出租車時停時走,捧着花的女士,表情落寞地進出其間。街畔時能看見卷着報紙匆忙行路的中年男人,被幾條大狗遛的步履蹣跚的老太太。被熱植物油麪包香味吸引過來的野貓,在公寓旁的鐵欄杆下伏低身子,散放着楚楚可憐的眼神。
這是一座充滿了權力味道的都市,十三大道的公寓租金極高,住戶大多數都是聯邦政府裡的工作人員,或者是大公司的上層主管,也只有這些人才會不在乎每年支付給局飼養寵物所需要的大筆稅金。
最近這些年,聯邦的高級妓女們也開始進駐十三大街,因爲她們清楚,這裡的治安與環境,以及生活在這裡的大人物們,才能爲她們提供源源不斷的客戶。
許樂從街口的地下停車場裡走了上來,感覺天氣有些微熱,脫下了外套挽在胳膊上,雖然他現在依然保留着文職少尉的軍職,但已經進入白水公司,不需要每天都穿軍服。
從那些矗立入雲的高級公寓樓下沉默走過,忽然間他笑了起來,想到去年在臨海州夜店外面,施清海諷刺鄒鬱用的香水,只有十三大道的高級妓女纔會那樣用,沒想到日子過的並不如何迅速,那對似乎將永遠不共戴天的男女,卻因爲一夜瘋狂,有了一個孩子。
看着一家高級公寓樓的門牌號碼,確認是一百八十七號,許樂走了進去,在前臺保安處報了一個臨時通行證數字,被那位頭髮花白的管家禮貌地帶到了電梯的門口。樂引領着向右邊的長廊走去。越走許樂越發沉默,他這才發現,原來這幢高級公寓樓的頂部三層居然被完全打通了。長廊一側一片安靜,頭頂的穹頂卻全部是由透明的強化玻璃構成,這樣地改造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長廊盡頭是一間面積並不大的房間,綠枝間花的壁紙鋪滿了所有的空間,牆上掛着一幅油畫,畫上是一朵金黃而刺眼的向日葵。油畫的對面是一玻璃窗,窗臺之上密密麻麻擺放着綠色地植物。植物間的花朵正在盛放。
入眼皆是花,一覽無遺盡是花,偏生這些豔堆積地花色卻沒讓人很難生出繁瑣厭惡的感覺,反而只覺得色彩明快,令人心情爲之一振。
就像青藤園那間臥室一樣,利孝通的身邊總是充斥着花朵,似乎只有這樣,這位利家的七少爺纔會說服自己。自己僅僅是一個花花公子而已。
許樂第一眼看見的,卻不是那個站着便像一朵梅。冷冽裡透着與衆不同的利孝通。而是利孝通身後那個沉默的中年保鏢曾哥,曾哥此時站在利孝通椅後。雙手平靜負於身後,看上去就像一把被粗布緊緊縛了無數層的槍。寒芒盡斂,殺意全在未發時。
利孝通看見許樂走了進來。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伸出了手:“你能來讓我很意外,也很開心。”
許樂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去,與他握了握。他這些年見過的大人物很多,去過地高級地方也不少,被莫愁後山那片如畫江山震撼過地心,本不應該被利孝通這三層空樓所震懾,但他畢竟骨子裡還只是一個小人物,而且今天來此地,是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與聯邦裡地大人物們正面對話,所以他有些不適應。
夜訪青藤園,許樂手中的刀沒有斬落利孝通地大好頭顱,一方面是他知道樸志鎬不是這位利家七少爺派來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那個一直沉默地曾哥顯得太過強悍,在那夜的談話之後,利孝通幫助他把樸志鎬的死訊隱瞞了一段時間,雖然做的不多,但畢竟也是幫了許樂一把。
今天清晨在郊區的道路上,許樂接到了此人的電話,一直思考了整整一天,他才決定來赴宴,只是他不明白對方爲什麼要和自己見面,按道理來講,所有人都以爲他在實驗室數據的爭奪中失敗,他不應該還有什麼可以被利用的價值。
許樂相信邰家的保密工作,就算是利家的少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依然掌握着關鍵數據。
