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歷以來,從共和到聯邦,無論主席還是總統,他們統治或者說管理三林星域的生涯,實際上就是和七匹狼艱難起舞的歲月。
那七個擁有恐怖力量的大家族,在皇權統治結束後期潛入陰影之中,冷漠地盯着舞臺之上的政權,狼吻雖然不似血盆,卻在寒冬的季節裡噴吐着白霧,鋒利的牙就在白霧間時隱時列,當它們感到威脅或是飢餓的時候,就會猛地撲上去,在對方的身上撕咬下一大片鮮血淋漓的血肉。
三十七憲歷七十年前後發生的這些故事或者說事故,在這些家族的眼中,本來只是很例行的一些陰謀橋段,或者說是歷史的乏味重複,即便是西林那頭猛虎的死亡,也只是讓他們冷酷地與政斧一道,加入那場盛宴之中。
直到軍神李匹夫死亡後,這些家族從古鐘號爆炸的真相里嗅到了一些極危險的味道,緊接着,通過許樂的逃亡,他們察覺這屆政斧似乎和以往的政斧,在執行力上擁有很大的不同,於是他們警覺起來。
警覺之後的大家族,開始利用自己控制的媒體,藉助所謂迫害聯邦英雄一案,向政斧和官邸裡的那個男人發起輿論上的攻擊,而一直被他們強勢影響的議會山,也開始試圖限制政斧的權力擴張或者說權力慾望。
但他們沒有想到,聯邦政斧和帕布爾總統,面對着這種看似內外交困的局面,並不慌亂,甚至冷靜的令人感到恐懼,他們沒有運用行政手段進行強硬的對抗,只是平靜地等着,直到等到一件大事發生。
一場聲勢浩大的遊行示威。
一場聯邦歷史上很罕見的的支持政斧的遊行示威。
遍佈聯邦各州的巨型工業園區中,以十億計的產業工人,都是三大工會的成員,老兵協會則擁有無數退伍士兵的強力支持和社會的集體尊重,當這樣擁有無比號召力的民間組織,忽然間共同發起遊行示威,可以想像會出現怎樣的場面。
根據三大產業工會的要求,除了牽涉到軍用物資生物的企業,所有工業園區的工人,全部拒絕上班,走上了街頭,尤其是聯邦重工業基地的S2,罷工率竟達到了可怕的百分之六十,整個聯邦的經濟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根據事後統計,這場憲歷七十二年初秋的大罷工和大遊行,是有史以來參與人數最多,導致企業損失最慘重的一次罷工遊行,聲勢之大,前所未有,社會的每個角落街巷都爲之震動甚至是顫慄。
無數的普通聯邦民衆走上了街頭,人們舉着自制的簡陋標語,悲憤的大聲喊着口號,將街畔駐足旁觀的民衆也煽動的隨之起舞,匯入人潮人海之中。
聯邦各州爆發的罷工示威隊伍前方,都有一批乘坐輪椅或是拄着拐仗的傷殘軍人,他們表情嚴肅,胸戴軍功章,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廣場或者是市政斧前進。
面對着這些英雄的傷殘退伍軍人,政斧的鎮暴警察不敢有任何舉措,事實上,根本總統官邸的要求,政斧所有機構,不得對此次罷工遊行進行任何阻攔。
隨着罷工遊行的深入,隨着那些響亮有力的口號,比如究竟應該由誰對前線戰事勝利負責,前些曰子曾經困惑聯邦民衆很久的輿論爭鬥,至此猛然轉向。
民衆的意願集合起來的力量顯得如此恐怖,強大到可以影響新聞媒體的報道傾向,甚至可以影響身邊很多人的理智判斷,沒有多少人依然堅持聯邦是在迫害許樂上校,甚至上個星期還在爲許樂聲嘶力竭呼喊奔走的青年學生們,這時候又加入了替政斧淚奔呼號,呼喚聯邦團結,一致對外的遊行隊伍。
或許這顯得有些荒謬,但實際上只是一種悲哀,缺乏足夠真實信息以供參考的普通民衆,在對局勢的分析判斷上,總是容易站在看似有理的一方,而有理與否,實際上又是看誰的聲音更大,這不是牆頭草似的政治搖擺,而是惘然的社會動物的自然選擇。
剛剛醒悟過來,準備控制或者說至少制衡聯邦政斧和帕布爾總統的大家族們,在此刻被迫沉默,他們控制的媒體,不可能與憤怒的民衆海洋正面對抗,他們控制的能夠影響聯邦存亡的巨型企業,不可能無視這場可怕的大罷工,而選擇與政斧對抗,因爲他們是七大家,但是,是聯邦的七大家,他們不可能眼看聯邦向崩潰的邊緣走去,因爲那樣他們也將屍骨無存。
數年前,被聯邦政斧調查的麥德林,曾經在司法部大樓裡遙控着那些狂熱的青年喬治卡林分子,掀起一場震動聯邦的遊行示威,從而逼迫政斧和七大家選擇妥協。
當時做爲他競爭對手的帕布爾先生,一直保持着沉默。
如今這一場聲勢遠超大年的大罷工遊行,終於讓七大家和聯邦政治圈裡的人們驚覺,帕布爾總統在聯邦底層民衆中究竟擁有怎樣崇高的威望。
數十年間,帕布爾不辭辛苦替普通工人打公益官司,非常罕見的身兼三大產業工會及老兵協會首席律師,深受愛戴,這段經歷,無疑對今天這場波及數個星域的民潮,起到了很大作用。
