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小叔,只聽到這兩個詞,紫海機甲操控艙內的李封一縮,知道了前方白色機甲內的機師是誰,然後陷入沉默。
從知道自己要參加機甲對戰測試時起,李封就沒有關心過果殼機師會是誰,哪怕先從卡琪山腳一直殺到峰頂,他對這名不知名機師多出一絲欣賞和疑問,卻依然沒有投放太多精神。就算白色機甲裡忽然出現一名帝國的王牌機師,他也不會如此吃驚,對於對手,李瘋子向來只會把對方擊敗,然後踩上一腳這般簡單,既然如此,對手是誰又有什麼區別呢?
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白色機甲內的機師居然會是那個身材瘦削的技術主管。李封並不知道許樂現在已經正式歸屬了聯邦軍方,以爲他依然是個文職少尉。在他看來,許樂曾經在林園中展現過異常強大的近身格鬥能力,但打架這種事情和操控機甲總是不同的,爲什麼對方操控機甲也能如此強大?
李封的眉毛皺了起來,通過頭盔裡的偏差視界,看着前方那臺安靜的白色機甲,心中的驚訝許久之後才消散,冷冷說道:“你還真是令我吃驚。”
“既然是我們之間的賭約,我當然要親自把你打垮,費城的門牌讓別的任何人來拆,我覺得都不太合適。”
許樂聽着通話器裡傳來的李封的聲音,冷冷地說了一句。
在峰頂等他,挑明自己的身份,一切的一切,他只是想激怒對方。如果按照先前的過程進行,許樂知道自己註定是機甲戰的失敗一方,而要想激怒李封這樣一個在戰鬥中絕對冷靜,卻能揮出瘋狂氣勢的絕對強,除了那個賭約和自己在機甲內這個事實之外,他找不到別的辦法。
李封皺着眉頭,看着視界中那臺白色的機甲,忽然開口說道:“你還真是令我吃驚,不過恭喜你,你成功地激出了我殺死你的。”
“這正是我的願望。”許樂在心裡默默想着,然後聽到通話器裡傳來李瘋子冷漠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把機甲帶到峰頂,但我可以告訴你,舊月極地區域的地表徵狀,我在來基地之前,就已經看過了,在這片峰頂上,你沒有任何退路,在這一點上,我佔了你便宜。”
費城李家傳人,在聯邦軍方內的地位特殊,來到舊月之前,自然有軍方的參謀人員,將畫定的對戰場所地形特徵告訴李瘋子。許樂聽到李瘋子自己承認,生出一絲有些複雜的情緒,這位少年天才中校雖然暴戾驕橫,但在正面對戰的時候,仍然不失磊落之意。
許樂忽然想到自己要把對方拖入超頻戰地真實意圖。氣息微微一窒。沉默片刻後。沒有繼續去想這個問題。說道:“努力吧。其實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並不想當你地叔叔。”
完這句充滿冷嘲之意地話。許樂深深地呼吸了兩聲。打開了操作杆旁邊地一個安全閘。輕輕按下了啓動按鈕。
聽到通話器裡響起地聲音。李瘋子清嫩地五官上閃過一絲陰沉之意。許樂說話地聲音很平靜。但就是這種平靜。李瘋子卻感到了一絲羞辱。想要拆費城李家地門牌。想要羞辱我。居然親自參加機甲對戰……許樂地選擇讓他感到了意外。也感到了挑戰。清嫩地五官漸漸平靜。一抹冷冽地殺意戰意卻已經像燃燒地火一般升騰起來。隨着他地身軀手指。傳遞到沉重龐大地紫海機甲之上。
……
……
超近距離加密通話。並沒有被衛星和電子監控網絡捕捉到。無論是舊月基地地觀戰室還是S1都郊區地指揮大廳內。沒有第三個人能夠許樂和李瘋子之間地對話。
人們看着巨幅寬屏,畫面上紫海機甲與小白花機甲站在卡琪峰頂,站在光亮與陰影的交界線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們不知道這兩臺最新式的機甲,機甲內那兩名強大的機師,在下一刻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驚喜。
然而此時,人們只是感到疑惑,紫海機甲追上峰頂之後,並沒有像先前一樣馬上展開狂野的攻擊,那臺小白花機甲也沒有再次狼狽又精妙地逃離,兩臺高達七米的機甲,只是沉默地站在峰頂,就像是兩座俯視人間的神祇雕像一般。
“這是在做什麼?不會是能量耗盡了吧?”指揮大廳內一名官員皺着眉頭問道。
身旁的軍方大佬們理都沒理這個政府官員,因爲他們很清楚,機甲的自攜能量足以支撐這臺新式機甲長達數小時的連續戰鬥,只是他們也沒有去諷刺這名官員,因爲看着光屏上那兩臺沉默對峙的機甲,這些軍方大佬也不清楚到底生了什麼,按照軍神老爺子當年的作戰風格,李瘋子那小子怎麼可能愚蠢到在戰鬥中講究風度?