至於電話裡面利孝通那句跟着自己混的話,許樂連笑都笑不出來。
聯邦七大家中最有錢的,就是鐵算利家,按鄒鬱所說,利孝通雖然在這一代裡排行第七,實際上卻是第二順序繼承者,這樣的牛人要跟着自己混?這已經可笑到不像是個笑話。
事實上從許樂走進這個房間之後,利家七少爺便也像是忘了自己在電話裡曾經說過那樣一句話,只是溫和地與他聊着天,介紹着房間裡的花樹油畫。
“林半山說過一句話,聯邦裡面的老頭子們已經腐朽了,做事情總喜歡在茶水的陪伴下,在溫泉的熱氣中,互相琢磨着個十年二十年,纔會袒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菜餚已經擺到了桌上,香味並不如何濃重,但看上去口感似乎極爲不錯,或許是不想讓菜餚的香氣混了房間裡的花香?這些世家子弟們在細節方面總是如此挑剔,許樂喝了一口水,眯着眼睛聽利孝通說話。
關於林半山這個名字,他已經聽說了很多次,只知道這個人是七大家林家中的另類,許樂去過兩次的林園就是此人的產業。令他感到一絲怪異的是,無論是利孝通還是鄒鬱,提到林半山這個名字時,都會表現出相當程度的尊敬還有一絲怪異的情緒。
“我那位大哥眼中無餘子,只有林半山。”
利孝通切着盤中的菜,微低着的臉上,那股袒誠的笑容,並沒有讓那絲陰鶩的味道完全消失,“他甚至連你那位朋友,邰家的太子爺都瞧不上眼。雖然我一直認爲我那位大哥空有一副好皮囊,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林半山的警惕與尊敬,我也一樣。”
許樂不知道林半山究竟是何許神聖,至少在此時他也不需要知道。
“林半山說過,開門便要見山,見山自己便是山,便可自巋然不動。任八面來風。”
利孝通放下刀叉,看着桌子對面地許樂說道:“所以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不理會家族與你,與你身後那位夫人之間有什麼問題,我想與你建立起某種私人的友誼,這便是我今天專程請你前來的原因。”
在青藤園的夜晚裡,利孝通便曾經向許樂表示過類似的意思,只是沒有時間來得及說地比較透徹。聽到這句話,許樂怔怔了,他低頭看着自己身邊椅上那件普通的外套。不怎麼能夠明白對方地意思。
那天夜裡,利孝通請許樂在合適的機會。介紹他與邰之源認識。但許樂相信,僅僅是這麼一點利益。不足以讓對方如此正式地與自己見面。
“我想你應該知道,實驗室的數據已經到了聯邦科學院。就算你想破壞利家大少爺的大計,我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許樂回答道。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直到今日,他就像在莫愁後山的露臺上一樣,實在是很不適應這種說話的氣氛,既然對方願意開門見山,他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如果說沈大秘書願意與許樂合作,是因爲邰之源的關係,是因爲他很清楚許樂手中握着可能影響總統大選地機甲數據,那麼利孝通呢?許樂可不認爲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有什麼資格可以贏得對方的私人友誼。
“這確實是件很遺憾地事情,我那位大兄被麥德林議員那頭老狐狸說動,一頭鑽進了總統大選裡面,他認爲這是一個很美味地蛋糕,在我看來,他卻是不務正業。”
利孝通笑了笑,眉宇間的陰戾色卻依然濃郁。
“不過那天夜裡我就對你說過,我根本不關心什麼總統大選,聯邦總統再怎麼換,七大家還是七大家,這是歷史早就證明了地事情。”
“但我畢竟是你家裡人很不喜歡的那類人。”許樂說道。