如此看來,當時麥德林掀起聯邦動盪時,帕布爾的沉默其實只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沉穩與自信罷了。回看當年,再看今曰街頭巷尾人潮人海的遊行示威隊伍,這種沉穩與自信何其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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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大罷工大遊行進行到了第二天,數十萬的行軍隊伍,從首都南郊的工業園區,步行進軍到了首都特區城市之中,浩蕩的示威隊伍,讓首都特區的地面交通全面癱瘓,而感受到這股狂熱威脅的大人物們,則是提前乘坐空中交通工具,離開了各自的居所。
當天正午十二點鐘,帕布爾總統在總統官邸前發表演講,狂熱嘈亂的示威民衆擠滿了整個憲章廣場,當他們聽到總統先生沙啞疲憊卻依然充滿向上氣息的聲音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這真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場面,擁有共同目標的人類之間感染力互相振盪放大,竟漸漸變成某種具有宗教神聖感覺的控制力,而且這種控制力根本無法看到,無聲無息無形,只在人們的眼中與姿式間交換。
在演講中,帕布爾總統向遊行民衆講述了前線軍事失利的根源所在,嚴厲批評了某金融協會及其下屬媒體機構自私的艹弄手段,要求議會通過數項重要戰時條例,同時呼籲聯邦各大區參加遊行示威的民衆,儘可能保持冷靜,並且儘快地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之中,因爲處於戰爭中的聯邦,需要你們的熱情與對公正的渴望,但同樣需要你們付出的勞動和智慧,去贏得對帝國的全面勝利。
何等樣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呼喚,憲章廣場密密麻麻寂靜人羣中忽然爆發起巨浪般的掌聲與呼喊聲,年輕的女學生們激動的淚流滿面,中年工人們激動的滿臉通紅,最前方輪椅上的傷殘退伍軍人們右手撫着左胸上的軍功章,神情堅毅望着臺上的總統先生,誓言要爲聯邦的榮光奮戰到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總統先生呼籲參加罷工遊行的民衆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然而從他演講中深深體會到政斧艱難處境的人們,在結束罷工遊行之前,他們涌到了議會山,憤怒地呼喊着口號,揮舞着手中複印的議員選票,要求正在緊急召開議會的議員們,馬上通過政斧提請的幾項重要議案。
議會山自然不會就此退讓,要知道那幾項戰時臨時條例,雖然對政斧權力的放寬並不明顯,但其中兩項與基金審覈有關的條例,卻直接關係到那幾個大家族,能夠在歷史的陰影裡隱藏多深。
憤怒的遊行示威人羣,冷靜地沒有衝擊長長石階下的警戒線,但他們包圍這處氣勢宏偉的建築,向石階上扔了無數人工雞蛋和西紅杮,替這幢剛剛裝修外牆完畢的建築,再次塗染了無數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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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單風衣的鮑勃主編臉色陰沉行走在街上,眼眸裡反射着街角那堆火光的倒影,一輛被掀翻的警車正在燃燒,似乎點燃了他脣角那根一直忘了點燃的粗菸草。
首都特區的街道上,到處佈滿了垃圾和廢棄物,清潔工人的罷工會持續到明天凌晨,這也就意味着,被遊行隊伍橫掃而過的城市,至少在明天凌晨之前,還會是這副垃圾場的模樣。
依靠三大產業工會和老兵協會的高效組織,以及警務部門的強力疏導,再加上政斧和帕布爾總統的不斷呼籲,狂熱的示威民衆終究沒有失控,首都特區極爲幸運地保有着安全,然而總會有些意外情況的發生,比如那輛被掀翻燃燒的警車,還有更偏僻角落裡被砸成一片廢墟的奢侈品商店。
“局面不危險,但這種趨勢太危險。”
在街角,鮑勃低下頭,在專門前來接他的伍德手中點燃粗菸草,謹慎地環顧四周,低聲說道:“用民衆的力量來對抗權貴階層的力量,一旦失控,會出現大問題。”
伍德笑了笑,說道:“不過我倒挺喜歡看到那些老爺們慌亂的樣子。”
“聯邦不是帝國,當然有不公平,但我堅持認爲沒有老爺這種生物。”
鮑勃主編頓了頓後,皺着眉頭說道:“官邸拒絕了我的申請,總統先生看樣子並不願意和我們這個不聽話的報社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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