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組營房安排在落日州郊區某片安靜的淺丘地帶。與聯邦部隊的軍營相隔甚遠,向來沒有多少人前來打擾。西林主星如今遍地戰車士兵,天穹裡穿梭着戰艦飛機,憲章光輝無處不在,可這支直屬國防部的果殼僱傭軍依然十分警惕地安置了防衛監控措施,在顧惜風的佈置下,精密的電控裝備能夠準確地捕捉到三十公里內的任何異動。
尖銳的警報聲在營房裡此起彼伏,面露警惕之色的隊員們忙而不亂,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單兵武裝系統,扛着各式各樣的沉重槍械,來到了屬於自己的防衛地帶,後區庫房大門已經啓動,低沉轟鳴的軍車隨時可能衝出來。營房四周七個火力點配備的重型火力,連上了彈匣,那臺黑色的MX機甲也已經在後勤人員的操控下,於陰沉天氣中現出肅煞的身影。
在這一片緊張壓抑的氣氛之中,大地的震動越來越清晰,營房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不知道有多少部隊正在向此地彙集,許樂的粗眉皺的極緊,卻沒有像隊員們那樣馬上進行戰鬥狀態。登上屬於自己的黑色機甲,而是盯着緊閉的大門。
這顆星球上的所有動靜,全部處於憲章電腦的監視之下,他不相信老東西未曾示警的情況下,自己會有什麼危險。
下一刻,他鎮定的表情不得不發生了變化,現出警惕與濃濃的戒備之色。
營房外沉重的戰車碾壓聲,軍車引擎低沉轟鳴聲越來越清晰巨大,這些聲音震破天穹,震的營地後方山林裡的鳥都無比安靜,震的大地不停顫動,震的他臉色有些微微發白。
至少要幾百輛沉重的戰車同時開進,才能營造出此等聲勢,這等於說,七組的營地此時是被一個整編機械師包圍了!
更令許樂感到驚愕莫名的是,目光越過營房的外牆,可以清晰地看到數十臺機甲肅殺冰冷的巨大身軀,那是聯邦最新式的MX機甲,居高臨下俯瞰營房,宛若天神一般,自然透出一股莫可抵禦的威勢。
許樂眉梢一挑,翻上營房牆面,來到最高的狙擊點,向牆外望去,那雙尚能靈動的墨眉驟然爲之一僵。
營牆之外,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軍隊,公路與田野上近千輛的裝甲戰車竟是排到了十幾公里之外。還有無數巨型工程機甲和蒙着綠布的軍用設備,散落其間,更不要提散佈四周那些沉默的高大黑色機甲!
至少是一個整編機械師,不,機甲羣的數量甚至遠遠超過了聯邦師的標準配備,而且這支部隊裝備的先進程度,遠遠超過了戰場上的普通水準,僅僅看上一眼都令人心生畏懼,渾身發抖!
營房裡的七組隊員們都是戰場上活下來的剽悍人物,然而縱使是強悍若他們,也難以消化此時看到的畫面。
如果不是營房外的部隊裝備上清晰的聯邦軍隊金星標誌,隊員們甚至會震驚地以爲,帝國人已經打破了空間通道,然後那位瘋子皇帝把他最恐怖的皇家近衛師全部派了過來……就爲了碾碎聯邦一隻不足百人的小小僱傭兵部隊。
這種想法很荒唐,但本準備拿着手中槍械發泄一下今日未見海灘美女鬱悶的隊員們,再也無法一臉橫戾地嗷嗷叫,而是下意識裡垂下了手中的槍口,彼此面面相覷,提不起任何戰鬥的勇氣,就連顧惜風設置的營地自動火力系統,此刻也被解除了觸發裝置。
牆外的部隊佔據了整片大地。蔓山遍野,真正包圍七組的只是其先鋒少量戰車,如此數量的部隊,又豈是他們這幾條槍能夠抵擋?
