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看着軍方絕密電子命令,眼睛眯了起來。幾個月前接到白水公司總部任務後所有的疑惑,在這份文件中得到了一部分的答案。
既然勝利演唱會是此次大型軍事行動中的一個小環節,讓自己和七組負責安控工作,便能夠說的通了。於是他沒有問能不能不接受之類無趣的問話,對那位少將說道:“我們只需要負責把簡水兒送上戰艦,任務便算結束?”
聯邦少將自然不可能年少,像杜少卿這種未滿四十歲的少將極爲罕見,他面前的這位年齡大約在五十歲左右,表情冷峻,對許樂並不怎麼客氣,沉聲說道:“你現在需要的是執行,而不是詢問。”
“司令部會派一個加強營沿途護送你們至澤丘空港,你們馬上動身
。”
許樂沉默地點了點頭,向四周看了一眼,雖然司令部這裡根本聽不到前線轟鳴的爆炸聲,但隱隱間似乎能夠嗅到峭煙的味道,能夠感受到帝國遠征軍大舉來襲的壓迫感。
七組的成員們早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簡水兒所屬的團隊也已經登車待發,在這樣緊張萬分的時刻裡,所有的人的動作,似乎都比平時快了無數倍,畢竟再留在這裡,誰也不知道下一秒,便會有導彈落在自己的頭上。
將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出發吧,我會親自陪你們過去。”
許樂知道簡水兒的身份,對於這位少將的話自然不會意外,他眯着眼睛看着黑夜裡四周的人影,確認軍方派來保護自己一行人的,確實是一個整編機械營,稍微放下心來。
他回頭牽着簡水兒的手,快步走向了黑色的汽車。上車後,他用最快的速度開啓了車載雷達與總控系統,同時戴上了墨鏡,在腦海中默默問道:“老東西,幫我看路。”
與聯邦中央電腦取得了聯繫,許樂的心情更加平靜,並沒有將那些迫在眉睫的危機看的如何可怕。
伴隨着刺鼻的尾汽,使用複合動力的軍車車隊咆哮着從黑夜裡衝出了大本營,向着西南方向的澤丘空港快速前進,聯邦一艘輕型戰艦,已經在那裡做好了起飛的準備,就等着護送簡水兒一行,離開這顆已經布火海與峭星的恐怖星球。
許樂操作着方向盤,駕駛着黑車,帶領着下屬們的車隊,在整整一個營的保護下,沿着公路快速前進。車內的溫度還沒有馬上升起來,他通過後視光屏,看着後面縮在椅上的少女,乾淨利落地脫下黑色夏裝,扔了過去,說道:“穿上,不要凍着了。”
根本沒有時間換衣服的簡水兒,依然穿着那件剪的極短極清涼的艦長軍裝,不知道是因爲寒冷還是受了驚嚇,抑或只是還沒有從演唱會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兩頰和耳垂處微微發紅。她接過帶着許樂體息的衣服,沉默穿上。
帝國遠征軍的攻勢極其兇猛,準備離開星球的車隊,一路沉默,只有車載通訊系統,不時響起指揮部通過地表無線電傳來的戰情指示,帝國軍隊突進的速度雖然快,但在聯邦防禦陣線的抵抗下,應該沒有辦法攔住這列車隊的前進路線。
許樂通過老東西,比車隊裡所有人都更早知道這些具體的戰情,他眯着眼睛,沉默地看着夜色公路前方那些軍車,和車中的戰士們,忽然確認了一件事情,帝國人的目標……應該就是自己身後的少女。
距離澤丘空港還有三十公里處,有一個分行路口,黑車裡依然一陣沉默,許樂的臉色卻忽然變得極其難看起來。
“怎麼了?”簡水兒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表情,輕聲問道。
許樂沒有回答,回答簡水兒的是系統中軍方緊急地通報:澤丘空港遭遇帝國艦隊突襲,戰艦受損嚴重,無法起飛,起降平臺完全被毀,戰損情況正在評估之中。
黑夜中長長的車隊因爲這個突發的情況停了下來,絕對的安靜兩秒鐘之後,系統裡傳來那位少將冷峻而不容質疑的聲音:“按照備用方案,車隊轉向洛丘空港
。”
車隊裡絕大多數車輛開始重新轟鳴,準備轉入右方的分道口。然而第七小組的七輛軍車,卻像是沉默的石頭那樣,停在道路的右側,沒有出發的意思,因爲那輛黑車一直安靜未動。
少將隱怒的聲音響了起來:“許中校,爲什麼還不馬上開動”
許樂雙手握着方向盤,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軍車裡那些戰士們堅毅卻依然青稚面容,忽然開口問道:“你知道你是誘鉺?”