一直安靜坐在臺上的林遠湖院長,忽然往前欠了欠身子,然後坐直,眼睛眯了起來,他看着畫面上兩臺安靜的機甲,隱約猜到接下來會生什麼,他沒有絲毫不安,因爲他相信紫海機甲的性能和李封中校的絕對實力,但爲什麼會覺得胸口有些涼?難道是年紀老了之後,有些不能禁受刺激?
“出什麼事了?”指揮大廳左半區域,果殼工程部的專家們怔怔地盯着數據,有些不安地問道。
“也許這兩名機師有些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商秋取過身旁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眉角的藍色墨水,微笑着說道。看到這一幕,她先前一直揪着的心終於放鬆了一些,雖然不知道遙遠舊月卡琪峰頂生了什麼,但很明顯,無論是許樂還是李瘋子,都不願意再等下去了。
“生什麼事了?”
指揮大廳裡的人羣都在議論着畫面上的事情,然而這一個聲音卻顯得格外驚惶和響亮。臺上那名第一軍事學院機動系主任,再次猛然站起身來,第一個現了峰頂兩名機甲的異常狀況,他指着畫面,大聲地向下方的工程人員們吼道。
寬幅光屏上的卡琪峰頂,氣溫雖高卻因爲那些風化的岩土及白色的光線,顯得無比冷寂。
白花機甲與紫海機甲,幾乎同時身上噴出了數道極爲細微的氣流,那些乳白色的氣流快速噴出,就像博物館裡那些老式的蒸氣機車一般,又像是兩個漏了氣的老式鍋爐。
看着這一幕的人們,聽不到卡琪峰頂的聲音,卻似乎能聽到耳邊傳來嗤嗤的聲音,那是高速氣流噴出的聲音。
白色細微氣流一噴即停,峰頂上兩臺機甲依然安靜站立,緊接
一塊金屬構件從白色機甲的機械臂上脫落,重重地砸E化岩石之中,激起一片煙塵。
又有一物重重落下,煙塵再起。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紫海機甲機體也開始脫落構件,那些構件也砸在了地上,震起煙塵。
煙塵瀰漫在峰頂,漸漸掩去了兩臺機甲的身影,然後又漸漸平伏,露出真容。依然是紫色與白色的兩臺機甲,機甲的機械腿四周,卻散落着無數或大或小的裝備。
就像是爬行動物褪皮,又像是長滿果實的枝頭,不願意再承擔沉甸甸的重量,枝節斷了,果實落了。這些比喻其實都不合適,這兩臺機甲,其實就像兩個忽然從寒冬進入盛夏的人類,將自己身上那些厚重的棉祅全部脫掉。
“二號機甲,遠程武器系統自動脫落!”
“輔助平衡儀彈出!”
“合金板式履帶脫落!”
“隱藏修理臂脫落!”
“1區塊隱藏門開啓,固件脫落!”
……
……
“一號機甲,武器系統確認失效脫落!”
“紅外輔助捕捉系統脫落。”
“合金板式履帶脫落!”
……
……
伴隨着畫面上兩臺機甲開始剝落構件,指揮大廳內的電子合成聲解說再次響起,冷冰冰的電子合成女聲,落在大廳內人們的耳中,卻是激起了無數的震驚。
只是這些震驚都被人們極好的壓抑在心中,他們沉默而緊張地注視着光屏上的一切。
這時候他們才知道,先前那些在真空中如銀蛇亂舞一般的白色細微氣流,是用來分離這些構件與機體之間的聯結設備。然而除了果殼工程部和聯邦科學院的專家工程師之外,其餘很多觀戰的大人物們,並不理解,爲什麼峰頂上兩臺要在此時做出這樣的舉動。
“一號機甲雙引擎全開,關節微引擎動力合成,輔助飛翼引擎全開,功率突破上限,進入溢值百分之十五區間。”
“二號機甲雙引擎全開,關節微引擎動力合成……”
“請注意,正式進入超頻狀態!”
