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醒過來時,已經是清晨時分,營地四周卻沒有什麼太明亮的光線。他挪動了一下身體,才發現自己的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伸進了商秋的絨衣,貪戀地握或是托住了那一團誇張的美妙,不知道是睡袋裡太熱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汗水打溼了他的身體,將內衣粘在了一處,很有些不舒服。
他慢慢抽出手來,安靜地看着身邊熟睡中的商秋,沒有戴眼鏡,緊閉着雙眼的她,有些訝然地發現了她與平日裡冷靜智慧潦草不拘小節男孩氣不同的另一面——睡夢中的姑娘臉蛋微鼓,像含了兩個饅頭一般,時不時叭嗒一下嘴脣,十分可愛。
有些不捨地爬出睡袋,整理好防寒服,走出營房,踢開積雪,蹲在了機甲下面,眯着眼睛望了一眼雄偉冰川那頭開始反射的第一道光,他開始漱口。
往嘴裡噴了速效綜合清潔劑,牙齦處頓時傳來一陣劇烈的麻癢感覺,這種非常不愉快的體驗,讓他用力地閉上了雙眼,眉頭擠在了一處。
這好像是某種哲學家用力思考問題時的表情,又或者是純潔的小男生拼命回憶少年時光的模樣,許樂閉着眼睛這般安慰自己。
“你這樣子很像便秘。”
剛剛穿好衣服的商秋,呵着霧氣、縮着肩膀走了過來,蹲在了他的身邊。
許樂沒有回答她的話,直到嘴裡的麻感漸漸消褪,才睜開雙眼,從身旁的機甲表面挖了一坨雪狠狠塞進嘴裡,用力的咀嚼了很多下,吐了出來。
也許真的是因爲兩個人在睡袋裡太擠的緣故,他們兩個是醒的最早的人。商秋接過他遞過來的清潔劑,開始進行同樣的漱口程序,姑娘清爽的直眉被刺激地彎了三道彎,就像是女初中生第一次喝白酒的模樣,忍不住張着嘴巴,不停地吸着無比寒冷的涼氣。
“當心把肺凍僵了。”許樂提醒到。
“木事。”商秋像接受醫生檢查一般張着嘴,望着極遠處的天邊冰川峰頂,含糊不清說道:“呃看阿邊好漂亮。”
女人都喜歡漂亮,所以漂亮兩個字的發音此時還是如此準確,許樂笑了笑,站起身來,順着商秋的視線望去,看見一片難得一見的美景。
西方最高的那座雄奇冰川,正在朝陽下泛射着白金一般的瑰麗光芒,它的後方是一片如圓鏡般的碧藍天空,相映澄清絕美,如夢如幻如想像中的離世天堂。
如斯美景在前,許樂脣角的微笑卻迅即斂去,在心裡惱火地罵了一句髒話。看來昨天夜裡暴風雪就停了,厚重的雲層已經遠離西方的碧藍,即便地磁暴還在繼續,可聯繫上憲章網絡的可能總要大很多,負責監控的顧惜風和他的下屬究竟在做什麼?
“早上好”許樂下意識裡快速說道。
蹲在地上愁眉苦臉的商秋並不知道他是在對空氣或者別的事物說話,愣了愣後莫名回答道:“襖。”
許樂的左眼瞳裡快速地浮現出一行白色的字符:“感謝你的呼喚,早上好,許樂中校,看來你昨晚過的很愉快,男女清晨同時起牀,並且一起打理個人衛生,這應該是發生性行爲後的情侶行爲,雖然這裡是條件特殊的戰場,可我依然想恭喜你。”
許樂難得地沒有阻止聯邦中央電腦的無聊推測和看似冷靜機械實則荒唐囉嗦的分析陳述,臉上浮現出一絲快樂的笑容。
他馬上解開袖口處的鎖釦,從腕錶上調出軍用的電子地圖,馬上開始進行遠程定位,三秒鐘後,通過聯邦中央電腦的幫助,他確定了自己這支部隊所處的方位,有些慶幸地發現,自己這些人,並沒有迷路進最危險的區域,如果昨天暴風雪中,在往西面移動三十公里,此時的他們,便極有可能,已經陷入帝國遠征軍的包圍之中。
他轉頭對營地的傢伙們大聲喊了幾句,將電子地圖傳到了顧惜風的手中,緊接着快步走到昨天發現的那個地洞旁邊,將上面的浮雪踢走,一把抓住滑索,準備往下跳去。
“你在做什麼?”商秋用衣袖胡亂地擦去脣邊的雪,驚訝問道。
“我在與萬能的造物主聯繫。”許樂笑了笑,然後順着滑索跳進了地洞中。
商秋怔怔的看着這一幕,心想你是一名天才的工程師,又不是迷信的百慕大人,怎麼可能相信宇宙有什麼造物主,而且,所有宗教的造物主都應該是在天上,你爲什麼要跳進地裡?
