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聯邦都在通緝許樂,換句話說這是聯邦和一個人之間的戰爭,在很多年前,大叔曾經狠狠打過這樣一場仗,現在則是輪到了他。然而他並不擁有封餘曾經擁有的淡看世間一切的強悍,也不是一個真正的造物主,所以來自地面無數建築內的壓力,壓得他情緒緊張不安而沉默,如果不是身旁黑暗的地下水裡有一個永遠不會疲倦和口乾的夥伴,那麼這種具體的曰子一定會有更多具體的麻煩。
要和聯邦強大的統治機器對抗,許樂所採取的措施本應該是更直接而暴戾些,就像李封當年自前線歸來,直接砸亂了錫安議員的辦公室,然而藏身地下的他,並沒有藉助老東西,把古鐘號爆炸的直相以及那個名爲三一協會的黑暗組織真相放到網上。
讓他在地底污水河流畔一味沉默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總以爲這些真相文持上去真的很像無趣的地攤黑幕文學,很難取信億萬民衆,更沒有什麼美感。
這當然是並不好笑的笑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爲前線還在打仗,帝[***]隊已經在星河間站穩腳根,時刻可能向聯邦遠征軍發起反攻,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聯邦需要穩定,事態需要控制,至少不能因爲他而出現聯邦權力真空化的可怕狀態,如果聯邦政斧就此垮臺,那麼前線的部隊怎麼辦?會死多少人?
那天在咖啡館中,鮑勃主編曾經告訴他,根據報社的情報渠道,前線某處陣地上,聯邦部隊遭受了一次沉重的打擊,官兵們損失慘重。
按照他對聯邦部隊的火力配置以及與帝國方面的實力對比,許樂並不認爲就算某場戰役失敗,會帶來怎樣可怕的結果,但鮑勃主編沉鬱的臉色,讓他有極不好的想像,只是,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偶爾會走出地面,在最破舊偏僻低級的菜市場裡買些蔬菜瓜果,改善一下伙食,他會在地面去買些昂貴的纖維紙書籍,滿足自己童年時沒有讀太多書的心理缺憾,他像一個普通的首都市民,壓低着冒檐,在春與夏的途中沉默觀看着電視光幕和電子報紙。
地底深處幽暗的通道頂端,逃亡者許樂的臨時居屋多了一臺制式冰櫃,電視光幕被他修理成貼牆的大幅光幕,甚至他還順手拉了一套小型音響系統。看着越來越像家的地下通道,難道他就想在這裡生活下去?還是說他只是在等待着什麼的發生?
某一天冰櫃裡的冷凍魚丸全部變成白湯裡彈嫩的食材又變成他腹中美味的能量補給,心滿意足的許樂撓了撓有些發癢的頭髮,擡頭看了一眼天上,喃喃自言自語道:“今天又該去買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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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上那個眼瞳被漆成紅色的小眼睛圖案早已乾涸,幾滴濺出的漆點就像是血一樣令人印象深刻,這個被命名爲小眼睛的聯邦政斧特別行動小組,已經在這幢建築裡工作了十幾天的時間.
小組一直沒有向官邸裡的總統先生髮去任何好消息,但他們非常清楚自己手中的那條黑色套環已經悄無聲息地放到了聯邦各大地鐵通道口,就等着猛地收緊,將闖入黑色套環的獵環扼死。
房間旁邊的聯絡人員皺着眉頭快速擊打着舊式鍵盤,早已無人使用的模擬無線電信號,穿過他們面前的窗戶,向着遠方城市裡無數個追捕小組發去。
小眼睛部隊採用了最原始的密碼系統,就像是哺乳動物童年玩樂時的手段那般,需要人與人之間最有趣的眼神交流,至於信息推理得出結論的關鍵環節,他們更是完全放棄了計算工具,使用斷網單機工作臺和紙筆做着冗長繁複的工作,而且心甘情願,情緒頗好。
就如貝得曼曾經說過的那樣,這是一場原始的戰爭,想要抓住或者殺死那個小眼睛男人,他們必須採用最原始的協作手段和獵殺手段。
“嗚哦!”有隊員盯着面前做了三次數據過濾,卻依然亮起紅燈的人臉識別系統,激動的眉毛亂挑,尖叫叫嚷道:“我就說過他還是會從這裡出來!”