這支不知來自何處的聯邦機械師,應該不會對七組可憐的營地發起進攻,許樂本着工程師的冷靜,極快的確認了這一點。
那些轟鳴的戰車和危險強大的MX機甲,全部沉默地停在了原地,如果他們的目的是要消滅七組,只需要一個輕鬆的火炮齊射,或是一場寫意的裝甲衝鋒,便能將七組的營房和所有隊員全部碾成碎片輕煙。
公路上隱隱可見一個車隊正挾塵而來。
他怔怔地站在牆頭,忽然間用力地搓揉雙臉,將先前有些蒼白的臉頰搓的發紅起來,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跳下地面,走向大門。
營房大門緩緩打開,十幾輛配着顯赫車牌的防彈高級軍車,緩緩駛入,然後困難地並排停在營房並不闊大的場地中。
隊員們已經感覺到今天這件事情的蹊蹺,老隊員們眼力毒辣,新隊員們家世不凡,都從這些高級軍車的車牌號碼上,發現了更令人震驚的事實。
沉重的車門依次打開,二十幾位穿着正式軍裝,頭髮花白,不怒而威的大人物走下軍車,這些大人物們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的肩間上都有一顆或幾顆閃亮的金星。
在這一刻。許樂有些懷疑是不是聯邦所有的將軍全部來到了自己的小院中,他在想是不是應該上前說一聲歡迎光臨寒舍,又發現此時自己的情緒有些滑稽可笑。
來訪的客人中,只有兩個人沒有穿軍裝。
一位是許樂非常熟悉的果殼總裁先生,這位才至中年,卻掌控着聯邦最大企業的人物,用欣賞驕傲的眼光望着他,然而卻沒有給他任何的提示。
另外一位是面帶微笑的官員,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裝,正是總統官邸辦公室主任布林。
許樂的眼瞳微縮,這位布林主任當年與莫愁後山關係親密,後來卻堅定地成爲了帕布爾總統最忠誠的大管家,深得總統閣下的信任,是聯邦政界不折不扣的實力人物。
過往一年多時間裡,總統閣下對他的關懷建議,通常便是由這位主任負責轉達,而他在總統官邸裡兩次榮幸的晚宴,也是由這位主任進行安排。
但許樂並沒有馬上向對方致意,而是快速地走向那些表情肅然,卻帶着某種感慨之色的將軍,在這些將軍之中,有比布林主任來頭更大的人物。
“國防部總裝基地中校許樂,向您報道。請指示。”
他啪的一聲立正,雙眼直視前方,向面前的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第一軍區司令邁爾斯上將,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第二個敬禮的對象,是用頗可捉摸微笑望着他的聯邦前線總司令,那頭西林老虎。接下來還有國防部陳副部長,第二軍事學院奚院長,聯邦第四集團軍軍長,西林司令部參謀總長……
七組隊員們早已經在許樂身後列隊完畢,目不斜視地接受着這些軍方大佬們的目光檢視,心情激動興奮裡又夾雜着強烈的不安。誰也不明白,當聯邦與帝國間的戰爭正猛烈之時,爲什麼聯邦軍方的大人物們會集體出動,前來探訪七組營地。
更令隊員們想不明白的是,即便這些司令將軍們身份尊貴,但帶着一個整編機械師當保安部隊,是不是過於誇張了些?
列隊之中,只有蘭曉龍和白玉蘭隱約猜到了一些什麼。他們知道許樂或許還沒有發現這些將軍們真正的共通點,而他們清楚地捕捉到了那一點,因爲他們入伍之初曾經無數次背頌過本部隊的光榮戰史。想到那個可能性,往日裡最爲冷靜甚至顯得不在意任何事情的白玉蘭……臉上也不禁閃過了一絲亢奮感慨之色。
除了那頭負責接待首都星圈來人的西林老虎之外,今日突兀來到七組營地的軍方大佬們,他們擁有一個真正的共通點——他們都曾經是軍神李匹夫的部屬,他們都出自曾經的聯邦第一師,十七師!
……
……
作爲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邁爾斯上將與低調的國防部長鄒應星相比,纔是聯邦軍隊真正的頭號大佬。自軍神李匹夫歸隱費城湖畔之後,聯邦部隊的所有指揮,便歸於此人之手。
邁爾斯上將負着雙手,望着許樂說道:“沒有什麼好指示的,我們這些老傢伙只是來宣佈一件事情。”
工程兵小隊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佈置好了臨時的平臺,聲音系統也已經布好,無數大型的擴音設備被安置在營地四方,對準了營房外漫山遍野的部隊。
邁爾斯上將、布林主任、果殼總裁先生走上了講臺,其餘的將軍卻是帶着一種滿足的微笑,站在了臺子下方。
許樂望了一眼鍾瘦虎,知道在這種公衆場合,自己與聯邦前線總司令間的層級相差有多大,思考片刻後,沉默地站回了七組隊列之中。
邁爾斯上將神情嚴肅地地望着臺下的官兵們,沉默幾秒鐘之後,說道:“帕布爾總統閣下親自簽署命令,依據聯邦軍事組織條例,經由管理委員會軍事委員會通過,由國防部組織實施,我代表聯邦參謀聯席會議。正式宣佈。”
“聯邦重新組建十七師!”
臺下的許樂感到有些迷惘,他沒有想到必將震動整個聯邦的消息,就這樣被邁爾斯上將輕鬆地宣讀出來,猜測很久的事實,就這樣迅速地出現在眼前,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邁爾斯上將的聲音,經由擴音系統傳出營房,迴盪在整個曠野之中,迴盪在七組隊員和那些肅然等待的聯邦戰士耳中。
營房外的部隊跨越無數光年,從首都星圈來到西林大區,上萬名官兵一直在猜測,在等待,此刻終於聽到了他們最想聽到的答案。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山野之間驟然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激動叫喊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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