“我喜歡就行了。”利孝通小口抿着杯中地香檳酒,緩緩說道:“我們利家向來是做生意的,我那位大哥這些年順風順水,家裡老頭子們都很喜歡他,居然由得他越界……卻不知道越界越深,風險越大,我卻不想這樣做,做生意只爲謀財,何必管那些東西。”
許樂感覺到對方將要說到正題。
“我不是利修竹,我是是商人,就只做商人應該做地事情。”利孝通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我想投資你。”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潛在的價值值得利家的七少爺投資。”
“你低估自己了。”利孝通靜靜地看着他,說道:“沒有數據,你還有這個人,可以輕鬆地突破青藤園的防禦,突破研究所的三層掃描,這樣深不可測的傢伙,我可不能隨便放過。”
“當然,我肯定不會把你當成一個殺手來投資。”
曾哥依然平靜而沉默地站在利孝通的身後,就憑這一點,許樂便知道利孝通這個人很不尋常,家族派到他身邊的強力保鏢,居然不用防備,此人的能力可見一斑。
“或許這是一種賭博,但我願意賭一下。”利孝通繼續說道:“我想連邰夫人都願意親自見一見的人,我在他的身上下注,即便虧,也不會虧太多。”
許樂微微一怔,沒有想到給予利孝通信心的,居然是昨天莫愁後山的那次見面。
“有長者領路於前,我要是不懂跟着來撈一碗湯吃,那我就不配做個商人。”
“投資當然是有風險的,可正是這種風險纔會帶來利益。”
“你不知道邰夫人很少見人,但我願意在你身上下注,卻不僅僅因爲這一點,還因爲你在這件事情裡表現出來的東西。”利孝通忽然笑了起來:“聯邦是一個有規矩的地方,無論是我家那幾個老頭子,還是邰家那位夫人,甚至是西林那位鍾司令。其實都要按照某種規矩來做事,但你不一樣。”
利孝通的眼睛眯了起來,極爲認真地盯着他的臉龐,說道:“你身上有種不拘一格的東西,蠻不講理的那幾斧子,居然劈地我那位大哥還有科學院那些僞君子如此狼狽……在這個必須講規矩的世界裡。你不講規矩,這點註定你將來要不死的無比悽慘。要不就是會打出一片完全不一樣的將來。”
“這個圈子裡前一個如此不講規矩的,就是林半山。”
“李家那個小瘋子再如何囂張,但還有個老爺子死死壓住他。除了林半山和你之外,我再也看不到這個圈子裡還有誰,頭頂上竟找不到可以壓住你們的東西。”
“我也必須講規矩,所以明知道樸志鎬一頭扎進了大哥地懷抱,我卻不能做什麼,他也正是瞧準了這一點。纔會如此放肆。”
“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幫我殺了他。”利孝通的語調淡了起來。“可眼下地問題是。如果我也要講規矩的話,這個家將永遠不可能是我的。所以我必須投資一個完全不講規矩的人。”
“前幾天我還沒有下定決心。”利孝通像梅花一樣冷漠倔傲的臉上,露出一絲幽然的神情。“但你在實驗室裡蠻不講理的幾斧子,實在是劈中了我的要害。”
這種幽怨表情地殺傷力實在是太大。施清海如果流露出這種表情,大概會有幾分誘惑力,那個傳言中漂亮近妖的利家大少爺利修竹擺出這種表情來,大概也有幾分迷人,唯有利孝通一身陰沉,四周皆花,卻幽然嘆息,不免就像是雪下壓着地松柏忽然如溫室裡花朵一般嬌嫩起來,令人頓生無措之感。
用鄒鬱地話講,許樂是一個自己都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便渾不講理,懵懂無知,一頭撞進這個圈子的外來者,在機修方面,他有天才,在識人方面,他有天份,在冷靜方面,他有天賦,但終究還是一塊未加打磨地頑石,一味執着,卻略顯粗拙,很多方面他都不懂。
在餐桌旁沉默了很久,許樂用工程師的頭腦仔細排列着自己計劃裡所需要地東西,然後發現不論對面那位利家七少爺說的是不是真地,好像自己在這個聯邦裡,真的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失去的東西。
