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身,轉身,半蹲,向右平移,清晰機械甚至有些冰冷的聲音傳入許樂的大腦,當草坪那頭密林這頭的遠距離狙擊彈頭飛過來時,這些聲音便會響起,因爲是在大腦內某處感知區域內作用,所以速度非常快,而他則會嚴謹到一絲不苟地聽從指揮,準確而高速地完成這些非常基礎的動作,避開致命的危險。
更多的時候許樂只是站着,平舉H14改狙向四周冷靜地摳動扳機,站在青草黃葉之間,站在愈來愈烈的秋風之中,左右高速移動槍口、間或轉身向身後的陰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射擊,隨着清脆連綿甚至快要變成一道連續聲線的擊膛聲,他的四周不時響起悶哼和人體墜地的聲音,樹木後方工事裡面,高速彈片不時帶起蓬散的血花。
杜少卿一手訓練出來的部隊強大而專業,遠比當年基金會大樓內和3320上的帝國小隊難以對付,四周的戰士們似乎知道許樂擁有可怕的遙感定位能力,馬上做出了非常有效的反應,開始在工事和密林邊緣快速移動。
許樂不爲所動,依然沉默地站在落葉間,冷靜地四面八方精確射擊,十幾個清晰的彈着點綻着煙塵,竟似乎是同時被擊中。
青草與泥土濺飛,鮮血和悶哼混在一處,子彈在殘酷而銷魂的飛,軍事法庭至拉比大道一帶,士兵們試圖做出英勇而準確的反擊,卻總在那把H14狙恐怖的射擊下瓦解。
H14改狙在他的雙手裡彷彿擁有某種魔力,噴吐出的子彈竟沒有停歇的時刻,除了憲章光輝賦予的能力之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摳動扳機以及換彈匣的速度,超出了戰術手冊上的最高限值。
高速旋轉的彈頭如同真的擁有了自己冷酷的視覺,劃破焦灼的空氣,沿循着筆直的線條,準確地命中所有的目標,許樂居然憑手中這把槍壓制住了近處二十幾名鐵七師的士兵!
站在密林邊緣的他只需要躲避來自遠處的狙擊,至於法庭建築上方那名狙擊手,早已在他最開始的第一輪次恐怖連射中啞火。
數十米外,一名鐵七師少尉勇敢地從牆後閃出身來,不顧許樂詭異而恐怖的射擊,用最快的速度摳動了扳機,緊接着他的左肩便暴出一蓬血火,貫穿而過的彈頭直接將他擊倒在地。
噗的一聲悶響,許樂的左胸被子彈擊中,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蒼白然後又馬上回復正常。
他沒有低頭去看深深嵌進硬陶防彈衣裡的彈片,也沒有理會肋骨微裂帶來的疼痛,而是順着子彈推來的強大沖擊力,向後退了一步。
一步一步向後方的密林裡撤退,射擊的姿式沒有絲毫變化,許樂沉默冷靜地向四周摳動着扳機,清脆的槍聲啪啪啪啪響起。
秋林裡的飛鳥先前大概被密集的槍火聲驚呆住了,直到聽到下方那個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輕柔,直到消逝無聲,它們才醒過神來,嗚呼一聲振翼飛向晚霞。
……
……
當負責安全工作的鐵七師t連終於成功地收攏防線,集結至密林邊緣時,這裡已經沒有了許樂的蹤影,只有被彈片削斷的樹枝淒涼地半掛在空中,碎裂的葉片和草屑還在秋風中無力的飛舞。
這場軍事法庭外的戰鬥持續了不到兩分鐘,許樂打光了身上攜帶的所有彈匣,到最後就連他親手特製的槍管都已經無法承受磨損和高溫,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而鐵七師一方,在戰後的總結中非常憤怒地發現,己方射擊的彈藥當量少的可憐。
不是戰士們不夠勇敢,被對方暴烈的槍火壓制的不敢還擊,而是面對着每槍必暴出一蓬血花、並且綿延無絕期的恐怖射擊,這片區域裡的近三十名鐵七師戰士實在沒有辦法做出更好的應對。
政斧強力指揮機構經過縝密推算後做出統籌安排,這個在前線曾經立下赫赫戰功的加強連,防守的方向主要是針對法庭外圍,誰也沒有想到許樂居然一直藏匿在法庭那條通道下方,有針對姓的防禦佈置,面對着來自內圈的暴烈突襲自然措手不及。
事實上如果今天負責軍事法庭防守任務的不是鐵七師t連,而是別的任何聯邦部隊,都不可能比他們做的更好,極可能當許樂持槍突入密林時,別的部隊甚至連一槍都來不及開。
幾輛政斧公務防彈黑色用車從法庭那頭快速駛來,尖銳的剎車聲中,剛平靜了些的草坪上出現了兩道深印,一位表情肅然的高階軍官和一個滿臉憤怒的人走了下來,他們正是原計劃中負責接萊克上校離開的小眼睛部隊成員。
貝得曼看着面前的鐵七師官兵,憤怒地揮舞着手臂,尖聲叫嚷道:“法庭階段是你們負責的!我是來接萊克的!現在萊剋死了!許樂呢?你們這些廢物點心!”
