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落在光滑的桌面上發出一聲輕響,有些刺耳,鄒應星此時冷淡的一句反駁,更是令所有人都感到了驚訝。小會議室裡坐着聯邦裡最有力的政治人物,自然不會把這種驚訝呈現在面容之上,依然像先前那般低頭看着文件,喝着茶水,就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但是心裡卻都生起震驚與疑惑,不明白鄒應星爲什麼會從過往的沉默中跳脫出來,與國家安全顧問正面對抗。
國家安全顧問先生的臉色有些難看,片刻後淡淡說道:“那就是要等果殼?問題是你要等到什麼時候?聯邦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三個月?半年?我們能等,帝國那些野心家會等嗎?在座的諸位應該都清楚,帝國的新式機甲早在三年前就開始了研製,雖然我們還不知道他們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但我們自己的準備要做好,提前一天裝配到前線,聯邦勇敢的軍人便可能少犧牲一名,我反對鄒副部長的說法。”
“應該等不了多長時間。”鄒應星平靜地看着身前的文件,說道:“可如果等都不等,單方面的採用科學院的新機甲標準,果殼方面的情緒怎麼安撫?據我所知,工程部有幾百名工程師和上萬名工人,爲這臺機甲付出了多年的心血。”
“沒多長時間又是多長?”安全顧問先生冷冷地看着鄒應星,說道:“身爲總統的安全顧問,我不能爲了安撫一家企業員工的情緒,便把聯邦的安全置之度外。”
會議室裡的氣氛早就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國防部副部長與國家安全顧問正面對抗,這種事情並不多見,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了沉默,即便是暗中站在鄒應星這邊的科學顧問先生。也不能確認果殼究竟需要多長時間,不方便開口支援。
“我認爲果殼方面應該先停下了。”安全顧問先生看着鄒應星的雙眼,強硬地說道。
便在這個時候,一直坐在圓桌角落處的一名官員忽然微笑着望着衆人說道:“我認爲可以再等兩天。”
會議室裡地人們,自然知道這位年輕官員是總統官邸辦公室副主任布格,處於官邸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級別權限並不高。但由於與總統之間的關係。所以能夠前來旁聽。他此時的發言難道是代表着總統先生的意思?
在一陣疑慮與沉默之中,布格副主任望着安全顧問先生禮貌地說道:“關鍵是時間,如果等的太長就不合適了。”他又轉向鄒應星,平靜問道:“國防部方面應該一直在監控果殼工程部的進展,不知道能不能給出一個具體地時間?”
鄒應星沉默片刻後說道:“一個星期。”
一場表面上針鋒相對,暗底裡風起雲涌地聯席會議就此結束,聯邦政府依然沒有針對科學院那個爆炸性的新聞,做出任何具體的後續措施。就在會議室外面。安全顧問先生拔通了總統閣下的絕密電話,一面腹誹着這個遠在南科州,沒有一點兒用處的蠢貨。面部表情和語氣卻在同時做出變化。
“胡夫。”安全顧問先生與席格總統地關係極爲親密。所以他直接稱呼了總統地名字。而且語氣熱情裡透着一絲友人地關心。“關於新機甲地事情。你究竟是怎麼想地?”
電話那頭傳來了席格總統閣下憤怒地聲音:“科學院那邊居然沒有通知政府這邊。便擅自發布消息。那個姓林地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總統放在眼裡?”