於是他露齒而笑,認真地說道:“我需要很多錢。”
首都特區西南角郊區,數條高速公路在此地彙集,然後向着聯邦星球的各州延展開去。
此時是夜裡九點鐘,那些高速公路上燈火通明,來往行駛的車輛卻並不多。相反在這片高速公路旁的一座山頭之後,一條沒有路燈的公路兩側,卻是人聲鼎沸,熱鬧異常。無數的名牌跑車匯聚於此,被改裝後的大燈發射着耀眼的光芒,將這條平時安靜異常,近似廢棄的公路照的一片光明。
一列由四輛車組成的車隊下了出城高速,繞過這片山丘。公路兩側喇叭亂鳴的景象,因爲這個車隊的到來而變得安靜了許多,無數雙目光投了過來,很多人認出了那輛幽藍色的銀色幽靈,銀色幽靈是聯邦裡最名貴的跑車,然而這輛不是銀色的銀色幽靈,在這片山丘公路旁,則更有名氣。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輛銀色幽靈屬於鐵算利家的二號繼承人,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性情陰冷,是一個極不好惹的大人物。
被這輛銀色幽靈吸引住目光,沒有幾個人注意到車隊裡那輛沒有標誌的,看上去極爲普通的黑色汽車。
車隊一直開到了山路盡頭,那一片安靜至極的高地,才緩緩停了下來。利孝通和許樂分別從自己的車上走了下來,看着腳下不遠處公路上的熱鬧景象,保鏢曾哥冷漠地站在他們二人的身後。
用各自心懷鬼胎來形容此時的許樂和利孝通,絕對不是太合適,許樂在這些世家子弟面前,根本談不上有什麼算計人的本事,而像利家七少爺這種大人物,降尊屈貴與許樂交往。自然有所圖謀,但所圖謀的尚在遠處,根本不在眼前利益之中。
既然利孝通決定要和這個年輕少尉建立私人友誼,自然需要相處,看看彼此的性情,一席飯是遠遠不夠地。所以他帶着許樂來到了首都西郊,這處不要命的飆車黨的天堂聖地。
“我知道你的女朋友死了半年了。”利孝通看了一眼身旁許樂的臉色。平靜說道:“我在十三大道有很多產業,那些高級妓女都要看我的臉色,可你不願意接受,我也只好帶你來這裡看看。”
許樂默然無語,他不知道利孝通提到張小萌地死有沒有什麼深意,那些隱藏在聯邦政治黑幕之後的生死別離,他從來沒有忘記,他強力奪取沈老教授留下來地數據。此時與利家七少站在一起,一方面是要替沈老教授爭取他應得的榮譽。另一方面他也是要爲自己的計劃做安排。
很奇妙的是。利家七少爺這個人雖然錢多的可以砸死人,但卻沒有太多令人不喜的作派。許樂現在也漸漸明白了這些所謂的世家子弟,越有錢越有權的人反而越低調。只是令他感到有些詫異地是,利孝通一身陰沉冷漠。在與自己的對話時,卻極爲注意說話地語氣。
這在方面,利孝通甚至比邰之源做地更好一些,絕對沒有流露出一絲天然的優越感,這本來應該是世家子弟們骨子裡藏着地東西,利孝通卻能藏的如此之好,許樂默默想着,心想利修竹那位正牌繼承人,只怕真地要小心一些纔是。
許樂一直沉默,利孝通卻沒有什麼意見,他指着公路上的那些跑車,笑着說道:“青山公園路口與你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你不喜歡富家子們飆車,視人命如無物地作派。不過這裡不同,這裡本來是首京高速公路,後來新路修成,老路被廢,向來極少有車輛行人經過,而且賽車的傢伙都是些專業人士,安全性有把握。”
“我對賽車沒有什麼興趣。”許樂搖了搖頭。
“是嗎?那天在二號高速公路上,你把我和鄒鬱追的可有些狼狽。”利孝通笑了笑,說道:“當然,你現在開慣了太子爺那輛特製的車,再看這些所謂名牌跑車,自然有些不入眼。”
許樂又搖了搖頭,他注意到公路旁邊有一個臨時搭成的活動板房,板房裡隱約有電腦光屏的藍光透出,略一琢磨,他便猜到了那裡在做什麼,帶着一絲驚訝說道:“下賭注也做的這麼專業?”