這名憲章局天才的前僱員,花了很大的代價才說服上級允許他離開那幢建築,前來軍事法庭,因爲他堅信許樂的目標一定是第二誘餌,能夠親眼看到一位聯邦英雄死在自己面前,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是最美妙的事情。
但他沒有想到,許樂並沒有如小眼睛部隊所推測的那般,在沿途和萊克上校的新住宅裡動手,而是以如此暴烈直接的方式,在法庭裡終結了萊克上校的生命。
預期中的強烈高潮,變成了前所未有的失望和羞辱,貝得曼無比憤怒。
t連是鐵七師非常能打的加強連,爲了此次秘密安全任務,負責指揮的甚至是一位營長,他手中那把先前從下屬手中搶過來的2126長狙槍管冒着滾燙的青煙,可以想見在他也親自參加了戰鬥。
聽到這段語速極快的咒罵,營長沉着臉轉過身來,盯着面前這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像猴子樣蹦跳的傢伙,沉默片刻,直接掏出腰畔的手槍,指向對方眉心。
貝得曼身體猛地一顫,口中的髒話戛然而止。
跟他一起下車的那位高階軍官緊張地攔在了槍前,從這位營長握槍的手腕和漠然的眼神中,他能清晰地判斷出,如果自己動作慢一些,對方絕對真的敢開槍。
他是第三軍區特種大隊隊長,如今小眼睛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軍銜當然比一個普通營長要高很多,然而他並不想和杜少卿師長的部屬發生任何衝突,同樣來自S3的他非常清楚那位鐵面師長雖然首重紀律,但也格外護短。
“我代他向你和你的部隊鄭重道歉。”
指揮官聲音低沉說道,身爲一名軍官,他能體會對方剛剛經歷一場特別令人窩囊憤怒戰鬥後的情緒。
空中幾輛醫用直升機的身影逐漸清晰可見,拉比大道南向,軍區附屬醫院的救護車也正在快速駛來,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這些救護車沒有閃燈也沒有呼嘯。
“報告,重傷二十四人,沒有陣亡。”
聽到彙報,營長的表情有些驚訝,終於放鬆了些,看也沒有看臉色蒼白的貝得曼一眼,向草坪那頭被集中起來受傷戰士們走去。
落曰映照下,直升機緩緩降落,大風起兮。
一名渾身是血的少尉被擡上擔架,準備送進艙門,營長看着自己最得力的連長,確認他的神智清醒,應該沒有生命安全,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前的戰鬥,鐵七師t連的狙擊手的子彈曾經擦傷過目標的身體,而近距離射擊中,只有此人曾經英勇地擊中許樂的胸膛。
擔架上的少尉接過一根燃燒的香菸,左手手指因爲彈創處的劇烈疼痛而微微顫抖,蒼白的臉頰上英挺的眉毛蹙在了一處,望着營長嘶啞着說道:“頭兒,這仗打的……很不舒服……我不服。”
營長沒有說什麼,揮手讓醫療官和下屬把擔架推進直升機艙門,然後開始處理草坪上其餘受傷的下屬。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面部表情漸漸僵硬起來,因爲他發現士兵們身上的槍傷詭異的擁有一個共同點:全部在右肩。
唯一個左肩被彈片撕裂貫穿重傷的戰士,習慣左手持槍!
聯邦部隊的制式防彈衣可以覆蓋整個身軀,甚至包括頸部,但出於作戰射擊靈活姓的考慮,雙肩部位沒有任何保護。
那位早已在戰場上證明了自己強悍軍事素質的許樂上校,自然清楚這一點,然而如果他能夠保證自己每一槍都擊中敵人的肩部,爲什麼他沒有選擇射擊頭部,即便戴着步兵頭盔,他手中那把明顯經過改裝的大火力H14狙子彈,也能直接憑藉可怕的衝力折斷士兵們的頸椎!
戰鬥是你死我活的冷酷較量,敵人即便只剩下一口氣,也有可能帶來致命的傷害,在戰場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留情的說法,然而……這位鐵七師的營長轉身望着已經安靜下來的密林,目光異常複雜。
離密林數公里之外的一個偏僻路口,在監控頭的死角處,隨着夕陽最後的溫暖離開這座冰冷的城市,一個陳舊的金屬門閥正在緩緩關閉。
地下水道中,許樂右手掌扶着溼漉的牆壁,困難地向黑暗中走去,他的左腿開始滲出血水,臉上卻掛着平靜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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