安全顧問先生輕聲安慰了幾句。又替聯邦科學院說了些話。纔將總統閣下地怒意消除了些許。掛斷電話之後。他摸了摸銀白地頭髮。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自己這位朋友兼學生真是一個草包。這些年如果不是自己替他打理很多東西。只怕他真會成爲聯邦歷史上最可笑地總統。
鄒應星離開會議室之後。直接進入了自己地辦公室。而一直跟在他身後地焦秘書。則是快速地拔通了港都果殼工程部地電話。找到了許樂。
“只有一個星期地時間。”焦秘書想着先前首長地疲累之態。加重語氣說道:“部長已經盡力了。”
南科州首府郊外地一處莊園。穿着深色正裝地特勤局特工。正警惕地注視着莊園外地一切動靜。在莊園地一側房間中。專門用來監控大型裝備熱啓動時電流雜音地設備在不停地動作。自從臨海州體育館暗殺事件之後。聯邦裡地大人物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真有人喪心病狂到用軍用機甲來進行暗殺。這座莊園是聯邦總統地夏季別園。在安全防禦工作上。自然是格外慎重。
莊園房屋落地窗旁,胡夫席格總統正陰鬱着一張臉,看着窗外的風景,根本沒有先前電話中所表現出來的憤怒。
“有些人真是瞎搞。聯邦科學院那邊搞的亂七八糟,塞納爾現在的心也亂了。”
這位聯邦最高領袖以怯懦與好怒兩種截然相反的性格著稱,在政治界的評價向來不高,民意支持率也極爲一般,但不知道爲什麼,他卻已經連任了一次。
官邸辦公室主任拿着電話沉默地站在總統閣下身後,塞納爾便是國家安全顧問,總統先生當年在學校裡的老師,朋友,政府裡的重要人物。席格總統的這句話,毫無疑問已經明顯地表示了對這個人的不滿。
“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我的任期才結束,有些人卻已經急着要找下家了。”席格總統的脣角泛起一絲嘲諷之意,說道:“帕布爾議員當年還是律師的時候,就已經讓塞納爾難堪過好幾次,他那家公司被判賠了一大筆錢,難怪他這次會如此緊張。”
官邸辦公室主任在總統先生的身後說道:“果殼方面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一個星期,應該可以讓那位夫人滿意了。”席格總統點燃一根粗菸草,含糊不清說道:“我可不管他們誰勝誰敗,只要對聯邦有利就好,內鬥不能亂了外事,我替這個聯邦休養生息了十年,就是爲了迎接帝國即將到來的侵略。”
“不。”總統閣下揮了揮手中的菸草,“我的繼任者應該有勇氣向帝國發起進攻。”
整個聯邦這幾天,都在熱烈地討論新一代機甲的事情。電視報紙上面,連續做着深入報道,聯邦科學院的研究人員們,忽然間成爲了炙手可熱的訪談嘉賓。爲了保密起見,自然不會討論到那臺淡紫色機甲的具體技術參數和研製過程,但關於雙引擎所可能發揮出來的作用,已經被分析的極爲透徹。
除了電視報紙之外,網絡上的各大論壇以及微型博客交流系統,也在這次機甲熱潮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無數的聯邦軍事愛好者,不遺餘力地通過那僅有的影像資料,分析着機甲的戰鬥性能。無數的民衆幻想着聯邦勇敢的軍人,操控着強大的機甲,在與反抗帝國侵略的戰爭中,將那些野蠻的入侵者打個落花流水。
瞬息之間,聯邦的愛國熱情得到了充分的激發,所有人都在討論着機甲,雙引擎,電子噴流這些他們本來懂都不懂的技術名詞,而伴隨着這種討論,聯邦科學院在民衆心目中的地位變得越發的崇高,而那位領導新式機甲開發的林院長,更是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尊敬。
在這種氣氛之中,就連總統大選裡最重要的秋季攻勢也快要被媒體和民衆淡忘,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聯邦科學院在這次事件中所獲取的民意資本,馬上就要轉換成爲羅斯麥德林總統候選搭檔的競選政治資本。
港都工業園區地下的果殼工程部,表面上並沒有被這股熱潮所影響,所有的工程人員依然按照既定的日程安排,沉默而努力地進行着自己的工作,生活總要繼續,雖然那股淡淡的失望還籠罩在空間之中,可只要聯邦政府一天不宣佈,他們便要爭取。
停放在地下庫房的機甲已經接近完工,隔離間內,流水線上,無數的構件正在進行組裝,附裝飛翼,火力系統也開始在機械臂的精細控制下,被一一安裝到機甲身軀上,經過二次噴塗的機甲表面泛着銀白色的光芒,配上身後的附裝飛翼,看上去異常美麗。
美麗卻有可能被整個聯邦遺忘。許樂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舔了舔發乾的嘴脣,比任何人都有信心地看着面前這臺,便在這個時候,工作臺的灰色光屏上忽然出現了兩個字。
“你好。”
許樂微微一怔,眯着眼睛盯着那兩個小字,心裡生出了震驚的情緒,這是他花了極大功夫才配置好的工作臺,可以屏蔽一切無線聯繫,爲什麼有人卻能侵入工作臺,並且向自己發出了信號,難道又是那個他不想想起的存在,閒的無聊想和自己聊天?
入侵工作臺的那方並沒讓許樂被驚嚇太久,第二行小字馬上顯現了出來。
“我做了構件圖對比,覺得科學院那臺機甲的某些設計要更好一些,您要不要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