“請注意,正式進入超頻狀態!”
指揮大廳裡的人們先是一陣沉默,然後馬上開始無聲地忙碌起來,大廳前方三個區域內的技術人員和專家們,開始記錄數據。那些觀戰的人們,不用親自去處理這個狀況,但在旁邊技術人員們的解說下,也陷入了緊張的沉默。
光屏上代表機甲功率輸出的紅色光柱,一直在不停地上升,早已突破了代表安全的那條線。技術專家們緊張地注視着自己負責的部分系統,看臺上的人們也沒有人議論,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了超頻狀態的恐怖,知道真正考驗新式機甲的時刻到來了。
去除了一切的遠程冗餘裝置,集成了機甲關節微引擎的全部動力,棄掉了沉重的火力系統,強行調整電子噴流器姿式,爲機甲提供超出極限的動力供給,這便是超頻狀態。
這是新式機甲設計理念中,近身戰鬥的絕對狀態,但也是最危險的狀態。如果是在真實的戰場上,超頻狀態下的作戰機甲,基本等於置諸死地而後生,因爲機甲此時已經沒有了完備的維生系統和遠程能力,在沒有強大後援的情況下,就算擊倒了對面的敵人,最終留給這臺機甲的,也只有自爆一個可能。
卡琪峰頂上參加測試的兩臺機甲,不約而同地脫離了那些用來保命的構件,幾乎同時進入了超頻作戰狀態,這便是將自己放到了不能敗,不能退的死地之中。
這並不是對戰測試中的計劃安排,而且風險極大,是什麼樣的原因,促使那兩名機師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會不會就先前那一陣惺惺相異的沉默?
看臺上,林遠湖緩緩地站了起來,看着巨幅光屏上的機甲畫面,久久沉默不語。
看臺下,果殼工程部區域裡的人們正在忙碌地跟蹤小白花的數據,確保超頻功率在引擎材料的容納範圍之內,誰也沒有注意到,商秋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工作臺。
她走到了光屏的下方仰觀看,緊緊握着雙手,在心裡默默地數數。
“17,174……”
……
……
峰頂的小白花機甲忽然顫抖了起來,只顫抖了一絲,便緊緊地貼着平臺風化的岩石地表,向着紫海機甲掠了過去。
如果說先前在輔助飛翼的幫助下,兩臺在奔逸狀態中的高速,已經震驚了指揮大廳裡的所有人,那麼此時在超頻狀態下的機甲動作,更是快的幾乎要看不清楚。
四周被沉重機甲步伐激起的煙塵,都完全跟不上那像白色影子一般的動作!
紫海機甲的速度比小白花更快,動作更加準確直接,沉重的機械腿就像是靈活的空氣一般,球狀關節微啓,機身做出了一個怪異的扭曲,讓白色機甲機械臂前的合金齒刀擦着右臂刺空,紫海機甲右肩一顫,機械臂前端的三棱合金刺鋒,卻是狠狠地扎進了白色機甲的側肋。
峰頂並無狂風,卻煙塵大作,遮天蔽日,兩臺最新式的機甲,就在煙塵之中,像兩個悍不畏死的勇士,不退不逸,防滑機械足緊抓地面,做着難度極高的攻擊與趨劈。
不過二十秒鐘的時間,便不知有多少記合金拳重重地砸在了彼此的機身上,雙引擎提供的強大動力,此時完全轉換成了超頻狀態下的速度和近身格鬥力量,那是毀滅性的力量。
八十的合金三棱刺,在峰頂劃過一道淡紫色的光芒,狠狠地扎進白色機甲的機身,然後拔出,帶出幾道液體飛濺的痕跡,震翻幾塊相連部位的護甲。
超頻狀態下的紫海,更像是一臺天神駕御的太空戰車,勢可不擋,勇猛無儔。
許樂根本沒有時間抹去脣邊震出的鮮血,眯着眼睛盯着頭盔中的數據顯示,儘自己最大能力調動體內的力量,控制着擬真系統,做出一個又一個他自己都無法想像的機甲動作,躲避着紫海機甲恐怖的攻擊,同時在心裡默默數着:“19,1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