小眼睛特殊部隊的隊員們圍了過去,看着畫面中那個模糊的人像畫面,興奮的難以自己,至於那些負責與作戰部隊進行溝通的職員,則是在得到上級允許後,利用那些原始的手段,直接把信號傳了出去。
“有沒有忘記昨天晚上的打賭?”那名心理學教授微笑說道:“我也堅持認爲許樂上校肯定會從這個地鐵站出來,因爲很明顯,他很喜歡產自南科州的紅腹三文魚,而如果你們肯注意這個商標的話,整個首都特區,就只有這家超市出售。”
隊員們發出唏噓的聲音,紛紛讚歎細節決定一切,果然是放在任何時候都不會過時的真理。
“告訴諸位一個好消息,戰術覈定小組已經同意小眼睛部隊出擊的請求,如果今天可以逮捕或者殺死目標,那你們除了自由之外,還將獲得整個聯邦的感激。”
來自聯邦調查局的官員走了進來,看着手中的電子工作臺光幕,表情陰沉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從超市回到最近的地鐵入口需要十四分鐘,但不知道聯邦中央電腦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確定我們已經發現他,並且正在針對他準備攻擊。”
“這整幢大樓已經做了信息屏蔽,聯邦中央電腦就算一直關注我們,也不可能從小組內部獲得任何信息,現在我們需要關心的重點的是,當狙殺許樂上校的指令傳遞到各戰鬥小組的過程中,會有多少信息外流,具體執行狙殺任務的戰鬥小組的方位,會在信息外流多長時間後,被聯邦中央電腦發現,從而提供給許樂上校。”
“不過根據我的計算,信息外流或者說溢出雖然不可避免,但是中央電腦捕捉信息,分析信息,接着傳遞信息需要的時間,會比我們更長。”
一直沒有怎麼說話的貝得曼天真快活地笑了起來,但誰都能瞧得出他笑容裡隱藏着某種極度的興奮,對於這位憲章局走後門最多的前職員而言,像許樂這樣不用花費腦筋,卻能得到中央電腦無限幫助的傢伙,毫無疑問就是最令人厭憎的天之驕子,越早死去越能令他感到幸福。
他站起來,望着小眼睛部隊裡的同事們,攤開雙手無辜地挑着眉毛:“那我們還等着做什麼?幹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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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輕輕捏着被纖維紙包住的肥厚魚塊,戴着帽子和墨鏡的許樂在超市門口的陽光下不禁有些失神,聯想到最近愛看纖維紙質書的癖好,發現原來自己就算在逃亡中,依然習慣了過相對質量很好的生活,這早已脫離當年那個可憐礦工孤兒的生活認知,進入了另一個階段。
在燦爛美好甚至有些過於燦爛美好從而讓路人感到熱的陽光下,許樂在首都某處的街巷裡沉默穿行,向着西南方向的地鐵站走去,手裡提着的三文魚塊和塑料袋中的生活必需品,就像是沉甸甸的果實,牽引着右臂上的袖子繃的極緊。
前面有三塊很有趣的青石塊,半身藏在清涼的水中,跳過這些青石塊,踩上那些被太陽曬的熱辣辣的水泥路面,再穿過那間大商場,便能抵達地鐵站。
然而站在屋檐清涼中,看着那三塊青石塊,看着石頭旁的清涼的水中的太陽,許樂露在墨鏡外的那雙眉皺了起來,沒有擡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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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停住了腳步。”
遠處一幢商務樓宇三十層樓的中平臺上,一名聯邦部隊的精銳狙擊手,透過光學望遠鏡看着遠在一千米之外的那片水池,那三塊滿是青苔的石塊,還有上方那片陰影裡隱約可以看到的腳尖,沉聲彙報道:“不確定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但他沒有繼續前進。”
十幾秒鐘之後,狙擊手看着光學望遠鏡中的畫面,微微皺眉回報道:“注意,狙擊失敗,目標已經退入陰影中,無法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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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清晰地在小眼睛部隊的指揮廳內響起,貝得曼眯着眼睛,快活地笑着,望着同事們攤臂說道:“怎麼樣?我就知道只要有聯繫,那肯定會被老東西發現,所以你們應該感激我選定的二號狙擊方案。”
房間裡一片死寂,然後響起熱烈的掌聲,除了在腳落裡疑惑撓着腦袋的陳一江,小眼睛部隊選定的二號狙擊方案,實際上有一個更準確的名字,那就是:放羊方案。
小眼睛會把他們對許樂可能經過的路線判斷,通過最原始的方法交到軍方精銳戰鬥小組手中,然後再也不會給予任何技術支持,任由那些戰鬥小組自主選擇狙擊時機。
同理,那些隱藏在首都各幢大樓裡,提着經過特別改裝後的狙擊槍,在憲章光輝下僞裝成普通民衆的狙擊手,在收到最新情報後,便會中斷與外界的任何聯繫,成爲最可怕的隱藏在人潮人海中的殺手。
就在此時,至少有四把遠距離狙擊步槍瞄準所向,緩緩離開那幾塊青色的溼漉石頭,隨着許樂的腳步悄無聲息地潛入陰影中,馬上便將擊響死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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