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下的城市籠罩在安寧之中,不期而至的清脆槍聲,卻輕易地撕碎了這種表象。槍聲在街區東北角的秋林山頂上響起,嫋嫋然劃破晨空,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中,震駭了他們的心神。
施清海低伏在紅黃相夾的落葉中,眯眼盯着監視屏上的畫面,右手的拇指快速地觸摸着紅色的控制按鈕,隨着他精確而穩定的艹控,身旁那架威力強大的ACW隨着滋滋的電流聲轉移着槍口的指向,就像冷漠的獨眼君王注視着腳下那些即將死去的孱弱子民。
監視屏畫面中的卡尺定位,在基金會大樓四周不停遊動,速度極快,但畫面沒有一絲滯礙,君王的眼光所至之處,份外清晰。
隨着拇指輕敲紅色的控制按鈕,沉重的ACW便會像是受了某種刺激,猛烈地一頓,粗大的槍管前端噴射出火苗,三枚安裝了鎢合金尾翼的子彈呼嘯而出,全金屬槍身則會因爲強烈的後座力猛地向後滑去,順着安裝在地面上的金屬滑槽快速後退,然後撞在御力層上。
高速子彈出膛時的聲音並不大,然而割裂着空氣,到了數百米的空中已經開始攜帶着淒厲的呼嘯聲,對人類的耳膜是一種折磨。聯邦軍方一直沒有將ACW的消聲技術完全研究透徹,不得不說,這把大槍最大的弊端大概便在於此。
施清海面無表情地盯着監視屏,快速而穩定地艹作着手中的紅色按鈕,每一次輕輕地拇指敲擊,極遠處的街區裡便會有一個生命炸成滿地血花,山頂距離大樓處極遠,他能看見那些清晰的死亡圖像,卻聽不到那些慘烈的嚎叫,再加上ACW與過往重狙完全不同的電子遊戲般的艹作方式,能夠讓槍手完全脫離那個真實的世界,將遠距離的殺戮變成冷漠的枯燥手指動作。
林間紅葉落滿地,ACW以某種並不固定卻格外清楚的節奏進行着射擊,喀喀嗒嗒,沉重的槍身不時後挫,撞擊的飄來紅葉四散飛開,遠處空中全是尖嘯之聲,晨露裡隱隱可見白凝霧的彈道痕跡,槍聲尖銳,發射出無數的死亡線條,死死地封鎖住了基金會大樓四周的所有通道。
……
……
落紅陣陣,平湖上方的天橋上有幾具屍體正在流淌着血液,幾名後續試圖衝過去的警衛,也慘被殺傷於後,橋面上的水泥塊已經翻滾裂開,就像開着一朵朵陰森的花。
基金會大樓當初設計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議員先生平生做了太多的虧心事,選擇了大部分臨湖的設計,只有上下分別三條通道可以進入大樓。以和平爲名義的基金會,卻時刻想着不和平的事情,這毫無疑問帶有極強烈的諷刺意味,大樓修建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發生過什麼惡姓事件,這易守難攻的設計也一直沒有發揮作用,然而今天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卻讓大樓裡的武裝力量們深切地感受到了恐慌。
有敵人已經突襲進了大樓,而山上卻有一名厲害的狙擊手使用着他們沒有預判過的超強遠距離武器,封鎖了所有入樓的通道,基金會大樓易守難攻的設計理念,在此時卻縛住了他們所有人的手腳。
“衝進去!”
聽到大樓內部傳來急促的槍聲與幾聲慘呼,大樓外圍的安全人員急紅了眼,他們不知道究竟有幾個人潛進了大樓內部,也不知道議員先生此時究竟是否安全,基金會的內部監控網絡剛進行完自檢,所有的信息回饋還需要一段時間。
大樓下方,幾名勇敢向着前方大門處衝過去的警衛,很慘烈的變成了幾朵血花,山頂那名狙擊手一連串精準而冷血狂放的射擊,讓那一路上的盆栽木欄,全部變成了碎片,就在空中飛舞的碎片之中,試圖衝進大樓的人全部變成了屍體或是在地上慘嚎的傷者。
死亡的威脅讓所有人膽顫心寒,無論是趕過來的特勤局特工,還是保安公司的警衛們,都趴伏在了地上,躲在了建築的掩映之中,如果他們露出頭來,那個山頂上的殺神便會收割掉他們的姓命。
文化藝術中心附樓一樓的一間辦公室裡,特勤局的一名隊長一臉鐵青地盯着監控屏幕,聽着耳中傳來的下屬回話聲,憤怒地一拍桌面,大聲吼道:“山上只有一把槍!一起衝進去,誰能攔得住?”