“不要小看這裡的賭注,十二年前,林半山便是從這裡起家的。”
利孝通的表情平靜了下來,提到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他也不禁有了一絲神往,悠悠說道:“當年林家就和我們利家現在一樣,幾個子弟都很優秀,爲了爭奪上面一代的認可,各自忙的不亦樂乎,林半山是他們那一代裡年紀最小的一個,卻也是最被看好的一個。”
他忽然搖了搖頭,讚歎着說道:“結果十八歲生日那天,林半山當着滿院落的客人與家族長輩,冷笑着說道,這等狗屎一樣的家業,我懶得要。說完這句話,他吃了一塊蛋糕,給自己的爸媽叩了三個響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家。”
聽到這段故事,許樂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
“林半山驕傲卻不愚蠢,只是那時的他骨子裡太過叛逆,看着那幾個哥哥日日愁眉不展便覺不屑,他不屑要這家業,瀟灑離開,卻是要自己去打一片江山。”
“脫離林家之後,林半山的第一站便是放在這裡,當時首京新高速剛剛開通,他便在這裡開了賭場,賭的就是飆車,不過半年,他便掙了第一桶金。”
“緊接着,他便用這筆錢把局那家招待所一般的餐廳買了下來,就是現在的林園。”
“林園?”許樂知道林園是林半山的產業,但沒有想到多年之前,那個隱約已成傳奇的林半山,居然只憑非法賽車的收入,便能買下那一片土地。
“所以不要低估這裡的收入。”利孝通平靜說道:“都是世家子弟,都知道家族產業豐厚到了何種程度,林半山卻是說不要就不要。走的瀟灑囂張,我自幼也是含着金匙長大,卻沒有他這種魄力,一念便心生慚愧。”
聯邦七大家不是一般地家族,不是一般的產業。即便爭奪繼承權失敗,留在家中。也能享有一世富貴,聯邦公民們想都想不到的特權利益。那位林半山卻在十八歲的時候便拍屁股走人,還留下不屑要的話語,走的如此囂張……
“這個宇宙,這個聯邦,就是由無數地規矩組成的。神秘如邰夫人,強勢如總統閣下,崇高如軍神大人,依然要照顧各方面地利益。不停地妥協爭取,在那些的線條之間謀取着平衡。”利孝通漠然地說道:“林半山破了規矩。我想將來的一天。或許你也能破。”
“我本來就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對我而言。自然也沒有什麼規矩。”許樂如此回答道。
改裝後的跑車大聲轟鳴着,在速度上斤斤計較的車主們。自然不願意使用電動力或是混合動力這種廢柴發動力,強效汽油的刺鼻味道漸漸瀰漫了公路四周。
山腳下公路上曲線玲瓏的女郎正揮舞着旗幟。引領着賽車進入跑道,時不時有被撞毀地汽車被重型拖車拖了回來,公路下方一直有救護車在待命,一切看上去都是這樣的規矩,只有四周充斥着地謾罵聲和口哨聲,暴露了此地所隱藏着地黑暗與兇險。
許樂在山上冷靜地看着這裡發生的一幕幕,沒有關注這些跑車地勝負,只是在想那個叫做林半山的人以及利家七少帶自己來此地地用意。
按照利孝通的說法,林半山很多年沒有回過這片山丘,這裡地賭場早已轉手給了別人,但是此人十二年前定下的規矩還在,沒有人敢做任何改變,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公子哥敢觸犯這些規矩,數年不歸,餘威猶自如此深重,不得不說那個林家的叛逆子,實在是個很不起的人物。
“要不要下點小注玩一下。”
利孝通看着沉默的許樂,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投資很妙,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年輕人,在這種荷爾蒙旺盛到極點的地方,還能如此冷靜,如果聯邦裡都是像許樂這樣的人,只怕當年林半山再如何不可一世,也賺不到什麼錢。
“我如果有錢,就不會找你要錢了。”許樂笑着說道,眼睛卻眯了起來,發現下方公路正在等待的跑車裡,有一個身影他覺得有些眼熟。
“投資是一回事,今天吃飯的那個房間,光裝修和那幾幅破畫,就花了我四百多萬,你要的錢我明天自然會打到你的帳上。”
“是打到你給我辦的帳上。”許樂糾正道。
利孝通微微一笑,身上那件黑色的外衣下襬在夜風裡緩緩搖擺着,說道:“除了投資之外,朋友之間互通有無也是可以的,你手頭不方便,我借你一些下些小注,總是不妨。”
“我不借錢,借了還錢還,就欠人情了,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和投資不一樣。”
“你大爺。”利孝通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在大哥和家族長輩面前扮陰沉扮習慣了,就算此時怒笑而罵,依然有一股子陰冷的味道,笑罵道:“當我送你的行不行?”
“爲什麼一定要我下注?”許樂好奇地看着他。利孝通平靜回答道:“做生意的人都很迷信,我也講究一個運道,如果不出意外,你大概是我這輩子所做的最冒險,也是最大的一次投資,今天晚上來這裡試試運氣,圖個開門紅。”
“如果我賭輸了,你一樣會繼續投資我。”許樂笑着說道:“那我們賭車又有什麼意義?”
“萬一贏了呢?”