他沒有使用通話系統,這句話自然是問簡水兒。少女有些畏寒般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衣服,輕輕地嗯了一聲。
許樂沉默了幾秒鐘,按着耳中的耳機,對所有人說道:“我有不同意見。”
……
5460行星南北分界線,並不是實際的防禦線。聯邦與帝國的防禦陣地之間,留有一條寬約一百二十公里的緩衝區。所以當帝國遠征軍兇猛地向南突進時,在前面的平原丘陵地帶,根本沒有承受任何有力的反擊。
飄揚着黑色木槿花軍旗的帝國遠征軍,就像是無數頭兇殘的野獸,飢渴了多年,向着水源地貪婪而執着地撲去,重型裝甲與月狼式機甲的混編大隊,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洪流,冷峻卻又狂熱地碾碎一道道防線,伴隨着沖天的火光與滿地的瘡痍,一路向南,繼續向南……
對於帝國遠征軍的突襲,聯邦軍方早已有心理準備和戰力上的相應佈署,然而他們依然沒有想到,帝國遠征軍居然會全員發動攻擊,這絕對不是突襲,而是近乎於孤注一擲的全面推進!
賀子是夏支山防禦陣地的一名連長,滿身灰塵的他推開身前勤務兵的屍體,用沙啞的聲音對着通話器大聲喊道:“我處需要支援,我處需要支援!”
他的勤務兵死在前一次帝國遠征軍的密集空襲之中,而頭頂那些嗡鳴飛過的帝國微型無人機,則像難纏的蝗蟲一樣,不停地干擾站聯邦軍隊的無線聯絡。
大地開始震動,賀子雙眼通紅望着山丘上出現的無數裝甲車,有些無力地放下了手中的通話器,旋即臉上狠色一現,走到了伽工主炮之前,對機炮手沉聲說道:“機甲支援還有十二公里,現在就看你的了。”
從連長到普通士兵,看着漫山遍野的帝國裝甲車與那些身形猙獰的黑色機甲,早已知道自己守不住這條防線,但他們心中卻沒有絲毫的驚恐情緒,即便有,此時也沒有在憤怒而扭曲的面容上展露出來。
連隊機炮組控制的伽工主炮猛地一震,豔麗的炮火噴涌而出,直射出去!
轟的一聲巨響,一輛帝國裝甲車在無可抗禦的攻擊下,迸的炸成碎片,而它身後的那輛裝甲車,竟然也被這一炮轟的翻了起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險些砸中一輛身形鬼魅的月狼機甲,掀成了數噸黑色的泥土
。
電子干擾,虛擬誘餌,豔麗的炮火,高速行駛的戰車,身形詭異的機甲,在這片山谷之間,構織成了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
一道黑影閃過,沉重的月狼機甲成功地避開聯邦陣地炮火,衝上了小丘。
連長賀子抱着沉重的卡賓重機,大喊着對近在咫尺的機甲摳動了扳機,豔麗的槍彈噴涌而出,無數沉悶的金屬濺射聲響起。
然而卻只是徒勞,帝國月狼機甲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身上,同時右機械臂合金刀刺出,狠狠地刺進了那臺伽工主炮最薄弱的基臺處。
沉重而龐大的機甲下,依然有沉悶的重機聲響起,只是片刻後,便戛然而止。
那臺黑色的月狼機甲未作絲毫停留,越來依然殘存零星抵抗的陣地,沉默向南進發。
在它的身後,帝國的鐵甲狂流洶涌而過,只留下無數殘損的工事廢墟和滿地屍體。
……
無數相同的畫面,在這顆行星的山谷平原間發生,血腥而殘酷的戰爭,根本讓人沒有時間卻回味它的特性,便已經帶來了死亡或者失敗。
位於基地中的聯邦指揮部一片忙碌,無論是中將司令員還是那正在通過電子監控網絡,監視帝國遠征軍動態,向各地部隊發去具體戰場參數的軍官們,臉色都格外沉重難看。
從昨天起,聯邦行星指揮部,便將前線的防禦等級提高到了最高的一級。最高層的軍官們早就猜到了帝國遠征軍的計劃,然而誰能想到,在有充足準備的前提下,帝國遠征軍依然突進的如此兇猛,如此快速!
“帝國人是不是瘋了,居然把全部家當都拿了出來,安布里他究竟想做什麼?”
聯邦前線指揮部司令納爾遜中將,一臉鐵青地看着戰情光屏,看着上面那些令自己感到無窮憤怒與屈辱的光線所向,重重地一拍桌子,喝道:“通知洪予靜,馬上壓制夏支山後段防線,絕對不能讓對方突進來!”
“司令,艦隊必須首要保證空港的安全。”一名參謀憂慮提醒道。
“我明白。”納爾遜中將緩緩平靜下來,說道:“但她也會明白的。”
聯邦軍方一直認爲,北邊那位帝國遠征軍的軍事領袖,安布里老將軍,在今夜的軍事行動,只是用這種看似誇張的全面攻勢,來掩蓋他們志在必得的某次千里突襲計劃。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那位深具軍事智慧的帝國將軍,在接受了皇帝陛下的亂命之後,竟是於不可能間覓出一條道路。他用全面攻擊來掩護那次千里突襲,又何嘗不是用那次突襲來掩蓋這次決絕而恐怖的全面進攻?
聯邦軍隊極有可能陷入顧此而失彼的境況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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