話雖如此說着,但他並沒有強行下達全員攻擊的命令。對於議員辦公室的安全佈置,這位聯邦特勤局隊長的心裡,一直有很大的意見,對方明顯不信任政斧方面派出的探員,所以把他們一直排斥在大樓之外。
如果特勤局從一開始就全面接手基金會的安全防禦工作,怎麼可能會被對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年近中年的隊長很清楚議員辦公室爲什麼不信任自己這些人,而他也是真捨不得讓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下屬們,頂着山上那個冷血狙擊手的彈雨,爲那個議員賣命。
然而職責所在,他總要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在內部警報得到確認的第一時間內,這位隊長已經通過內部線路,通知了環山四州的警察總署以及第二軍區最近的一支駐軍,他相信無論外面來了多少殺手,只要基金會大樓這邊能再拖一段時間,議員的安全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已經有幾名特勤局的探員向山上趕了過去,希望他們能儘快地除掉那個狙擊手。
“議員進了通道沒有?”隊長按着耳機,快速地問道。
“進了。”
辦公室內的通話器一直開着,嘶嘶的電流聲中,夾雜着基金會大樓內部武裝人員的通話。
聽着那些通話,看着監控屏幕上那些快速閃過的入侵者身影,隊長的眼瞳急劇的縮小,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
……
通話器裡安全人員的叫罵聲,喝斥聲,緊張的戰術指令聲不停響起。
“散開!那個人衝過來了!”
通話器裡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中彈後的悶哼聲,退避或是追進時的凌亂腳步聲。
“狗曰的,那傢伙太快了!”
通話器裡的聲音嘎然而止,幾聲清脆的槍聲似乎還帶了幾絲嫋嫋然的迴音。
“東三區!東三區!攔住他!”
隊長看着監控鏡頭裡那個穿着警衛服裝的殺手,像一陣風一樣衝過了畫面,進入了走廊,感到渾身寒毛直豎,對方這麼快的時間內,已經要殺到東三區,大樓裡那麼密集的火力,他是怎麼躲過的!
讓武裝人員在東三區設置防線的聲音,屬於麥德林議員貼身的保鏢頭目,那個本來一直自信驕傲的聲音,在今天這個殺手面前,竟也變得顫抖起來。
特勤局的隊長鐵青着臉,痛苦地揉了揉頭上的捲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先前在監控器中看到的那一幕幕畫面,就算是聯邦軍方最精銳的特種戰士,也不可能擁有這麼快的反應,如此兇猛的火力和那種犀利到了極點的攻擊手段。
只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那人便已經殺死了七名保鏢,攻破了兩道防線,快要進入基金會大樓東三區!
在剛剛得到有人入侵的警報時,這位隊長一直在計算究竟對方出動了多少人,纔敢於進攻被三層防禦中的基金會大樓,但令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直到此時,他們也只發現了兩個人。
兩個人就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殺進來?如果是以往,隊長一定以爲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然而那些橫割於空間之中的死亡線條,那個大樓裡沉默快速前行的殺手,讓他知道,今天的兩個襲擊者,都不是一般人,更令他感到寒冷的是,樓中那名襲擊者,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夠悄無聲息地進入核心區域,一直到進入基金會大樓之後,才被他們的人發現。
“艹他媽的!部隊什麼時候才能趕過來!”
隊長憤怒地咆哮道,然後拿起手中的通話器,一臉寒霜地發出指令,“三分鐘之內,必須把山上那人給我揪出來!其餘所有的小組,向大樓側向靠攏,馬上突進!”
他的臉色極爲難看,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沉聲快速說道:“外面肯定還有戰術支持人員,不然那個人不可能潛進來。內部監控再次自檢,搜索異常信號發射節點,不要驚動那邊,倒着摸上去,找到接受信號的區域。”
知道議員先生已經進入了通道,隊長的情緒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這般緊張,在特勤局鍛鍊多年的經驗,讓他有條不紊地發出一道道正確的指令。
無論是從火力對比還是別的方面來看,今天的這兩名入侵者最後只能歸於失敗,然而當隊長看到監控器上那些畫面的時候,依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畫面中那個揹着旅行包的入侵者,正低着頭快速地奔跑,兩隻手上拿着兩把聯邦軍方的制式槍械,入侵者似乎一直沒有擡頭瞄準,但他手中的槍械卻一直沒有停止過射擊。
火舌如龍,噴吐在走廊之間,塗料水泥牆紙,無論堅硬或柔軟的事物,盡被撕裂成碎片殘絮,飛揚飄浮於充滿了火藥味道的空間之中。
碎片未曾落下,那個低頭的人影早已殺將過去,如同一陣寒冷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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