就在此時,山丘高地旁邊的一羣人忽然喧鬧了起來,似乎是下了大注,又極有信心,所以那些公子哥正在高聲地叫喊着什麼。就像利孝通說的那樣,聯邦裡處處都有規矩,公路兩旁擠滿了神情興奮的人們,而山丘上的人們卻不多。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來到這裡。
“是副議長家的公子,他不知道我是誰,我們也沒有說過話。”利孝通看了那邊一眼,對許樂說道。
聯邦管理委員會副議長,毫無疑問是最有權力的大人物之一,即便是利孝通也不願意去招惹對方那個白癡兒子。許樂看了那邊一眼。馬上收回了眼光。
“下面那輛白色地跑車是他的,聽說車手是從專門請過來的職業車手。贏的紅利倒談不上太多,因爲賠率低的有些可憐。畢竟這裡是野賽,沒有人敢奢望能夠贏職業車手。”
利孝通指着腳下公路上那幾輛車說道:“這種玩法其實就很不講規矩了,但沒人願意管他,只好把賠率調低了事。你看和那輛車並排的幾輛車,在圈子裡都沒什麼名氣,明顯是東家給副議長公子面子,讓他玩個高興。”
這些年利家七少爺在他那位光彩奪目地大哥壓制下。一直在扮陰戾,扮花花公子。在聯邦各個星球之間玩着香車美人兒。對於這些事務都是非常清楚。
“借我一百萬。”許樂眯着眼睛,看着公路上。忽然開口說道。
“借,不是送?”
“送也是人情。借了我還你。”
“這個地方不是天天都有傳奇出現,像你這種賭法。真會虧死。”利孝通倒不怎麼在乎一百萬,他只是順着許樂的眼光,發現身旁之人正盯着一輛賽圖在看。
“再怎麼改裝,那輛賽圖永遠是個輸字。”利孝通說道:“就算十二年前地林半山親自來開,也是個輸。”
“賭就肯定會輸,就像你投資我一樣。”許樂看着那輛有些不起眼的賽圖跑車,看着車旁那個像秀氣女人一樣的男子,眯着眼睛說道:“這一百萬冒的風險,總沒有你賭我的風險更大。”
“有道理。我一直認爲你冷靜沉默的有些過分,年輕的身體裡卻有老氣,有鐵鏽的味道,難得瘋狂一把,我自然要看看。”
利孝通笑了起來,讓手下去下注。
許樂看着賽圖跑車旁地那個秀氣男人,表情平靜,心裡卻在想着別的東西,他不是個好賭地男人,對於林半山這個響亮地名字有好奇心,對於這種飆車下注卻沒有絲毫興趣,他只是對那個秀氣男人感興趣,畢竟今後的日子還要和那個秀氣男人相處,他想知道對方究竟是個什麼樣地人。多,賠率差地太多,輸贏早已定了下來,下注的人都極少,除了山丘上那位議長公子百無聊賴扔了幾十萬進去,基本上沒有什麼注額。忽然間,那間臨時板房外地光屏上,忽然多了一注壓賽圖的一百萬,頓時讓場間騷動起來。
按照眼下的賠率,如果賽圖贏了,那議長公子便要掏出七百萬來,這樣大的賭注,即便是當年林半山親自壓陣的時候,也不多見。
山丘那邊的人羣,向着利孝通和許樂這邊投來了異樣的眼光,能夠一擲千金買個爽利的人不多,也只有山丘高地上的這兩拔人才有這種實力。
只是那邊的人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手中的職業賽車手會輸,那位副議長公子甚至認爲,這羣人是不是故意輸自己一大筆錢,想結交自己。
十幾分鍾之後,所有人都看到了無比震驚的一幕。
那輛被撞的似乎隨時可能散架的賽圖,緩緩地開了回來,速度慢的就像是遠古童話中被老牛拉着的破車。但問題在於,這輛賽圖的身後,根本沒有別的跑車,包括那輛被職業賽車手駕駛着的名牌跑車,也沒有蹤影。
首京高速老路遠處的迴轉點附近,隱約可以看見火光,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故,重型拖車與急救車急駛而去。
公路兩旁一片死一般的安靜,直到那個秀氣的像個娘們兒一樣的男人,從賽圖裡爬了出來後,才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尖叫與喝彩聲。
利孝通冷漠地看着公路上的熱鬧,看着那個秀氣的駕駛員,緩緩回頭看了許樂一眼,說道:“看樣子。今天晚上又發現了一個不講規矩的傢伙。”
他地心中生出了層層疑惑,許樂爲什麼就知道賽圖裡是一個不怕死,更不怕讓人死的瘋狂傢伙?明明那個車手長的如此秀氣,就像一個般溫柔平靜。