……
……
死於帝國人的屠殺,被冰葬在地下空間裡的聯邦平民人數,大概在九千至一萬一千人,這是聯邦中央電腦通過許樂的雙眼快速掃過後給出的答案,因爲所有的屍骸都被冰塊堆砌在一處,即便以聯邦中央電腦的圖畫計算能力,也無法給出更準確的數字。
許樂被這個沉重的數字壓的胸口有些沉悶,沉默地爬回地面,走進營地,看着正在忙碌的隊員們,他拍了拍胸口,想壓抑一下情緒,卻發現手掌拍到一個硬硬的東西,纔想起來口袋裡一直放着那本帝**官亞瑟寫的日記。
暴風雪停了,不知何時卷寒重來,地磁暴暫時弱化,不知何時重新狂暴,所以營地裡的人們無比快速的進行着工作,他們已經聯繫上了新十七師的師部,對四周的環境及敵我雙方勢態,有了更明晰的掌握。
“帝國人控制的區域在這個方向。”白玉蘭指着光幕上的東北方,說道:“基地在這裡,鐵七師友一個團在這裡,我們昨天運氣很好,擦着帝國人的常規埋伏區域走了出來。”
“相關的方位座標和實景路線圖,顧惜風已經搞定,我們現在回基地沒有任何危險,一路安全。”
許樂點了點頭,想到了不久前的暴風雪,感到非常滿足,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問道:“其餘的部隊呢?”
“地磁風暴前,大部份的部隊都撤了回去,不過東邊可能有部隊受困。那邊依然處於高強度暴風雪區,雲層太厚,而且地磁密度沒有任何弱化的趨勢,憲章網絡無法進行探索。”
白玉蘭回答道:“不過聯邦部隊的給養和防寒肯定沒問題,帝國人再瘋狂絕望,也不在這種天氣下發起戰鬥,所以他們的安全應該有保障。”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營地裡的全波段監測儀裡,卻響起了聯邦語的緊急呼救信號,喘息聲裡的沙啞呼喊伴隨着清晰而密集的槍聲。
包括許樂在內,所有人身體微震,快速走了過去,聽到監測儀裡清楚地響起某支部隊的緊急召喚支援信號,這個信號有些微弱,時斷時續,卻足以證明在某些地方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空中支援。”
“我們失……方位。”
“帝國人瘋了,他們……一個大隊。”
“指揮系統受損,需要修復。”
……
……
營地裡有了一秒鐘的沉寂,顧惜風低頭快速查閱電子記錄,彙報道:“是測濾B段頻道。”
一支聯邦部隊正在受到一個整編帝國大隊的瘋狂進攻?衆人的表現有點凝重,誰也想不到仗打到這個時候,苟延殘喘的帝國遠征軍,居然還有魄力集結一個大隊的兵力,頂着如此惡劣的天氣,發起了瘋狂的反撲。
如今的戰爭形式下,戰地指揮系統受損,基本上可以宣告這支部隊無限接近失敗,可以想見那邊的情況何其緊張。
許樂卻想到另一件事情,即使是地磁暴和暴風雪的雙重情況下,聯邦部隊也很受(少)會使用這種難以保密的測濾波通訊模式,除非這支部隊指揮系統受損,也附帶着所有遠程聯絡方式全部斷掉,然而聯邦部隊像新十七師或鐵七師這般,每名戰士的手腕上,都會帶着與憲章網絡聯通的芯片……
除了一支部隊。
顧惜風也想到了這點,擡起頭來猶疑說道:“應該是青龍山反政|府軍。”
“不,是聯邦特一軍。”
許樂簡潔明瞭下達命令:“聯絡師部,將東邊部隊受伏擊的情況傳回去,請求快速支援。”
“空中支援根本進不去。”白玉蘭搖頭說道:“修復指揮系統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就算他們有自己的機修工程師,可是到哪裡去找配件?”
許樂盯着面前的電子地圖,視線漸漸移向被厚雲遮住的陰影地區,看到了邊緣地帶的那個醒目標誌,沉默片刻後說道:“馬上聯絡鐵七師,他們的位置最好,而且肯定有備用件,請他們前去支援。”
“是,頭兒。”
……
……
“我是新十七師技術總監許樂中校。”
“我是鐵七師一團團長東方沛中校。我部已得知你的請求,我部拒絕你的請求。”
營地裡清晰地響起一個冰冷而充滿紀律感的聲音,鐵七師的團長東方沛,似乎根本未加思索,也未加任何感情|色彩的同情,簡單直接地拒絕了前去支援的請求。
許樂沉默地看着通話器,開口說道:“那裡估計應該有上千名士兵,而且根據計算,支援難度並不大。”
“我依然拒絕。”
“爲什麼?”
“一,我沒有收到任何軍令。二,你沒有資格給我軍令。三,在沒有任何戰場情報的信息支持下,因爲衝動而盲目支援,不是一名合格的指揮官應該下的決斷。四,我不會用我的人去冒險。”
許樂知道這位東方團長與西門瑾二人,是最受杜少卿賞識的忠誠下屬,此刻終於感受到此人的指揮風格果然一絲不苟,然而不知道變通於是一味冷酷機械,沒有學到那位少卿師長的真正氣質。
所以他說道:“那你可以滾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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