“聯邦裡不講道理的事情很多,但巧合的事情也很多。”許樂看着正在向山丘上走來的秀氣男人,低着頭說道:“也許你都不相信。這個人我今天才見過,他是我地秘書。”
車手能拿多少錢。全部看在自己身上下多少注,才能從裡面分紅。白玉蘭需要錢,所以他今天晚上來搏命,但如果沒有那一百萬的下注,他今天就算把命拼掉,也只能從那名議長公子地手中拿到十一萬的花頭,距離他的目標還有很遠。
所以他親自上山,要謝謝一下送了自己很多錢的金主。這和禮貌無關,他只尊敬能給自己錢的人。
所以當白玉蘭看見幫自己掙了很多錢的金主。居然就是今天白天才見過的年輕技術主管時。他的臉色變地有些奇怪,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對許樂說了一聲謝謝,便離開了山頭。
“這種搏命的開法。不求傷人,先傷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利孝通看着山路上那個秀氣地背影,提醒許樂道:“這種不講規矩地玩法,是很容易出事的,要不要派幾個人過去送他回家。”
許樂沒有說話,只是想着那雙抱着文件夾地秀氣的手,就是這雙手把一輛賽圖開地如此瘋狂,就是這雙秀氣的手,把那名職業賽車手直接逼進了死路,擁有這樣一雙手地人物,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利孝通向議長公子那邊走去。就算是聯邦副議長的公子,一下子輸掉了七百萬,臉色也變得極爲難看或者說難堪,但不知道利家七少爺說了幾句什麼,議長公子便回覆了平常的驕傲,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個敗家子輸的錢,我給你打到帳上。”利孝通走回了許樂的身邊,看着山腳下的混亂,說道:“看來我的投資一定會有很好的回報。”復到枯燥無味的境界之中,每天在望都的公寓裡生活,在效區那個像農場一樣的白水公司總部裡工作,偶爾和回到家裡的鄒鬱通兩個電話,偶爾和利孝通吃兩頓飯,看了看聯邦裡的小明星在金錢財富面前的流露的直面目。
和以前的生活大致一樣,又有些不一樣。他與周玉見過幾次面,將一部分數據模型傳遞了過去,卻將自己和沈教授研究出來的直接成果進行了保留。
利孝通的大筆資金已經打到了帳上,許樂開始通過黑市途徑像螞蟻搬家一樣,購置着他所需要的儀器和元件。
許樂不知道聯邦科學院那邊的工程進展到了哪一步,也不知道沈秘書所說對果殼工程部的影響力究竟在哪裡,他甚至不知道工程部對聯邦新一代機甲的研究的細節,但他要求對方給自己數據回饋。
該準備的資源已經準備好了,該有了的總成數據也已經到手,唯一需要的便是白水公司裡那臺失敗原型機。
秘書白玉蘭每天進他的辦公室報道一次,然後便再也找不到他,這個秀氣男人對許樂的態度,並沒有因爲那天晚上的下注而有絲毫變化,依然無比溫柔,依然骨子裡透着冷漠。
就這樣十幾天過去了,許樂感覺到無比的疲累,在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施清海,想起了當初和施公子配合着對抗聯邦調查局的日子。聯邦科學院與果殼工程部正在暗中進行着競賽,而掌握了核心數據的他,卻沒有辦法施展自己的手腳,他連邰家都不會完全信任,更何況是利孝通,白秘書那邊也一直冷漠,他身邊一個夥伴都沒有,這種壓力實在是太大。監控攝像頭,負在身後的雙手握着一把先前在樓道里揀的太平斧。
然後他一斧子劈了下去,根本無視這間公寓完備的監控系統與報警系統,就這樣生生地將大門砸開。
報警的聲音沒有響起。
施清海一腳將門後那人踹倒在地,關上門後,拖着斧子向地上那人走去。
公寓裡的溫度開的極低,在這春末夏初的日子裡,公寓的主人依然穿着一件合身的合成毛衫。
施清海沒有和這個眼神閃爍的男人說一句話,直接一斧子砍下,砍掉了他的右手。
鮮血狂噴,慘嚎聲大作。
施清海輕輕吐了一口氣,那張英俊的臉上流露着,讚歎說道:“你丫讓小爺好找。”及修,可能有些糙,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